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沐琛心寒,牆角偷聽
“寧王原本就是跟沐清漪訂的婚!要衝喜要守寡讓她去!反正她現在毀了容也沒有人肯定要了!”
這話一落,書房裡的人都是一愣。沐長明沉聲道:“你瘋了!”但是沐雲容卻是滿臉的驚喜,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沐翎眼神也閃了一閃。沐琛坐在一邊一言不發,但是看向孫氏的眼光卻也變得十分詭異。他從小就不喜歡孫氏,不只是因爲他和沐翎之間註定了的利益關係,也是因爲當真是看孫氏不順眼。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沒想過孫氏居然能夠無恥到如此地步。
果真是上不得檯面的丫頭出身,還真以爲天家皇子是大白菜可以任由她挑選,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不成?當初大夫人剛剛過世,就挑撥着父親和柔妃在皇上面前進言將四妹的婚事換給了沐雲容。現在眼看着寧王不行了,又想要拿四妹來頂崗。真是毫無廉恥!這樣的女人…他父親居然寵愛了十幾年?一時間,沐琛的思緒不由得朝着一個極爲詭異的方向去了。他父親到底要什麼樣的品味,纔會看不上大家閨秀出身,美麗婉約,雍容端莊的大夫人。也看不上小家碧玉,溫順沉靜的孃親,偏要看上這麼一個女人啊?若說這女人是個傾國傾城的妖孽也就罷了,但是看容貌也只是稱得上漂亮而已啊。
被沐琛的目光看得有些渾身不自在,沐長明不由得悶咳了一聲。雖然並不知道長子在想些什麼,但是能夠猜出來的部分就已經足以讓沐長明羞愧了。
被沐長明當着兒女的面怒斥,孫氏的臉上也下不來。強辯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橫豎四小姐也嫁不出去了,難道還要害了我的容兒不成?”
沐琛默默的翻了個白眼,不替你女兒出嫁就是害了她,當初的婚事也不是人家求着你搶來的啊。輕咳了一聲,沐琛道:“夫人三思,皇家只怕不會同意咱們隨便替換新娘。”
孫氏不屑的輕哼一聲道:“只要請娘娘跟皇上提幾句便是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娘娘現在可是懷着龍子了。”
沐琛心中萬分不屑,你以爲沐飛鸞獨自裡懷的是把龍椅麼?不是什麼大事兒。至少在太后眼中,寧王可比一個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胎兒重要多了。
“夠了!這件事不用商量,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也趁早給本侯收起來。”眼裡的掃了損失一眼,沐長明厲聲道。如今他們正避免讓華皇在想起沐清漪來,怎麼可能在自己往上撞。雖然清漪現在已經毀了容,但是這世間實在是太巧了,若是華皇還不肯死心派人去查了,無論肅誠侯府還是柔妃哪裡都不好叫道。
孫氏窒了窒,回過神來哭鬧的更加厲害了,“我難道是爲了我自己麼?還不是爲了容兒!難道容兒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不成?侯爺…你好狠的心啊。”
沐雲容也跟着掩面大哭起來,“娘,嗚嗚…女兒的命好苦啊……”
原本是一死的書房,此時雜亂吵鬧的如同菜市場一般。沐翎厭煩的皺了皺眉沒說話。沐長明看着眼前哭成一團呼天搶地的妻女,沒好氣的站起身來快步走了出去,砰地一聲將書房的大門甩上了。
巨大的響聲讓孫氏母女倆都是一愣,連哭都忘了哭了。沐琛看看沒自己什麼事兒也跟着站起身來往外走去,走到孫氏和沐雲容身邊時停了下腳步,淡笑着看着孫氏道:“夫人,父親的親生女兒也不止三妹一個,四妹也是父親親生的呢。”說完也不管孫氏是什麼臉色,沐琛大步走出了書房。果然,剛出了書房就聽到裡面傳來孫夫人尖銳的罵聲,“她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賤人罷了!”
