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求上門來

534 求上門來

建始二十五年七月,楚陷困境,諸國圍攻。楚皇退位,皇十三子璟臨危繼位,派遣朝中大將四方狙擊,楚境淪爲戰火之地。

建始二十五年九月,櫟郡王花允蕭率兵伐周,被困周國境內,遭南北周圍攻,極近險境。後置之死地而後生,不退反進,深入南周腹地,直搗周軍營地。生擒南周鎮國公武正之,於雪陽平原設下陷阱,伏擊重創周國大軍,佔據楚周邊境天險之地,逼退北周聯軍。

建始二十五年十一月,花王、豫國公擊退楚國境內諸國聯軍,將其驅逐出楚境之外,十日後碾滅金國國都,震懾諸國,令其他小國急速退兵,楚境危局暫解。

建始二十五年冬,花王、豫國公班師回朝,陳兵京都之外,脅迫容璟交出楚皇。朝中大臣趁機大開城門,放花王入京,助皇十五子、十七子脅迫天子。大戰一觸即發之時,豫國公臨陣拿下花王,接管大軍,凡與花王暗通往來,協助花王入城之朝臣盡皆下獄。

……

建始二十五年冬至,鵝毛大雪覆蓋了整個楚境,楚境之內百姓重歸安寧,歡欣鼓舞,而京城之中卻是一片冷寂,朝中人人自危。

上陽宮中,薛柔屈膝斜倚在軟塌之上,身上蓋着厚厚的絨毛毯子,身前不遠處還放着一窩炭爐,整個上陽宮中都被烘的暖融融的。周圍的婢女臉頰紅潤,而穿着狐裘的薛柔卻仍舊是臉色蒼白,將暖爐貼身抱在懷中。

“都這麼長時間了,姑娘身子怎麼還是這樣,這般畏寒?”方孟看着薛柔蒼白的臉色,那上面猙獰的疤痕已經淡去了許多,只剩下一道貫穿臉頰的肉色痕跡,只是映襯着沒有血色的臉頰,顯得格外的礙眼。

溫季玄收起手中的銀針,將之全部放進身旁的藥箱裡之後,這纔沒好氣的回道:“她身上的傷勢雖然已經痊癒,可當初那一次卻是傷了底子,那癡情蠱又還在她體內,雖然有陛下幫忙壓制,卻也會虛耗她體內精氣。本來只要姑娘肯靜心調養,別耗心神,修養個半年自會恢復,可是……”

他橫了一眼方孟,和不遠處窗外站着的李閣老幾人,淡哼一聲:“你們這般天天叨擾,再給她幾年也將養不過來!”

方孟聞言臉色訕然,薛柔在旁淺笑道:“好了,溫大哥,你別嚇唬他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只是有些畏寒罷了,哪有那麼誇張。”

溫季玄哼了一聲,從藥箱裡取出兩瓶藥丸,放在薛柔身旁的方桌之上,沉聲道:“這是我新研製的藥丸,能夠驅寒護體,溫養身心。你如果覺得身子不適,就吃上一粒,用完之後,就讓芹兮來取,切記忌生冷之物,還有,別太耗費心神。”

說完又拿出另外一盒軟膏,“這是用冰雪玉蟾研磨之後配置出來的雪玉生肌膏,你將其塗抹在臉上傷口之上,最多再有兩月,臉上的傷痕應該就能再消退一些,雖然因爲當初傷口感染,不能保證全部祛除,可至少能讓傷痕不再那麼明顯。”

薛柔伸手接過那小小的盒子,笑着道:“多謝溫大哥費心。”

“你用不着謝我,這冰雪玉蟾本就是寧氏商行的東西,裡面的藥材也大多都是陛下賞的。不過你要是肯聽我的話,好好養病,我就謝天謝地了!”

溫季玄聞言沒好氣的瞪了眼薛柔,她就是最不聽話的病人,如果不是礙着薛柔的身份和護着她不准她受半點委屈的容璟,他都恨不得直接綁了薛柔,將她送回回春谷去,讓所有人都找不見她!

他提着醫藥箱轉身出去,素雨連忙跟在他身後,等到兩人離開之後,方孟才咂咂嘴道:“這個溫太醫脾氣可真大。”他每次來只要遇到溫季玄替薛柔診脈之時,都會受他一頓白眼。

薛柔失笑:“他原本就並非朝中之人,如果不是因爲要替我和容璟調養身子,他早就回去回春谷過他的逍遙日子了。算起來,是我和容璟欠他天大的人情。”

當初如果不是溫季玄,她恐怕早就因爲癡情蠱而死,而容璟體內的先天胎毒也根本壓制不了這麼長時間。若論真起來,她和容璟都欠溫季玄救命之恩。

薛柔說話間,透過窗櫺看見廊下站着的李閣老幾人,看着他們神色焦急,不住朝着這邊望來的目光,淡笑着將手中的暖爐放在桌上,接過芹兮遞過來的茶杯輕飲了一口後,這纔開口道:“這次又出了什麼事情,居然驚動他們幾個一起來找我?”

