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大兵壓境,容瑾駕臨
有寶寶了?
有些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之前醒來的房間,坐在牀頭邊沐清漪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擡手輕輕撫上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然後在用左手試了試自己的脈搏。無奈她實在是醫術不精,莫問情都沒能夠把出來的脈,她又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結果?再如何聰明絕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沐清漪這也是兩輩子第一次做母親,如今又被困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心中怎麼能不驚惶?若只是她一個人,沐清漪斷不會有什麼害怕恐慌之意,但是如果真的有了寶寶……
“沐姑娘。”門外,傳來了之前領路的那位老婦人的聲音。沐清漪這纔回過神來,平靜地道:“請進。”
那老婦人端着一盅藥走了進來,笑看着沐清漪道:“老爺說姑娘有了身子,吩咐老奴熬得安胎藥,姑娘快趁熱喝了吧。”老婦人將托盤放在桌上,小心的倒了一碗藥送到沐清漪跟前,道:“原本沒想到姑娘會有了身子,咱們也沒有準備安胎的藥。還是老爺前兒帶着姑娘回來之後又冒着大雪特意出去了一次。幸好咱們這梧山如今雖然大雪封山,但是山裡的名貴藥材卻不必那些名山大澤的少。才能夠找齊了藥材。不然只怕還要出山去買藥才成。”
沐清漪接過藥碗,點頭道:“有勞了。”喝下了藥汁,苦澀的味道讓沐清漪不由得皺了皺眉,旁邊的老婦人已經送了一杯溫水到跟前笑道:“姑娘漱漱口去去苦味吧。咱們這山裡清苦也沒有什麼甜嘴的東西。我雖然不知道姑娘的身份,卻也看得出來你不是北漢人,肯定也是沒吃過苦的。”
沐清漪淡淡一笑,她並非沒吃過苦,相反的她受過的苦一般人也不會受。只是說起來,她確實是沒有過過什麼清苦的日子。除了當初剛剛落入天牢的那段日子,之後就算是在萃紅閣,日子過得痛苦歸痛苦,卻也稱不上清苦。
那老婦人看看了沐清漪,將她並沒有什麼不滿和難受的模樣,心中也更加喜歡起來。若這真的是一個嬌滴滴的嬌小姐,這日子可不好過。
“還未請教大嬸貴姓。”
老婦人笑道:“老奴家裡姓李,咱們一家也只有三口子了。早前姑娘見到的那小子是我兒子,我們一家三口早幾年被老爺救了性命,就一直留在這裡伺候老爺。我家裡的老頭子平日裡在竈房裡生火,姑娘若是什麼時候想要吃什麼了千萬別客氣。如今可不比尋常時候。”有些慈愛的望着沐清漪平坦的腹部,李大嬸臉上滿滿的都是高興和羨慕。她兒子都三十多了,若是一般人家孫子也該十來歲了。只可惜他們家當初糟了難,媳婦兒孫子都沒了,兒子傷心之下也不願再娶,因此李大嬸看着別的人有了孩子既高興又羨慕。只想着那一天自己也能夠再抱上孫子便好了。
“多謝。”沐清漪淺笑道。雖然接觸還不多,但是她已經能夠察覺到這李大嬸還有她那兒子都是老實人。想必哪位李大叔應該也是個尋常老實人,這個院子裡唯一不好糊弄的就是那個性情古怪的老頭子了。
“李大嬸,這裡…一直就只有你們四個麼?”沐清漪不經意地問道。李大嬸點點頭道:“可不是麼,老爺是個有本事的人,但是除了隔三五個月出一趟門之外也不見有什麼人往來。早幾年聽老爺的意思…是在躲着什麼人。”搖搖頭,李大嬸道:“我也不懂這個,老爺救了我們一家的命,還跟了咱們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咱們就要報答老爺。”
“原來如此,之前在書房忘了問,那位老先生高姓?”
李大嬸一臉茫然地搖頭,他們都習慣了叫老爺老爺,卻沒有想過老爺到底姓甚名誰?