沐琛側首,便看到站在不遠處屋檐下氣的臉色發黑的沐長明,顯然,孫氏的叫罵聲他也聽得一清二楚。父親,這就是你寵愛喜歡的女人。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娘…我該怎麼辦?”沐雲容哭倒在孫氏懷裡道。孫氏連忙安慰着女兒道:“容兒別怕,不用擔心。過兩天娘就進宮去求你姐姐。你們是親生姐妹倆,難道你大姐還會看着你掉進火坑不成?”沐雲容還是有些擔心道:“萬一太后非要爲寧王沖喜……”沐雲容並不是真的笨,雖然她大多數時候都表現的不夠聰明,但是當關系道自己的切身利益時,卻還是驚人的清醒的。大姐姐再厲害也還是比不過太后的。
沐翎冷笑一聲道:“又不是什麼大事?還用去求大姐?何況,娘你也別費事去求打劫了,大姐是絕對不會同意了。”
孫氏有些不悅的皺眉道:“這話怎麼說?鸞兒一向最疼愛容兒了。”
沐翎輕哼一聲道:“在疼愛關係道大姐自己的地位她還會答應了?大姐爲了不讓皇上見到四妹費了那麼多的心思。現在你讓她到皇上跟前替起四妹,豈不是讓她前功盡棄?萬一到時候皇上大怒,或者一時興起要查四妹是怎麼毀容的,你們誰能承擔得起責任?”
“這…”兩人這纔想起來這事兒,雖然對外都說沐清漪是自己吃錯了東西,但是府裡買的東西,做出來送到沐清漪那裡,到底是經手了那麼多的人。真有人盡心要查,未必是查不出來的。
孫氏猶豫了一下,問道:“翎兒,這麼說…你有辦法?”
沐翎道:“若是沒有這事自然是好,萬一太后真的想要衝喜…到了那一天設法將沐清漪塞進轎子裡去便是了。等到人送進了寧王府,難道還有換新娘子的不成?到時候再讓父親在恭王跟前說幾句好話,這事也就過了。至於三妹,以後設法換個身份便是了。橫豎盯着沐雲容這個身份,三妹這輩子是沒有什麼指望了。”要不等着守望門寡,要不進寧王府給寧王沖喜,等着做寡婦。
聽着沐翎涼薄的語氣,沐雲容忍不住氣得直抹眼淚。但是除了照沐翎說的法子做她也沒有別的什麼辦法。沐翎說的一點都沒錯,沐雲容這個身份,她是註定了一輩子也出不了頭了,衝不沖喜倒顯得沒關係了,只要最後被送進寧王府的人不是她。
“這…行麼?”孫氏有些遲疑的道。侯爺明顯是不同意這樣做的,態度堅決的和往日裡截然不同。雖然京城暗地裡揹着沐長明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但是孫氏卻從不敢真的當着明着跟沐長明唱反調。
沐翎滿不在乎的道:“有什麼不行的,父親平日裡忙的很,蘭芷院裡就那麼幾個人,只要咱們小心一點上轎之前別被人發現了就行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飯,父親總不會爲了沐清漪當真要對咱們怎麼樣吧?”就算是按數量算,他們母子三人的分量也比沐清漪一個要重要的多,更不用說身後還有一個柔妃。只要父親不想跟柔妃生出什麼芥蒂,就不會對他們如何。
孫氏認真一向,果然覺得沐翎言之有理,“翎兒說的不錯,若是沒有這回事自然是好,萬一真的…就將沐清漪那丫頭送過去便是!”