“花王入審了,陛下削了花王爵位,由櫟郡王繼承。而當初那些因爲幫着十五、十七皇子勾結花王,脅迫陛下,意圖扶持他們登位的朝臣更是貶的貶,流放的流放。其中更有八人和十五、十七皇子一起被判謀逆,三日後在宮門前問斬。”方孟沉聲說道。

芹兮在旁煮茶,她動作柔和的拿着竹匙將從冬梅樹上取來的雪水送入紫砂壺中,嘴裡卻是毫不客氣的嗤笑道:“這些人當初敢和花王聯手,意圖逼迫陛下的時候,就該知道會有今日。那時候他們當朝那般逼迫姑娘,逼得姑娘不得不立下重誓,如今遇到危難之時就想來找姑娘替他們求情,他們是腦子不好,還是真當姑娘是菩薩心腸,任他們揉捏?”

“方先生,你應該知道他們當初是怎麼逼迫姑娘的。陛下早就禁了他們入上陽宮,你怎麼還帶這羣白眼狼進來?”

方孟聽着芹兮毫不客氣的話,不由沉默,片刻後他才擡頭看着薛柔,正色道:“我當然知道他們當初是如何逼迫姑娘,姑娘也沒有任何義務去幫助他們。可是姑娘,如今陛下剛登大寶,楚境之內大局未定,朝臣本就惶惶不安。陛下當初登基本就名不正言不順,若是再任由他殺了朝中最後兩名皇子,只會讓臣民更加不安。”

“眼下週國大軍雖被逼退,可卻仍舊對楚國虎視眈眈,邊境諸國的妥協不過只是權益之計,若是周國大軍再次捲土重來,他們一定會趁亂奪利,再攻楚國。陛下曾經說過,要爲姑娘平定諸國,創一片盛世清平,攘外必先安內,眼下楚國需要的是安定,而是不是殺戮,十五、十七皇子能罰,卻不能死。”

方孟話音落下之後,芹兮撇撇嘴道:“亂世當用重典,與其與他們妥協,讓他們覺得謀逆之罪都可以饒恕,心存僥倖之心,還不如殺了乾淨。所有的皇子都死了,看他們以後還想用什麼名義來造反!”

方孟皺眉道:“如果民心不穩,想要推翻君王,只需一個藉口,這天下之人人都能是天子!”

芹兮聞言就想反駁,誰知話還沒出口,薛柔就已經出聲道:“好了芹兮,不得對方先生無禮。”

“可是姑娘……”

“我自有分寸。”

薛柔看了眼芹兮,示意她別再開口,芹兮不甘心的鼓着臉頰,瞪了方孟一眼後,冷哼道:“死腦筋的臭酸儒!”

“你!”

方孟被氣得一趔趄,吹鬍子瞪眼的指着芹兮道:“你個臭丫頭,早知道就該把你丟回麓山書院,讓鴻儒先生好好收拾你!”

芹兮聽到鴻儒先生的名字,想着那老狐狸的手段,頓時後怕的縮了縮脖子,朝着方孟做了個鬼臉之後,一溜煙的就拿着裝雪水的罐子跑了出去,瞬間就沒了蹤影。

薛柔看着氣得眼睛瞪得老大的方孟,忍不住笑出聲來,輕揚的笑聲瞬間盈滿整個屋內。

“姑娘,你還笑!看看你都把她寵成什麼樣子了!”方孟瞪眼道。

薛柔笑的臉上泛起紅潤之色,眉眼彎彎道:“她也就只有在你面前,纔會這般小兒女姿態。要知道當初面對師父的時候,她可是一句話都不敢吭的。”

方孟聞言冷哼一聲:“這臭丫頭就是欺軟怕硬,知道我對她下不了狠手!”

“你這不是疼她嗎?她和子衍可是將你當作最親近的長輩的。”

方孟聽到這話之後,臉上雖然仍舊極怒,可是眼底卻是泛起絲絲笑意。想起那個如今在北周朝中,官居一品的弟子,眼色柔和了幾分。

薛柔見狀問道:“子衍最近可有消息傳來?”

