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卿在忐忑着說完這段話後,也是忍不住尋思,一貫風流頹廢的面孔上一派嚴肅認真,瞳孔微縮,他的眼裡若有所思。
就在三日前,他收到了一份匿名快件。
快件裡是一張光盤錄像,附帶一句小字,若是他看過定不會後悔。
初初徐子卿並不在意,只是將之丟到一旁,並不理睬,
儘管監製當時手舞足蹈的與他論說,說是與他在一起的女孩演技出彩,簡直就是少年於諾從書頁中走出來一般。
當時,他第一不信,第二覺是不能。
不說封蜜封家大小姐的身份,就說楚漠是星空傳媒的總裁,更是風行集團執行主席的女友……這些身份加上去,就註定她不可能飾演於諾並且入娛樂圈。
只是那些新人的表演實在讓他窩火,那幾天他幾乎砸光了辦公室裡的所有東西,害的底下人幾乎不敢找他。
後來,他在沙發角落裡再度尋出了那張光盤,鬼使神差,他將那張光盤裡的內容放映了出來。
當時,夜,他窩在電影放映室裡,一遍遍的觀看着,一遍又一遍,任由那劇情緩緩流淌,將他帶入那畫面之中。
幾個小時後,畫面中止,四周一片寂寂,只餘他無神的雙目,有火光從裡頭射出。
當時,握拳,他暗暗下心,這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少年於諾。
沒有人清楚,也許所有人都覺得青年於諾纔是故事裡的女主,其實不然,少年於諾纔是。
因爲在徐閱的生命裡,少年於諾是他心裡的公主,是他心底的明月,是他寂寞人生裡追逐的那抹光亮。
沒有人明白,一個寄人籬下的少年的感受,於諾是他黑暗生命裡出現的那縷光,她點亮了他死寂的生命,所以才促成了之後那悲慘慼戚的結局。
他懷疑過,也警惕過,只是對於他而言,那些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演員重要,所以他自動忽略了寄光盤人的目的。
不遠處,佈景羣演一切確認無誤後,隨着導演的一聲“Action”,飾演白領麗人的柳雙雙再度登場,只見她小心翼翼的跟在西裝筆挺的男人身後,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卻走的一瘸一拐。
陽光耀眼,從雲層斑駁折下,在窗玻璃上跳躍上一個又一個光圈。
封蜜眯眼,看着遠處那場戲,攝像頭焦距下,一言一行已然進入視野中。
有粉絲在咖啡廳外圍觀,幾乎周遭全被熱情的粉絲們包圍,所有人舉着手裡的牌子,上面無一不是這部劇男女主演的名。
他們噤聲看着裡面那場戲的進行,臉上的表情除了興奮更有緊張。
保安盡職盡責的攔在粉絲們前頭,有不明真相的羣衆見到這一幕,紛紛從不遠處趕來。
封蜜總算懂的了傳說中的明星效應,這是一個她不熟悉的世界,陌生同時也感到好奇,甚至於有那麼一點樂趣。可僅僅,也只是那麼一點。
她想過她以後的職業,畢業後她想成爲什麼人,卻從未想過當一個演員。
這是颱風暴雨過去後的第二個放晴天,封蜜喜歡晴天,沐浴着秋季和煦的陽光,品着咖啡,翻上一本書,靜靜的待時光蒼老,最是平靜,最令人嚮往。
眯眸,注視着不遠處的場景,端起咖啡杯,封蜜輕抿了一口咖啡,忍不住輕折了眉痕。
咖啡裡添加了糖精與牛奶,也是怪她,沒有提前說明,她喜歡咖啡,也只是因爲那苦澀的滋味,都說咖啡的苦澀,代表人生。
“你應該清楚,我不可能演戲。”默默,封蜜放下咖啡杯,語聲清幽。
她今日穿着一件鉚釘皮上衣,杏色針織長裙,褪去昔日的甜美外,這身打扮將她的小臉襯托的越發瘦削小巧,眼瞳更爲分明。
“是!”徐子卿輕嘆了口氣,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不遠處那一幕,“我知道!”就是因爲清楚,他纔會不甘心的前來商量。
“你知道?”封蜜轉眸看向他,眸裡全是疑惑的光色。
苦笑,徐子卿暗自嘲笑了一會,才道:“你不會清楚,一個合適的演員對角色的重要性,你更不會清楚,當一個導演遇見一個合適的演員,他不會輕易放手,更何況——”
他的話語一頓,似是覺得自己話過了頭,面色有些差。
忽然端起咖啡杯,一口氣喝下去了大半杯咖啡,許是因爲氣急,他被嗆住了,那濃重的咖啡味直往他的喉嚨裡撲,他的面色瞬間漲紅不已,脖子粗麪龐潮紅。
這幅形象,是封蜜第一次見。
浪蕩頹廢如徐子卿,雖說平時穿着打扮新潮,口氣不正經,卻是霍夫人名義上的弟弟,出自於名門家族,又豈會是尋常人。
所以,遞過去一張紙巾,封蜜口氣關懷擔憂道:“你沒事吧?”