孫氏的打算,傳入沐清漪耳中不過是一則笑話罷了。聰明人不可怕,笨蛋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以爲是聰明的笨蛋。
沐琛看着似乎對此絲毫不以爲意的沐清漪,皺眉道:“四妹,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沐清漪的容顏掩蓋在厚厚的面紗之下,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但是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眸裡卻帶着悠然的笑意。擡眼看了一眼沐琛,沐清漪道:“多謝大哥這個時候…還肯親自來跟我說這事兒。”
從沐清漪毀容的消息傳出的那一刻,肅誠侯府所有的人幾乎都認爲四小姐完了。這樣的情況下,沐琛還敢冒着讓沐長明不悅的風險來跟她說一聲,不管是因爲什麼也算得上是不易了。沐琛道:“四妹不必如此說,當初夫人還在的時候…總算是對我和姨娘都不錯。四妹,孫氏母子三個處心積慮的想要算計你,你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沐清漪笑道:“多謝大哥掛心,不過…我若是不想讓人算計,這世上能算計到我的人只怕也沒幾個。至少,絕對不會包括那三個。”
沐琛一愣,有些驚訝的看着沐清漪道:“四妹還有什麼後手麼?”看到沐清漪似笑非笑的眼,沐琛自知失言,有些慚愧的道:“是大哥問的太多了,總之,四妹一切小心。”
沐清漪接過珠兒送上來的一種補湯,一邊慢條斯理的以勺子攪拌着,一邊打量着沐琛道:“這些日子。大哥對父親和肅誠侯府可有什麼想法?”
沐琛眼神微黯,苦笑道:“無論我做什麼,只怕都入不得父親的眼吧。”原本以爲沐翎倒黴了父親總該看得到他了,前些日子父親確實是對他比從前好了不少。但是沒過多久,沐翎又開始頻繁被父親招去書房議事了。很顯然,在父親心中依然是沐翎纔是肅誠侯府的繼承人。他這個兒子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代替品,或者說連代替品都不如不過是個沒人可用時跑腿的罷了。沐翎犯了那麼嚴重的錯,在父親眼中依然是最看重的兒子,沐琛相信如果那次的事情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父親只怕早就一頓好打將他逐出家門了。
沐清漪淡淡的看着他道:“我早就說過了,只要柔妃還在一日…父親是絕對不會放棄沐翎的。”
沐琛有些煩惱的道:“那又如何?難道四妹認爲憑我一個庶子能夠動搖得了柔妃?何況,肅誠侯府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柔妃除了什麼意外,我又能討得了什麼好?”
沐清漪悠悠道:“大哥覺得…恭王殿下會贏麼?”
沐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麼意思。原本不願回答,但是看着沐清漪從容淡定的神色不知爲什麼心中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道:“原本我覺得恭王會贏。但是現在…”想起這段時間恭王接二連三的倒黴事情,還有皇上對恭王府和雲嬪的態度,也像是有意立他做太子的模樣。沐琛也是在朝中爲官的,雖然還稱不上什麼重要人物,但是官場上許多消息還是知道的。如今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便是恭王和治王。若論實力可能恭王府還要略高一些,但是論名聲人望的話卻是治王要更勝一籌。如今看來,勝負還是五五之分,更不用說這其間還會有多少便是。
看着他凝重的神色,沐清漪含笑道:“大哥也覺得,父親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恭王身上,有點太過冒險了是不是?”
“四妹的意思是?”沐琛謹慎的問道。
沐清漪笑道:“真正能夠源遠流長的世家,除了精準獨到的眼光之外,還有一點就是…永遠不會將所有的籌碼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沐琛微微變色,盯着沐清漪道:“你想要我暗中投靠治王?”
