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嫂張了張嘴,倒也沒有在多說什麼,只是看着封蜜的眼光,帶着慈愛與同情。
她在封家已經二十幾年,從封蜜的母親嫁進門時就已經在了,當然也是一路看着封蜜長大的,對於封蜜的感情自然是很深。
特別是封蜜的母親去世後,她更是把封蜜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
因爲疼愛封蜜,所以自然知曉封蜜的委屈;因爲疼愛封蜜,所以自然也見不得陸敏秋與楚漠那一對母子。
知道蘭嫂疼愛自己,也清楚這是這個家唯一真心喜愛自己的人,封蜜自然也收斂了不少脾氣。
“蘭嫂,我不想再說了,還有,我是坐出租車回來的,車錢還沒付。蘭嫂,你把車錢付一下吧。”
她說着便越過蘭嫂向內走去,“我累了,我先回去睡覺了。”
“小——”蘭嫂張嘴想說些什麼,見封蜜那一副疲累的模樣,最終還是咽回了肚子裡。
“你好,我們小姐說她還沒付車錢,請問是多少車錢?”
司機還處在瞠目結舌的狀態中,便見到這家剛纔與女孩對話的婦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有些愕然的張大嘴巴,司機顯然很不能適應這天上與地下的區別。“八、八十。”
“給,一百塊,不用找了!”
蘭嫂掏出一百塊,直接塞到了司機的手裡,便轉身走了進去關上門,追着封蜜的身影而去。她剛纔還有一些話沒有說,她可不希望出事了!
徒留下身後的出租車司機,那張大的嘴巴,久久都沒有合上。
深夜凌晨的夜風,吹拂在身上有些冷,封蜜不由得用雙手抱緊了自己,抖抖索索的進門。
封家別墅內,一片漆黑,凌晨的天,不管是主人還是傭人,都應該睡了。
封蜜是堂而皇之從大廳正門處走入的,正如她一貫對於這個家的態度,我憑什麼要讓自己委屈讓你們好受,既然我不舒服,也得讓你們膈應膈應。
沒有開燈,封蜜深一腳淺一腳微眯着睏倦的眼兒,抱着自己往前走。
快走到旋梯口的時候,剎那間,滿屋子的燈光霍然一下子全亮。那刺眼的燈色,讓封蜜下意識的擡手去捂眼睛。
“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嗎!?”
一聲中氣十足的呵斥聲,在頭頂上的不遠處響起。
伴隨着柔媚的女聲勸說的聲音,“不是說好蜜蜜回來就好好的跟她說的麼?你看你,幹嘛這麼大聲跟孩子說話!?你快把孩子給嚇壞了!”
封蜜緩緩的張開眼睛,然後擡眸,朝着發聲處看去。
二樓的旋梯之上,封華年穿着一身男士睡衣,身邊依偎着同款紅色睡衣的陸敏秋。
封華年的眉眼含怒,本來就嚴肅的五官更顯得中氣十足。
而陸敏秋則如同一個小女人般,依偎在封華年的身邊,此刻正在溫聲勸說着,那隻染着紅色長指甲的手,正緩緩的拍撫着封華年的胸膛,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
很顯然,他們早就睡了。
封蜜的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那混血兒一般的五官更是燦爛到了極致。
“呵呵……”一聲冷笑從她的脣邊溢出,然後,她的目光掠過封華年與陸敏秋,在看到陸敏秋那一副錯愕的模樣時,封蜜收了笑。上樓,然後目不斜視的從他們的身邊經過。
“站住!”封華年簡直是要氣瘋了,看着封蜜冷漠的從他們身邊走過,彷彿當自己是空氣一樣,封華年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怒火無處宣泄。
前妻早逝,對於這個女兒,他真是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封蜜的腳下一頓,然後繼續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我讓你站住,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封華年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封蜜沒有回頭,那極度冷淡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回答更是直接,“沒聽到!”
