那時候他還不懂,直到這一刻懷裡擁着她,感受着實物,他才明白心心念唸的那樣,原來是因爲,她在這裡。
就如同,你因爲一個人想念一座城市,而不是因爲一座城市,而想念一個人。
遠處,燈芒閃爍,車輛呼嘯而過,有一陣煙霧在空氣中白茫茫升起,迷濛中,一絲亮光浮現在白霧那頭,似乎,如同破曉而出的希望之光。
緩緩伸出長臂,他猶豫了會,終於攬緊了她。
那溫潤清冽的聲音就浮在她的頭頂上,“乖,別哭!”
他的嗓音同樣沙啞,俊容上,一絲疲憊之色。
“嗚嗚嗚,阿衍……”
小腦袋又跟着往他懷裡鑽了幾分,她想起,在闌珊街頭,她左顧右盼,卻盼不到他的身影。
她的無助,身側卻只是一羣陌生人,冷眼旁觀着她的無助。這個冷漠的世界,若是她不能抓緊他,她還能抓緊誰?
第一時間,她想到的不是封宅,而是這裡,這個她與霍行衍相處了多日的,‘家’。
她滿世界的尋找她的身影,直到聞見那熟悉的檸檬香氣息,直到投入他的懷裡,她流浪不安的心才終於得以安穩。
觸摸到她冰涼的手臂,他清冽的眸微沉,口氣中多了一分責怪,“你在這裡,等了多久!”
想起,適才她抱着膝蓋,坐在冰冷的門口前,那樣小小的一團,隱沒在黑暗裡。
若不是她先出聲,他的確沒發現她。
“阿、阿衍,”聽他問起這個,封蜜有些心虛,不由得小小吐了下舌頭。
“沒、沒有很久……”
她不擅長於撒謊,一撒謊便會結巴,口氣不清,眼神閃爍,更甚,牙齒下意識的咬住下脣瓣,一副唯唯諾諾卻又驚慌失措的模樣。
霍行衍鬆開她,板起臉孔,“蜜蜜,沒有人告訴你,你其實不擅長撒謊嗎?”
“而且,”他擰緊眉宇,一副嚴肅正派的不能再正經的模樣,“我不喜歡撒謊的人!”
他說着,就要從她手中抽出臂膀來。
“阿衍!”一聲夾雜着哭泣的驚叫聲,她或許是怕了,連聲音都帶着一絲顫抖,抓住他的手臂,緊緊不放手。
“別,你別走——”她怕了,怕他繼續丟下她而去,一去就是兩個禮拜不到。
那種度過一日的感覺,好比度過一年,她的生命從沒那麼空虛過。
“……”霍行衍凝向她,黑色清瞳裡,一片淡漠之色。
似乎過了兩週不到,他又跟着清瘦了許多,甚至連輪廓都變得冷硬了不少。
封蜜低下頭去,看着地面上自己的腳尖,糯糯而答,“……從九點半開始,”似乎是怕她責怪,她的聲量很低,幾乎耳不可聞。
九點半?
霍行衍擡起手腕,拂開衣袖,昏暗燈色下,時針已然指向零點十分。
也就是說,她已經在冰涼的臺階面上,露天外等了將近三個小時!
思及這一點,霍行衍的面色瞬間陰沉似水。
沒有聽見上方傳來聲響,封蜜怯怯擡眸,卻對上霍行衍那雙深邃陰沉的眼眸,那裡頭似乎有一簇火花在跳躍,他的眉宇間隱隱在抽搐,似乎,是在生氣?
觸到那雙勃然含怒的眼眸,封蜜立刻鬆開他的手臂,垂下眸去,乖乖的將雙手交疊在腹部前,盯着底下地面,一副乖乖小媳婦的模樣。
上方,有鑰匙插進鑰匙孔裡的聲音。
她快速擡眸,皓腕處卻被一隻大手扣住,繼而,由不得她驚呼或者其它,霍行衍已然拉着她,徑直推開門進去。
“嘭——”的一聲,門合上的那一瞬間,霍行衍已然按下了燈光開關。
霎時,一室的燈芒撲來,頭頂水晶燈下,他與她相對而站。
他鬆開她,站在她的面前,渾身緊繃的猶如一根繃緊的弦。
一張溫潤如玉的面孔上,不僅黑瘦了許多,而且連輪廓也跟着分明瞭些,眼瞼下,一絲青黑色爬在那裡,他的神情間,藏着一抹疲憊。
封蜜惶惶不安的擡眸,卻觸到他那張黑沉似水的面孔,“阿衍……”她怯怯的低喚,話音裡藏着小心翼翼。
因爲燈開,她纔看清了上方的那張面孔,他清瘦了,也黑了,是因爲,工作辛苦嗎?