沐清漪抿脣微笑道:“清漪只是給大哥一個建議。俗話說…自古成大事者,眼光,決斷,能力缺一不可。大哥可以考慮是繼續蝸居在肅誠侯府跟孫氏幾個爭那可能永遠也沒指望的父親的注目,還是自己去搏一搏…說不定能得一個衝龍之功。”
“若是被父親知道了……”沐琛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被說動了,但是一想到沐長明的態度心頭卻是一涼。萬一父親知道了,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沐清漪垂眸道:“路要怎麼走,是大哥自己的事情。老實說…其實我並不看好肅誠侯府的繼承權。”
“四妹這話何意?”沐琛不解。沐清漪道:“大哥可知道父親這個肅誠侯是怎麼來的?要知道,沐家雖然也算是京城中的權貴之家,但是家底卻着實比別的侯門要薄弱不少。”
沐琛自然知道,因爲肅誠侯這個爵位是從沐長明開始纔有的。是當年沐長明救駕之功而得到的封賞。說到底,算是恩封。沐長明雖然手中也握着兵權,但是在軍功方面比起平南郡王府的第一代王爺,安西郡王府的前幾代王爺和如今的安西郡王趙子玉來說就不夠看了。以軍功得到的功封爵位除非罪在不赦否則絕不會被奪爵,但是恩封的卻不一樣,那一天皇帝不高興這爵位說不定就沒了。也正是因此,直到現在華國的異姓王也不過只有朱家和趙家兩家而已。只是因爲他們祖上的戰功確實是過硬。至於別的什麼郡王侯爵,說不定就因爲皇帝想要縮減開支也能被抹掉一大堆。
沐清漪平靜的道:“當今陛下雖然算不上是刻薄寡恩,但是老實說…也不是什麼寬厚仁愛的君王……”
“四妹!”聽着沐清漪侃侃而談,沐琛卻直覺的額頭上冷汗直冒。非議君王,若是被人聽見了那可是殺頭的大罪!沐清漪含笑看着他道:“大哥不用怕,這裡沒有外人。我說的話,大哥不妨想想…老實說,我覺得肅誠侯府的爵位,大概就到這一代了。”
沐琛神色一變,沉聲道:“四妹這話,有什麼證據?”
沐清漪展顏笑道:“父親和大姐當年似乎瞞着皇上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這事兒若是被揭發了,只怕…這世上就沒有肅誠侯府了。”
沐琛早就驚駭的說不出話來了,他不過是如往常一般看着方便來給沐清漪傳個消息,也算是拉個關係。畢竟沐琛一直都知道他這個四妹絕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但是卻沒想到,這個一向少言少語的四妹,居然會對他爆出這樣令人震驚的消息。
“你…你就不怕我告訴父親麼?”沐琛盯着沐清漪沉聲問道。
沐清漪揚眉,淺笑道:“告訴父親…與你有什麼好處?你覺得父親是會更看重你一些,還是疑心你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情的內幕,然後…做些什麼不得已而爲之的事情?”說到此處,沐清漪漫不經心的擡手碰了碰自己面上的面紗。沐琛心中一跳,不得已而爲之…四妹的臉不就是父親的不得已而自爲之麼?
看着沐琛變色,沐清漪笑道:“大哥不必擔心,如果大哥真的想要做個好兒子卻告訴父親的話,也沒什麼。我已經這樣了,大不了再讓父親給殺了便是了。”
“四妹胡說什麼!”沐琛連忙阻止道:“再怎麼父親也還是咱們的親身父親,不會…不會的,而且,你說的事,大哥什麼時候跟別人透露過半句?”
沐清漪贊同的點頭笑道:“原本我還想着或許幫大哥爭一爭,未必沒有勝算。現在看來卻不行了。肅誠侯府…長不了。大哥也別老惦記着肅誠侯府的爵位了,橫豎這也不是祖上傳下來的,丟了也算不到大哥頭上。大哥若是憂心,倒不如自己去掙一分功名,到時候見姨娘接出去做個金尊玉貴的老太太,豈不比在肅誠侯府裡看人臉色強得多?”