用空出的那隻手輕擺了下,徐子卿拒絕了封蜜的好意,將咖啡杯無力的礅在桌面上,長出一口氣道:“我沒事!”他的口氣晦澀,喉嚨沙啞,於那雙深眸來說,更顯沉沉。
封蜜知曉,下一句話,可能是他爲何找她的理由。
果然,不消片刻,徐子卿幽幽的開口了。他說,“這個角色,對我來說很重要。”
說這句話時,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不知名的一個點上,沒有任何焦距,只是於那隻貼放在腿側的手掌,在隱隱顫抖。
他沒有說,這個角色對劇本對電影對任何來說很重要,他用了‘我’,單單只是這一個字,讓封蜜不禁惻目。
“你的意思是,《一諾千金》改編自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個大膽的猜測,出現在封蜜的腦海裡。
聞聲,徐子卿的身軀一震,幾乎是極爲緩慢的扭過頭來,看向她,那目光深處,有黑暗涌流在涌動,似是被藏在最深處的痛苦,被人當面揭發。
他沒有開口,卻也沒有否認,就是這一瞬,封蜜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爲自己的多嘴而感到抱歉。
“sorry,我不是故意……”
這一刻,再解釋已經是多餘,封蜜的心下很是後悔。
但她的內心卻分外震驚,看這情況,《一諾千金》應該大致改編自真實,而且許是與徐子卿有關。
徐閱……現下封蜜念着這個名字,忽而有些毛骨悚然,徐,姓徐?
“那個,”頭皮發麻之際,見徐子卿不聲不語,封蜜想着轉移話題,“你之前不是告訴我,有兩件事需要找我幫忙。這是第一件,那第二件呢?”
徐子卿的面色已然恢復過來,神情舒緩了不少,聞聲只看向她,“紫竹山莊的主人給我發了請帖,邀請我參加明晚的宴會,我沒有女伴,你清楚!”
“紫竹山莊?”封蜜在腦海裡網羅了一番,才終於想起紫竹山莊。據說主人是在英國的華裔,紫竹山莊是他在中國的落腳地,只是,晚宴?
“對,壽宴,五十大壽,邀請了B市所有商場上的同輩。”
“可——”封蜜看向他,“你爲什麼要邀請我當你的女伴?”
拖着香腮,封蜜不懷好意的剔着後者,“以你徐大導演的條件,若是你想要女伴,恐怕招招手就是一打,何須勞煩我,還得加上一個請字?”封蜜的話語裡滿是戲謔。
“咳咳……”握拳在脣邊,徐子卿輕咳了兩聲,準確來說,往日參加各類宴會他都不曾攜帶女伴。
偏偏,在霍行衍那小子出差前特別囑咐他,說是讓他帶封蜜多出去轉轉,別讓她一個人在家裡瞎想悶出病來。
當時,耳尖的他很明顯的聽出問題,詢問他,是否是與封蜜吵架了?
結果霍行衍在長長嘆了一口氣後,只是拍着他的肩膀,而後拎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他不明白,他若關心她,何必這般偷偷摸摸,而如果愛的不夠深,又何必在出差前一個小時,特意跑來囑咐他,而如果是吵架,這樣相愛,又爲何吵架?
在這對戀人身上,徐子卿所有的愛情道德經全部宣告無效。
“既然有你,我又何必捨近求遠,再說了,你們家霍行衍已經出差,你總不會因爲他而拒絕我吧?”
摸着下巴,徐子卿笑的極爲得瑟,“說到這,既然我要向他借人,是不是該跟他打個招呼?否則,如果他知道我邀請你當我的女伴,指不定會氣成什麼樣!”
徐子卿一邊說着,那餘光也不忘落在封蜜身上,查探她何種反應。
果不其然,聞聲,封蜜眸光黯垂,輕啓檀口道:“不用了。”
“不用?”徐子卿暗暗咂嘴,“不用的意思是,你拒絕了我,還是——”
擡眸,封蜜看向後者,目光很是平靜,“我答應當你的女伴,可你不用因爲這種小事而特地告訴他,再說了……”
她忽然艱難的扯開脣角苦笑一聲,那笑容充滿幽怨,“他不會在乎的……”
她的聲音極低,低若嘆息,可徐子卿到底是聽見了。
濃眉輕折了下,徐子卿抿脣道:“你們吵架了?”
從那天看霍行衍的狀態就不尋常,當時他也只是猜測,而現下。
“也許吧!”封蜜也不懂,這算吵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