沐清漪雖然無奈卻也只得在這小院裡住了下來,卻不知道外面早就已經鬧翻了天。哥舒竣下令全城搜索也沒有找到沐清漪的半個影子,凌霄堡同樣也是各路探子進出,更不用說西越在北漢的細作也紛紛派出,但是沐清漪卻像是當真憑空消失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麼大的事情自然也沒有人敢隱瞞,立刻快馬加鞭的命人回西越稟告了容瑾。北漢皇城距離西越邊境也快馬加鞭也不過三四天的路程,沐清漪始終的第九天邊境上便有六百里加急的快報送到哥舒竣面前。因爲嚴冬,西域各國佔不到便宜已經紛紛撤兵,但是容瑾卻並沒有就此消停,而是調轉兵力陳兵百萬與兩國邊境之上,隨時都有可能會打過來。聞言,北漢朝堂上下頓時一片震驚。哥舒竣被趙子玉牽制在華國,北方邊境雖然蠻族暫時也被風雪所阻,卻也不得不防。如今若是再跟容瑾的百萬大軍硬拼,只怕最後兩敗俱傷,反倒是讓喘過氣來的蠻族等到開春之後恢復元氣趁火打劫。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跟容瑾全面開戰。
“衆卿,你們說現在該如何是好?”拿着剛剛收到的急報,哥舒竣望着殿下的權臣沉聲問道。
衆臣議論紛紛卻是各執一詞,有說打的也有說和的,誰也不肯讓着誰,聽得哥舒竣腦門一震抽疼。
“丞相,你怎麼說?”哥舒竣揮揮手,望着站在最前面的文官之首的白丞相。北漢文武官員,文官自然是白丞相而武將卻是以烈王哥舒翰爲首。可惜白丞相雖然有爲官之首的命好,但是無論是名聲還是身份都比不得哥舒翰,更不用說北漢本身就重武輕文,他這個百官之首倒像是個擺設。
白丞相思索了片刻,方纔道:“啓稟陛下,微臣認爲此時絕不宜和西越動武。”
此言一出,立刻招來一片反對聲。在北漢朝堂上主戰派永遠都比主和派更多。立刻有一個武將站出來道:“丞相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咱們北漢怕了西越不成?”
白丞相道:“咱們自然是不怕西越,但是現在烈王遠在華國未回,雖然北漢已經佔據了華國一半的疆土但是我北漢人風俗習慣與華國大爲不同,也不善治理。時日久了華國遺民未必願意臣服於北漢。而北方蠻族未平,這個時候若是再與西越全面開戰,現在尚且好說,只怕時日久了咱們也吃不消。”
武將輕哼一聲道:“不肯臣服又能如何?難不成那些弱雞似的華國人還能夠造反不成?”
白丞相淡淡地看了對面一臉狂傲地男子一眼搖頭道:“他們未必會造反,但是百姓卻可以逃到南方去歸順西越。”
“那不是正好?北漢的土地就應該由咱們北漢男兒享用。”北漢男子大多數是看不上華國男子的文弱的,一拳下去能打死兩個,這種人若是在他們北漢草原上根本活不下去。如今華國雖然一半的土地給他們佔了,但是那土地上住着的卻還是那些文文弱弱的人,有什麼意思?