沐琛肅然,低眉沉思了半晌,才苦笑道:“四妹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是…除了肅誠侯府,大哥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芝麻小官,只怕也沒有那個門路。”
沐清漪笑道:“大哥此言差矣。大哥能力並不弱於旁人,又是肅誠侯府長子,這邊是天然的比別人多了幾分優勢。端看大哥怎麼選。”
沐琛顯然是有些心動了,沐清漪也不逼他,只是道:“大哥不妨回去和姨娘商量商量再說。”
送走了沐琛,沐清漪也慢悠悠的用完了珠兒送上來湯品,望着空蕩蕩的門外,有些無趣的嗤笑了一聲。
沐琛這人,算不上好人也說不上有多壞。不聰明也不夠傻,這樣的人,原本是絕對爭不過孫氏那母子幾個的。沐清漪自然也不會好心給他指什麼平步青雲的路,她說的一些也不過是看他怎麼選擇罷了。他若是聰敏即使止步,至少還能落個平安。若是被權勢所迷,只會陷入萬劫不復深淵,遠比在肅誠侯府跟孫氏幾個爭鬥,最後跟着肅誠侯府一起毀滅更慘。
治王府裡
慕容協坐在靜謐的書房裡,打量着眼前沉默寡言的男子。他自然之道,這個男子便是一直跟在張清身邊的隨身侍衛。據治王府的侍衛回報,此人沉默少言,行蹤詭異,武功同樣深不可測,絕不是一般的侍衛能夠相比的。
沉默了良久,慕容協終於放下了手中的信箋,道:“回去告訴你家公子,本王知道了。”
無心也不多話,他本就只是來傳信的,點了點頭便道:“在下告辭。”很快就有治王府的管事領着他出去了。等到無心離去,慕容協又重新拿起信箋,皺眉道:“鄭先生,你也來看看。”
鄭維從屏風後面出來,接過慕容協手中的信。字跡清雋挺秀,以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來說,這手字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好字了。鄭維飛快的看過了一遍,又重新將信箋放回了桌上,嘆息道:“這位張公子…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謀略心計,若是再過幾年,只怕是……”
慕容協道:“先生的意思是,此計可用?”
鄭維點頭道:“好計策。”
慕容協皺眉道:“不過是七弟沖喜的些許小事,與咱們也沒有什麼好處。更可能會因此而得罪了柔妃吧。”鄭維搖頭道:“王爺以爲咱們治王府和柔妃關係還會好麼?肅誠侯府已經是鐵板釘釘的恭王府的人了,在宮裡,可沒有人替王爺說話。”慕容協的母妃周慧妃在慕容協十幾歲的時候便過世了,也沒有給他留下什麼兄弟姐妹,也就導致了慕容協在宮中幾乎無人可用。
只聽鄭維道:“柔妃現在正是得寵的時候,太后要她的妹妹去沖喜無疑就是打她的臉,她肯定是要跟皇上鬧得。無論最後陛下偏袒誰,柔妃都註定了要得罪太后。太后這幾年對這些皇子們都並不十分清淨,但是如果王爺能夠得到太后的好感的話,以後在宮中也要容易一些。畢竟,太后對陛下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慕容協沉思了片刻道:“若是柔妃不上當,寧願讓沐雲容去沖喜也不肯跟太后對上呢?”