方孟點點頭:“自從他和秦嘯一起,配合花允蕭坑了南週一回,折了武正之之後,南北周之間的盟約搖搖欲墜。正德帝身體越發不好,卻仍舊緊抓着朝中大權不放,太子霍景離與朝中大臣往來密切,意有奪權之意。”

“子衍讓我轉告姑娘,一旦姑娘和陛下有進攻周國的打算,他能立刻讓霍景離與正德帝反目,讓北周陷入內亂。而秦嘯也能配合楚國大軍,拿下嘉瑞帝。”

薛柔聞言沉吟片刻,才繼續道:“北戎那邊呢?”

方孟皺眉道:“北戎那邊有些棘手。長青傳來消息,景王傷勢已好大半,南門烈返回北戎之後,協助景王重新掌握軍權,但是北戎皇帝卻對之前攻楚之事閉口不言,對景王府充滿戒心,兩方之間一觸即發,而且芹言他們前往商行之後,姜明成就死於非命,商行裡的內賊到現在都還沒有抓到。”

薛柔聞言皺眉,北戎之內的局勢她並不擔心,只要阿堯完好,就算艱難也至少能夠保持雙方勢均力敵。她如今最擔心的就是,那個潛於商行裡的內賊,因爲她根本就想不明白,那個人到底想要做什麼,更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能夠在寧氏商行裡埋下釘子,險些害死了阿堯。

之前她一直懷疑是姜明成被北戎境內勢力收買,可是芹言和長青帶着人趕往北戎後不久,尚且還沒來得及查探姜明成,他就已經橫死在自己房中,而他手中所掌管的所有賬冊和有關北戎暗樁的東西都被燒燬一空,這讓芹言和長青的調查陷入困境,也讓薛柔一時理不出頭緒來。

她微眯着眼沉聲道:“只要有內賊,只要他動過手腳,就絕對不可能無跡可尋,只是我們忽略了而已。”

薛柔想了想後對着方孟招招手,等到他附耳過來之後,這才低聲說了幾句,再擡頭時沉聲道:“你將這個消息放出去,只要那人知道,他一定會忍不住。”

方孟聞言一震,忍不住開口道:“可是姑娘,這樣會不會太過冒險?”

“這世上本就沒什麼絕對安全的事情,那人既然能在商行裡隱藏如此之深,必定不是什麼簡單角色!”

薛柔沉聲道:“方先生,商行發展到如今,所承擔的已經遠不止一己之責,你應該明白,如果放任這顆釘子一直留在商行之中,一旦被他作亂,商行出了亂子,所波及的絕非一國一城。與其慢慢尋找,讓那人有更多機會作亂,不如冒點險,只要能把這個人找出來拔掉,就算損失再大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方孟看着薛柔眼中的篤定,想了想後點點頭:“我明白了,我這就出宮將消息傳下去。務必讓所有身處北戎的管事都知道。”

“不,不止北戎,而是諸國!”薛柔凝聲道。

方孟聞言微怔,下一瞬驚愕出聲:“姑娘,你是懷疑,那人並非在北戎?”

薛柔神色暗沉:“不知道,只是那釘子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未免太過清楚。芹言他們剛入北戎,姜明成就身亡,方先生不覺得這太過巧合了嗎?”

“你只要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將消息傳下去,到時候內賊到底是誰,自然能夠知曉的一清二楚!!”

方孟沉着臉點點頭,站起身來道:“我這就去。不過姑娘,他們怎麼辦?”

他指了指門外廊下站着的李閣老幾人。

薛柔淡淡道:“我之前當着衆人立誓,永不入朝,自然也無權參與朝政之事。你讓他們回去吧,有什麼事情去找容璟。”

“可是姑娘……”

方孟張嘴就想勸兩句,可見薛柔已經抱着暖爐,縮回了絨毯之中,將身上的狐裘拉到了下顎附近,只露出瘦的不到巴掌大的臉頰,嘴脣也泛着蒼白之色,臉上的傷痕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這樣的薛柔,柔弱的讓人心疼。

方孟想起那日在朝中,李閣老幾人帶頭逼迫薛柔立誓的情景,不由咽回了口中的話,對着薛柔道:“那姑娘好生休息,我先出宮,等到事情佈置好後,姑娘再出宮即可。”

薛柔點點頭後,方孟就退了出去,而她則是就那般倚在軟塌之上,裹着身上的絨毯靠在桌旁疲憊的閉着眼昏昏欲睡。

不遠處的宮女連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替她又添了被子,而房中的炭爐裡,火燒的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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