“你——”封華年的高血壓一升,整個人頭暈的有些搖搖晃晃,連忙按住有些頭疼的太陽穴。
“消消氣消消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身體,跟你說了好好說話好好說話,你非不聽”陸敏秋又急又氣,一雙眼眶很快就紅了。
一邊拍撫着封華年的胸口給他順氣,一邊從懷裡掏出高血壓的藥,直接倒出兩粒在手心裡。
還沒等她給封華年找出水來,封華年已經直接從她的手心裡取過藥,一口氣吞了下去。
“你這是”陸敏秋秀美的娥眉深深的蹙着,眼見着面前封華年的狀況,再看那頭旋梯上封蜜徑直往上走去的身影。
陸敏秋也不管合適不合適,直接衝着封蜜的背影開口了,“蜜蜜,我知道你討厭我,你不喜歡我跟小漠,認爲我們搶了你的爸爸,搶了你的家,這我可以理解。可是蜜蜜,不管你再怎麼討厭我,你也不能不管你父親啊,你也不能對不起你自己啊。”
“你知不知道,你失蹤的這幾個小時裡,你爸爸都快急壞了,他四處找你,直到一個小時前他才睡下,他差一點就報警了啊……”陸敏秋說着說着眼眶又紅了。
“敏秋……”封華年扯住了陸敏秋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
封蜜停下腳步,聽着身後陸敏秋焦急的述說,原本有些動容的心情,在封華年那一聲親密的呼喊聲中,盡數散卻。
轉過身來,看着身後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兩人,那同款男女睡衣,封蜜的脣角,只餘下嘲諷的笑意。
“呵呵,擔心我?四處找我?這是真的嗎?我看不見得吧!”
她的脣角飄着一抹飄渺的笑意,那臉上的笑容卻是冷漠如冰,“恐怕他巴不得我消失吧。即使我失蹤了,某一天不在了,或者說是死了,他依然還能睡得着吧,就像現在這樣!”她的目光掠過他們身上的睡衣,濃濃的譏嘲味道散在空氣當中。
“蜜蜜……”陸敏秋驚愕的張大紅脣,着急的想解釋,“我們真的是——”
“敏秋!”封華年一聲低吼,阻止了陸敏秋接下去的話語。
他的臉色很臭,本就銅色的面龐更是漲的通紅,“讓她說去,隨她怎麼想,隨便她!”
“她想走就走,愛住不住,隨便她!”
“華年——”陸敏秋急切的跺腳,有些怨憤的看着此刻已然生氣過度的封華年。
這一對父女,怎麼都是這麼脾氣,女兒如此也就算了,怎麼連老子都是如此,都是一樣倔強不肯妥協的個性!
“呵呵,就是!”
封蜜的脣角溢出一聲愉悅的笑意,只是誰也看不清她水眸後那一抹絕望與心灰意冷,“封華年先生說的對,我愛住不住,愛留不留,這些都是我的事情,跟封華年先生沒有一丁點關係!”
她擡手撫了撫前額的劉海,一抹諷刺的笑意隱藏在裡頭,因爲她隱藏的很好,所以誰人也看不清她內心裡正在下大雨,將要氾濫成災。
“只是我覺得我必須提醒封華年先生的一點就是,我母親的遺囑上應該清清楚楚的寫明,在我十八歲生日這年,我有權得到封氏集團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產,想必封華年先生不會不守信用纔是!”
“……”
封華年與陸敏秋都用震驚加驚愕的目光看向封蜜,對於此刻的封蜜,他們只是覺得,她瘋了!
揮揮手,封蜜高傲的擡起下頜,掃着眼前的親生父親與繼母,眼角漾着一抹清冷之色,“放心吧,封華年先生,陸敏秋女士,根據法律上的條約,在我十八歲生日這天成年後,我會盡快從這棟別墅裡搬出去,會留給你們一個清淨的空間。你們不用擔心趕不走我,因爲我也不屑留在這個地方。”
“哦,對了,”她的眼眸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看向那至始至終嘴巴都沒有合上一臉驚愕之色的陸敏秋,“陸敏秋女士,你就放寬心吧,等我搬出去後,這裡就真的是你們母子的天下了。我心甘情願的,將這個家,以及我的父親封華年先生讓給你們。呵呵……或許我錯了,你們從來都是一家人,只有我……”
“只有我,始終都是個外人!”
她回身快走幾步,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這旋梯口。
那離去之時的背影,倔強而孤傲,像是撞破了南牆,也絕不會回頭。
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一口氣從旋梯口半跑了上去,一口氣走到三樓走廊處。
封蜜將後背貼在走廊的牆壁上,闔上眼睛深深的呼吸,深深的吸氣,平復此刻難過到即將崩潰的心情。
終於還是說了這些話,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她發現她並沒有她想象的堅強。
對於親情,她一直都是那麼的渴望,一直都是那麼的期盼。
可是,在看到今天宴會上的那一幕,在看到那如同三口之家的那一幕,在聽到那些話時,她終於清楚的明白,原來她不可能一直欺騙自己。
她不想在別人的世界裡,活的像個小偷……
待封蜜整理完自己的心情,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時。
擡眸,卻是驚住了。
片刻過後,那驚訝轉換成了深深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