鄭維笑道:“那對於咱們也沒有什麼損失,太后關愛孫兒,王爺自然是關心弟弟了。”
“原來如此。”慕容協點頭道,有鄭維的分析慕容協才真正明白了張清的這封信的真意。只聽鄭維嘆道:“若是這張清是真心爲殿下效勞,將來必定是殿下的肱骨之臣。一個好的謀士所定的計策,成了固然是利益不菲,就算是不成,也絕不會有任何的壞處。張公子小小年紀就能思慮如此周全,在下不如。”
慕容協淡然笑道:“厲害是厲害,但是…來路不明的人就是再厲害本王也不敢全信。”這話不僅是慕容協的真心話,同時也是慕容協對鄭維的保證。無論這個張清什麼來路有多厲害,終究鄭維纔是慕容協最信任的人。聽了慕容協的話,鄭維臉上的神色果然更加的鬆緩了許多。身爲幕僚,其實當真不是一個太好的職業。知道主人的內幕太多,一旦遭棄,鮮少有能夠善終之人。因此,大多數幕僚最擔心的便是主人家有了一個比自己更厲害的幕僚。這不僅關係到他們失寵與否,往往還關係到他們的身家性命。
治王府的宴會之後,沐清漪比往常更加樂意在京城裡四處走動了。這些日子京城裡的熱鬧成出不窮,即使是華皇的五十大壽即將到來也擋不住人們對看熱鬧的興致。朱明嫣被遣回了平南郡王府,就連郡主的身份也沒有了,雖然因爲平南郡王的寵愛和平南王妃護着也沒有人敢欺負她,但是朱變夫婦再厲害卻也擋不住別人看笑話的眼神。偏偏朱明嫣本性並不是一個能忍氣吞聲的人,纔回家的第二天就大搖大擺的上街去了。彷彿生怕躲在家裡被人懷疑自己是無顏見人了。聽到這個消息,沐清漪突然有點明白朱明嫣爲什麼恨顧雲歌了。不僅僅是因爲慕容煜,只怕她那樣一個自詡身份尊貴的郡主在顧雲歌跟前卻一直覺得自己低了一頭一般,不恨纔怪。原來,她從未曾真正瞭解過朱明嫣的性格。
除了朱明嫣以外,李家和恭王府的態度也很值得玩味。自從李家和恭王府在華皇跟前鬧了一場之後便都沒有有什麼迴音。婚事也依然再,華皇甚至已經定下了今年九月完婚。雖然外面傳言紛紛,李小姐一進門便註定了要失寵,畢竟誰也沒見過媳婦兒還沒進門孃家就先給了夫家那麼大一個沒臉,更重要的是,對方還是個皇子。
但是李家對此似乎並不在意,李家上下,包括身在漩渦當衆的李知宜每天依然是該做什麼做什麼。甚至還有人看到李小姐跟着李家的幾個姐妹一同去輕安閣喝茶買點心。於是,恭王府和李家都沒有動靜,反倒是急壞了一衆在旁邊看熱鬧的京城大笑閒散人士。
“公子,公子!有熱鬧看了!”張府裡,沐清漪正半躺在牀邊拿着一本國史翻着,門外又小廝興致勃勃的衝進來叫道。這張府的下人都是由秦家老爺子幫忙買的,又經由馮止水暗中查過一遍,進來的都是家世清白背景簡單單純的人。他們也都不知道沐清漪的身份,只是知道這府中的小公子年紀尚小極愛玩鬧,因此有什麼好玩有趣的消息都樂意跑來跟他稟告一聲。
沐清漪立刻坐起身來,笑道:“有什麼熱鬧讓你這麼高興?”
那小廝摸額邊的汗,笑嘻嘻道:“剛剛去歸林居給公子打包烤鴨的王大嬸說,今兒治王妃請了李家的女眷在歸雲居喝茶,說是給李家的小姐賠罪的。不知怎麼的,聽說平南王府那位…聽到消息便衝了過去。呃…王大嬸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位還沒到歸林居呢,公子現在趕過去說不定還能趕上看熱鬧。”
沐清漪果然很感興趣,隨手賞了小廝一小塊碎銀子。站起身來對無心道:“無心,走。咱們看熱鬧去。”
無心沉默的跟在她身邊,一邊走沐清漪一邊蹙眉道:“朱明嫣是不是瘋了?”剛剛惹完了事兒還沒平息下來,就又迫不及待的去惹事。別說她只是個不被華皇待見的郡主了,就算她是公主這麼折騰也扛不住啊。那明慧公主夠刁蠻驕縱了,也沒跟朱明嫣這麼能折騰。
無心默默地看了走在前面把玩着摺扇的小少年一眼,朱明嫣瘋了不也是您逼得麼?話說一個女子從高高在上受盡了羨慕的王妃短短半個月跌落成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棄婦,是個人都該瘋了。這朱明嫣到底是有多倒黴才招惹了這位小姐啊。