“白相擔憂的有道理,咱們北漢本就是地廣人稀,而且不善耕種。這些人若是不肯臣服,北漢那大片的土地誰來種?糧食從哪裡來?”一直沉默不語的蕭廷突然出聲道。
殿中衆人都有些驚訝地看着蕭廷,蕭廷年紀太輕雖然已經是三品官的職位但是一向在朝堂上不怎麼說話的。那些軍功顯赫的武將更是不將他放在眼裡了。衆人驚訝的倒不是蕭廷開口說話,而是蕭廷居然會附和白丞相的話。蕭皇后膝下有一位皇子,白婕妤去年也生下了一位皇子。雖然白婕妤的位份不高,但是白家卻是北漢的大世家。白丞相是文官,但是並不代表白家沒有武將。而蕭家卻剛好跟白家相反,蕭皇后是六宮之首,但是蕭家的家底卻有些薄,若不是如此,也用不着蕭家公子蕭廷親自跑到華國做探子博前程。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北漢人再不善權謀,也知道這兩家是註定了不會太對付的。
殿上看着滿殿吵吵嚷嚷的官員,哥舒竣心裡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早年北漢各部分裂的時候,滿朝武將英勇過人事件好事。但是如今北漢已經志在天下的時候卻不能如此了。雖然打天下要靠武將,但是隻會往前衝的武將有時候卻反而要拉後腿。北漢歷代皇帝也不是不想改變這樣的局面,但是北漢民風尚武,戰場上立戰功可比苦巴巴的讀他們都不喜歡的詩書要容易多了。而且,各個武將世家個個功勳卓著,位高權重,就算有幾個文官也根本改變不了什麼局面,反倒被他們弄得一塌糊塗。這也是哥舒竣一繼位就大力扶持自己的親弟弟哥舒翰的原因。他寧願相信哥舒翰的人品和忠心,將來多一個功高蓋主的皇弟,也不想再忍受這些武將世家了。
只是如今看來…還是不夠啊。別的國家是重文輕武,打仗的時候沒武將可用。他這是重武輕文,武將太多聰明人沒有。做皇帝…都不容易啊。
“難道就這麼任由容瑾欺負到頭上來?就算咱們不開戰,誰知道西越會不會先下手爲強?”有人不甘心地嘟噥道。
“蕭廷,你怎麼看?”哥舒竣垂眸問道。
蕭廷認真的思索了片刻,方纔道:“微臣認爲,以容瑾的性格如果真的想要開戰的話,根本就不會廢話,直接百萬大軍碾壓過來就是了。他既然只是陳兵百萬在邊境上。說明他也不想開戰。畢竟…沐相現在下落不明。”他們都知道沐清漪肯定沒有死,如果沐清漪死了的話,這會兒另一個人同命蠱的宿主也該死了。
哥舒竣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
蕭廷道:“微臣認爲,西越帝這會兒只怕已經往北漢皇城來了。”
“這……”哥舒竣有些不信,容瑾當真能夠將沐清漪看的那麼重。堂堂一國帝王以身犯險,這可能麼?
蕭廷卻顯然對自己的推斷很有信心,“陛下莫要忘了,西越還有個南宮絕。就算西越帝親自來北漢,他也未必會怕。”如果有南宮絕壓陣再加上北漢邊境的百萬大軍,想要動容瑾他們還真的需要掂量掂量。更何況,容瑾本身就是絕世高手,想要他的命,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辦到的事情。
提起南宮絕,殿中的將領們也漸漸地冷靜下來了。這幾年風頭最盛的武將是哥舒竣。但是如果放到二十年前,南宮絕的名聲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是當時的西越帝容慕天突然自暴自棄棄用了南宮絕,只怕現在天下的格局也不是這副模樣了。
哥舒竣擡手揉了揉眉心,沉聲道:“既然如此,傳令邊境上的守將嚴加防守,隨時做好應敵的準備,但是…不得輕易和西越動手。”
“微臣遵旨。”雖然還有些人心中有不同的想法,但是到底沒有人再出言反對了。揮揮手,哥舒竣沉聲道:“退下吧。丞相和蕭廷留下。”
“是,陛下!”衆人看了看蕭廷和白丞相,恭聲告退。
大殿裡頓時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哥舒竣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的望着兩人,皺眉道:“沐相的下落,有什麼消息了?”白丞相搖搖頭,“微臣無能,現在只能確定沐相確實是已經不在皇城裡了。”
蕭廷也跟着請罪道:“請陛下降罪。”
哥舒竣煩躁地皺眉道:“現在說什麼降罪?找到沐清漪纔是最重要的事情。若是早知道會出這麼一檔子事兒,朕還抓她幹什麼?”人不在自己手裡,根本沒法子威脅容瑾。不知怎麼的,一想到要面對面對上容瑾哥舒竣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毛。
白丞相和蕭廷都不敢多言。哥舒竣嘆氣道:“看着吧,不只是容瑾和莫問情,朕猜測着夏修竹和魏無忌肯定也會跟着來的。派個人去,宣靖安侯進宮來一趟,朕有事相商。”
這個時候,雲浮生總算是能夠排上一點用場了。還有凌如狂,不,凌如狂還是再等等……
“是,陛下!”