封蜜不知,相比起他,她其實更狼狽。
嬌俏的臉上滿是淚痕與黑漬,一頭黑髮亂糟糟的披在身後,上面還有灰塵,手背上有被人踩的腳印子,手臂大腿處不同程度,有被蚊子咬過的痕跡。
她的皮膚很白,更加襯得那些痕跡很是明顯。
眉宇一折,不待封蜜將手藏到身後,霍行衍已經提前一步,拉過她的手掌,“怎麼回事!?”他問,話語裡藏着顯而易見的怒氣。
那般白皙的皮膚上,一大塊黑印子,而且很明顯是人爲。
綽不及防,暴露於燈光與他的眼皮底下,封蜜驚慌失措的想抽回手來,“沒……沒什麼……”
卻是,他緊緊的扣着她的皓腕骨,清冽中含着怒氣的眼眸跟着落在手臂上方處。
那裡,好幾處被蚊子咬過的痕跡,其中幾處已然腫起了不同程度的小包。
再看她的臉上與身上,霍行衍那張清俊的面容已然黑如鍋炭。
抿脣,他沉聲命令,話語清冷而霸道,“脫下來!”
那目光應和着頭頂上方的水晶燈光,清冷程度更是尤爲不及。
“……什麼?”封蜜被這樣的霍行衍給嚇傻了,吶吶的說道。
她張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頭是水汪汪的驚愕失措。
霍行衍心裡添着一股火氣,那口氣更是不好,頭一次陰測測的凝向她,再度重複,“脫衣服!”
他的口吻很是陰沉,眉宇間更是攏成了一座小山。
“什、什麼?”
總算是聽明白了他的話,但是……脫衣服!?
封蜜被驚嚇到了,下意識的環抱住自己,有些害怕的瞅向他,“我,我不脫!”她口齒不清,甚至是驚嚇過度的說道。
那俏生生的如玉面孔上沾着淚痕與黑跡,瞪大眼眸控訴着他的模樣,簡直就如同一個演滑稽戲的小丑。
闔眼,霍行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喉間堵的厲害,他伸手去解開領帶,抽掉領帶,並且隨意的丟到一邊的置衣架上。
這個動作,順其自然,渾然天成,習慣的不能再習慣。
封蜜卻莫名察覺到了一股危機感,似乎有危險朝着她籠罩而來。
特別是看到霍行衍那修長好看的手指,正在解着西裝上的衣釦,下意識的,封蜜伸出一隻手去,在半空中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等,等一下!”
“……”如玉指尖停在鈕釦上,擡眸,霍行衍睨向她,眸中藏着不解。
一股矜貴優雅的氣質,隨着他擡眸,撲向封蜜。
從未見過,有個男人居然能將解鈕釦這種行爲,做的這麼好看。
封蜜一下羞紅了面孔,雙手交握在一起,低垂着眼眸,她支支吾吾着說道:“那個,雖然吧,我們之間有過那個關係!”
“而且其實,我並不是很介意……當然如果你想的話!”
“可,可,我今天有些累了……”
近乎是吞吞吐吐的將這番話說完,封蜜一張老臉,依然紅如番茄。
嗯,其實如果她的阿衍想的話,她也是不會排斥的,雖然這……
想到這些,封蜜潔白的貝齒又跟着咬緊了下脣瓣。
那一片脣,嫣紅似血,只不過那一張臉,的確不堪入目。
“……”
等了半天,都未等到後者的回答,封蜜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來,卻見到霍行衍已然解開鈕釦,脫下西裝,隨之扔在置衣架上。
接着,他解開內裡白襯衣上脖頸上的兩顆鈕釦,跟着扭了扭脖子,他朝着她走了過來。
一邊走,一邊扣開袖口,跟着將袖子高高挽起。
眨了眨眼兒,封蜜喚,“阿衍?”
“嗯!”一聲極爲好聽的哼哼聲。
“你——”封蜜不知如何將那一句話問出口,例如:陛下,您今天不打算來臣妾這裡就寢嗎?
目光瞥到她身上黑白條紋裙的校服,霍行衍的脣瓣抿的死緊,“不是讓你脫掉麼?”
“呃,阿衍,那個,我……”兩隻手指攪在一起,封蜜的眼眸幾乎都快滴出水來了。
霍行衍仔細的凝了她片刻,終於明白她在糾結什麼,頓時,那清冷的面目龜裂。
“呵呵……”那豐潤的脣角微微上揚,一聲低笑聲,從他的喉間溢出,格外迷人磁性。
躊躇間,一隻手已然按在了她的腦瓜子上,伴隨着霍行衍的失笑,“小乖,你說你這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只是準備幫你洗澡而已,你以爲是什麼?”
“還是——”一口清冽的檸檬香氣吹拂到了她的耳洞裡,伴着霍行衍蠱惑的嗓音,“其實,你很想……”
“轟——”面孔驟然通紅,明白自己搞了個大烏龍,居然誤會了,封蜜簡直是想在地上挖個坑下去死一死再說!
特別是,她窘迫的擡起眸來,觸到霍行衍那眉眼間藏不住的笑意,那眉梢眼角都藏着愉悅的後者,耳根子幾乎快咧到耳後去的後者,封蜜更是羞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