“你不用在心裡偷罵我,有什麼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出來。”無心正想得出神,前面的少年突然轉身笑眯眯的盯着他。無心頓時覺得身上一寒,默然無語。果然聽到她繼續悠悠道:“不過我記仇,你要小心一點。”
我沒罵你,只是在想那個倒黴的女人到底有多不長眼睛才得罪你。
歸林居果然是熱鬧非凡,沐清漪都有些懷疑治王妃選擇在這裡請客是不是就是猜到了朱明嫣要來鬧騰,故意給自家拉生意的。至少只看二樓那座無虛席的模樣,跟他上次過來的時候絕對是大相徑庭。不過讓沐清漪失望的是,想要親眼看到一羣女眷混賬還真是不太容易,因爲…治王妃他們是待在雅間裡的。但是興奮不已的人們卻並不肯就此離去。就算是隻看到最後誰敗退而去,也算是一個不錯的談資啊。
“張小弟,快來快來…九哥給你留了位置哦。”一堆嘈雜的聲音中,容九公子的聲音毫無障礙的傳進了沐清漪的耳中。沐清漪只是一側首,就看到不遠處風華絕代的容九公子懶懶的依靠着牆邊,站在一個廂房的門口朝他招手。衆人頓時對沐清漪報以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這一次倒不是羨慕沐清漪有絕色美男相邀,而是…容瑾站的那個廂房就在治王妃等人所在的廂房旁邊!
沐清漪發現,每次見到容瑾她都有往他那俊美的慘絕人寰的禍水臉上狠狠地拍一下的衝動。翻了個白眼,還是往容瑾身邊走了過去。誰讓她本就是來看熱鬧的,誰又讓這偌大的歸林居里居然連個作爲都沒有了呢?
容瑾的廂房果然就在治王妃的旁邊,不過歸林居的廂房牆壁竟然都不差,他們坐在這邊也只能隱隱約約聽到旁邊說話的聲音。容瑾和無心可能聽得見旁邊的人說什麼,但是完全沒有內功的沐清漪卻是什麼也聽不到的。
幸好容九公子本質上還是一個非常體貼的人,所以他在牆壁的各處輕輕敲了敲,然後從袖中摸出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朝着牆壁輕輕一劃。削鐵如泥的匕首,牆壁上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一絲就被容九公子挖出了一個銅板大笑的孔。再然後,容九公子毫不猶豫的破壞者歸林居的牆壁,在牆壁最上方又挖出了好幾個更大一些的洞。方便的雅間的聲音便再也隱藏不足的傳了過來。
將眼睛湊在容九公子挖出的小孔裡往對面望去,沐清漪頓時覺得自己像個猥瑣好色的紈絝子弟在偷窺人家美貌的大家閨秀一般。回頭看了看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容瑾,沐清漪頓時悟了。任何一個跟容九公子一起呆的太久的人,都很容易變得更他一眼的無恥。正所謂近墨者黑便是這個道理。
“本公子一聽說這事兒就立刻派人過來定了這間廂房。怎麼樣,清清是不是覺得本公子深謀遠慮?”容瑾湊到沐清漪耳邊低聲笑道。
沐清漪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去看另一邊。她來得有些晚了,所以也沒看到是怎麼開始的,等到她看的時候方面的雅間裡的鬧劇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了。朱明嫣像個瘋子一樣的在房間裡撒潑,反倒是那李家三小姐被李家幾個女眷護着,坐在一邊淡定的看着這一切,很有一點置身事外的超然感。反倒是治王妃和被請來作陪客的福王妃都是一臉尷尬和惱怒。很朱明嫣如此的不識趣,已經倒了這個地步了還鬧不是讓大家都下不了臺麼?
“朱明嫣,你鬧夠了沒有!”治王妃怒道,今天認識她請的,地方也是她治王府的,朱明嫣這樣鬧就是打她治王妃的臉。以前她拿朱明嫣沒辦法,難不成現在她還會怕她不成?“看來皇祖母賞得那三十杖還是手下留情了,這才幾天你又能出來鬧騰了?”