“陛下!陛下!不好了!”正說話間,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內侍連滾帶爬的跑進來急匆匆地道:“陛下!有賊人闖進宮來了!”
“什麼?!”哥舒竣勃然大怒,大庭廣衆之下就敢有賊人闖進宮來,還把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了?!北漢建國上百年也沒有遇到過如此荒唐的事情,“大內侍衛何在?!還不去給朕攔下賊人!”
“賊人…那賊人武功高強,已經闖到朝陽門了!”朝陽門就是跟朝陽殿就隔着一道宮牆的距離,若是走得快要不了半刻鐘就能夠過來,“還請陛下快移駕避一避吧。”
哥舒竣眼睛一眯,輕哼一聲道:“你是說,只有一個人?”
“正是。”
哥舒竣腦海裡一絲靈光閃過,起身往外面走去,“一羣廢物!”
剛剛走到殿外,果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喧雜的人潮聲和兵器相擊的聲音。蕭廷遠遠地望着那正往這邊移動的黑衣人,當在哥舒竣身前低聲道:“陛下,是容瑾。”
“容、瑾!”哥舒竣咬牙切齒,“他好大的膽子!”堂堂一國皇宮竟然被一個人就這麼光天化日的闖進來,讓哥舒竣感到大失顏面。
“哥舒竣!”容瑾的聲音從遠處響起,然後衆人眼睜睜地看着他拋下了圍着他打鬥的北漢侍衛,飛身而去猶如一隻黑色的巨鷹朝着哥舒竣這邊撲了過來。
“快來人!護駕!”白丞相連忙叫道。守護者朝陽殿的侍衛們紛紛上前當在哥舒竣跟前,將他離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容瑾卻並不在意,甚至看到那些侍衛手中的弓箭也不躲不閃直接朝着這邊撲了過來。
“放箭!”見此情形也顧不得容瑾現在能不能殺了,分明就是不殺容瑾倒黴的就是哥舒竣啊。
可惜,箭還沒放出去,圍着哥舒竣的侍衛們就突然呯呯碰碰倒了一地,就連哥舒竣蕭廷和白丞相也是身子一軟到底不起。尚在半空中的容瑾冷冷一笑,擡手一揮手中的鞭子就捲住了哥舒竣將人從人羣中拉了出來。兩人齊齊落到地上,等到跟在後面的侍衛趕了過來卻發現自家陛下已經落入了敵手。哪裡還敢輕舉妄動?
“你用毒!”哥舒竣大恨,沒想到容瑾居然如此卑鄙,不用想也知道那毒藥必定是莫問情提供的。除了莫問情,沒有幾個人有這種見效如此之快還能一下子毒倒一大片人的毒藥。
容瑾側首,嘲諷地看着哥舒竣,“你當朕是傻子麼?哥舒竣…朕的清清哪兒去了?”
哥舒竣剛要開口,卻有些驚訝的發現容瑾跟幾個月前竟然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一身更加冰冷危險的氣息自不用說,那雙泛着猩紅的眼眸看上去確實格外的下人。雖然此時他渾身上下都透着危險和惡意,但是那雙猩紅的眼眸卻帶着愉悅之感,既讓人不明白他在愉悅什麼,也更讓人覺得詭異而可怖。
哥舒竣本能的嚥下去了原本想要嘲諷的話,謹慎地道:“朕也不知道,但是…朕可以保證她還活着。這次的事情確實是個意外,陛下應該知道,沐相在北漢這些日子朕可沒有虧待她。”
容瑾笑眯眯地望着他道:“是麼?你最好祈禱清清真的沒事。不然的話…朕保證這北漢皇城裡的人一個也活不了。”哥舒竣低頭,看着容瑾把玩着手中的長鞭這才發現那條鞭子上竟然浸滿了鮮血。剛剛捲到他的身上身上的龍袍也染上的血腥。而容瑾望着那暗紅的血色的眼神卻是格外的愉悅,彷彿那是什麼讓他覺得十分喜愛的事物一般。哥舒竣心中不由得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