這話一出,朱明嫣美麗的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紫。對於一個出身名門的女子來說,被打了板子這件事的意義反而比被打板子這個事實更加讓她難堪。京城裡,但凡是有點身份的女兒家是絕對不會受這樣的處罰的。就算是家教嚴格的人家懲罰姑娘最多也就是打手板。打板子那是懲罰下人的方式,受到這樣的懲罰,朱明嫣在整個京城裡也算是獨一無二的了。更不用說,這還是太后親自下的令。
朱明嫣腦中本就搖搖欲斷的一根弦頓時砰地一聲就斷了。朱明嫣神色猙獰的瞪着治王妃,目呲欲裂的想要撲過去。卻被身邊治王府的丫頭跟緊緊的抓住了。朱明嫣自然不肯罷休,一邊掙扎着,一邊怒罵道:“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破落戶的女兒,也敢在我面前囂張!”
這話一出,在場的衆人都不由得變了顏色。治王妃的孃家自然不是什麼破落戶,但是在本就出身不高的衆皇子妃中治王妃的出身卻依然要靠後的。治王妃孃家祖上也是十分清貴的人家,但是到了治王妃這一代,治王妃的父親也不過是個吏部的員外郎。直到家裡出了個王妃,這幾年纔好一些了。如今治王妃的父親外放做了個刺史,也算是一方大員了。但是跟平南郡王府這樣的人家比起來,顯然還是不夠看的。
“放肆!”治王妃果然大怒,重重的一拍桌案冷笑道:“朱明嫣,你算個什麼東西?生在平南郡王府是你命好,可惜你不惜福。或者說…你天生就是個命賤的受不得這份福氣,連個封號都沒有的郡王府千金,你也是頭一份了。”
郡王府出身的小姐,無論嫡女庶女總還是有個封號的,嫡出小姐自然是個郡主的,而庶出的小姐們,至少也能有個鄉君的身份。也幸好如今平南王府沒有別的庶女,不然朱明嫣這個嫡女倒是連庶女的身份都不如了。看着朱明嫣氣氛的神色,治王妃冷笑道:“本妃便是出身微寒,也知道何謂女子規範,從不曾有半點行差踏錯。更沒有落得連自己夫君都嫌棄的地步。倒是出身尊貴的朱小姐……”
治王妃並沒有再說不好聽的話,但是那冷冷的笑聲已經說明了一些。旁邊坐着的幾個李家女眷也不由得掩脣低笑起來。
還是福王妃厚道,嘆了口氣道:“朱小姐,你又何必如此。早些回去吧。”
朱明嫣卻並不領情,一把揮開抓住自己的丫頭,一指李知宜冷笑道:“李知宜,你敢搶我的丈夫,不敢跟出來跟我說話麼?”
李家女眷中一個少婦模樣的女子忍不住嗤笑一聲,道:“李小姐這話可錯了,這門婚事可不是咱們家三小姐哭着求着掙來的,什麼叫搶你的丈夫?更何況…誰是您的丈夫呢,你倒是問問看,恭王殿下肯不肯承認他是你的丈夫?咱們三小姐可是跟恭王有了婚約了,你可別隨便攀扯再壞了她的名聲。”
一番話連削帶打氣得朱明嫣渾身發抖。李知宜看着她微微嘆了口氣道:“朱小姐,我與你無冤無仇。朱小姐對我又恨是因爲恭王。但是你我都明白,此時並非你我或者李家和平南王府能夠做得了主的。朱小姐來與我爲難又有何意義?就算今日沒有我李知宜,難道陛下不會爲恭王殿下指一個張知宜,趙知宜麼?”
朱明嫣神色扭曲起來,李知宜說的她怎麼不知道?但是知道又如何?她不能恨慕容煜,不敢恨華皇,她就只能去恨其實最無辜的李知宜。如果連個恨的人都找不到,那麼她就只能恨自己,她就只能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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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六一快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