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後,雲修離靜靜聽着墨白的彙報。
“哦?這麼說,他承認了?”雲修離半靠在華貴的紅木椅子上,指尖優雅的敲擊着桌面。
“是的,爺您神機妙算,說不出三天,果然就不出三天,估計譚長老都不知道這一切是您……”墨白越說越激動,看到雲修離的臉色,他咳咳一聲:“總之,您神機妙算!”
容傾月會心一笑,雲修離即使昏迷了也不忘記算計人啊,譚長老承認了翠蓮是他女兒,但肯定不會承認翠蓮之死與他有關,但由於翠蓮之死,連累了宸王殿下和月郡主在大牢住了幾天。
首先譚長老已經是‘罪人之身’了,所以審訊起來方便了多,加上涵太子的助力,迫於壓力譚昊或許會承認。
但這不是最關鍵的點,最關鍵的點,是宸王殿下昏迷的消息,墨白在外面弄的人盡皆知,而這‘昏迷’的狀態,與使用了寒魄銀針的狀態完全不同。
所以衆人開始懷疑,宸王不是殺人之人,那麼譚昊的可疑性,就更高了。
再然後,墨白按照雲修離的方法,傳出去了一個消息:翠蓮是譚若汐所殺。
而且越傳越神,說什麼譚若汐害怕翠蓮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之類的。
於是,終於在今日無事,譚長老把一切罪名都擔在了自己身上。
容傾月不得不佩服,雲修離在昏迷之前就已經算好了,什麼時間該做什麼事,都是步步精算。
“他都承認了,怎麼還沒有人來放我們出去?”容傾月問道。
墨白對着容傾月行禮:“主子吩咐屬下,若是皇上提起,就用‘他還在昏迷之中不便移動’爲藉口推脫掉。”
雲修離淺笑,手指一勾,敲了敲她的腦袋:“怎麼這麼笨了?琉妃的事情,忘了?”
容傾月長長的‘哦——’了一聲,點點頭:“那我們現在去?”
因爲明天早上就要出去了,這個大牢估計這輩子都不會來了。
“嗯,墨白,在此處守着。”雲修離站起身,灰暗之中一回眸,伸出手:“來。”
容傾月自然而然的將爪子放到他的大掌中。
墨白一抽嘴角,默默轉過頭無言以對。
穿過黑而長的通道,兩人又一次站在徐婕妤面前。
這回徐婕妤到是安靜了許多,眸子裡也透露出了鎮定的神色,不再是上回那樣慌慌張張。
雲修離一襲白色軟袍極爲優雅,容傾月淺綠衣裙又非常活潑。
三人對望,雲修離淺笑,只聽見‘啪嗒’一聲,門鎖落下。
“徐婕妤考慮好了麼?”雲修離走到她身邊,高高在上的俯視她,長眉一挑,問道。
徐婕妤深吸一口氣,“宸王殿下?是你吧?大名鼎鼎的宸王殿下,妾身居然沒認出來……”
“徐婕妤,廢話不必多說。”雲修離俯下身子,一字一句極其緩慢:“到底要不要,與我們走?”
徐婕妤身子一顫,忍不住後退幾步:“要我去爲琉妃平反?呵呵……”
容傾月緩緩走到她身邊,眉眼低垂:“琉妃不過是與你爭了寵,你覺得她奪走了皇上對你的愛,但你現在想想,皇上值得你愛嗎?你還愛他嗎?”
徐婕妤的眼神平靜下去,木然轉頭:“那又怎樣?”
“爲了愛人,去傷害了另一個女子,而你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容傾月在她身邊席地而坐,與她幾乎是面對面:“事情這麼久了,還不能釋懷嗎?你覺得這件事裡,錯在誰?”
“錯在誰?……哈哈哈哈,他口口聲聲說愛我,結果我還是一個婕妤,他又有了琉妃,陳妃……尤其是琉妃,我怎麼能不恨?”徐婕妤的表情變得冷厲起來:“是琉妃,是琉妃搶走了他!你說我恨誰!”
“哦?是麼?”容傾月輕輕勾了勾嘴角,“他口口聲聲說愛你,卻有了其他妃子,你爲什麼還要信他是愛你的?”
徐婕妤一頓,呼吸難平:“他若是不愛我,爲什麼要對我說那些情話?”
容傾月無奈嘆了口氣,徐婕妤還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姑娘啊。
“徐婕妤,自欺欺人是不對的。”容傾月突然握住她的手:“你在牢中二十年,不是沒有想明白,只是不敢承認罷了。”
“是,我承認,皇上對你有過一段感情,但那也只是‘有過’,你是個聰明人,你知道如何做才能吸引皇上,但是,新鮮感過了啊。皇上不是個專一的人,但你總是騙自己。”
“在‘騙’自己到了一定程度,你將這種幽怨轉化成了對新來的妃子的恨意,很不幸,琉妃中槍了。”
“她的‘失貞’不過是爲了發泄你心中怒火,可是你覺得……這有意義嗎?”容傾月突然站起身,嘲諷的勾了一個笑容:“徐婕妤,我覺得你很可憐。”
雲修離緩緩垂眸,勾脣一笑。
徐婕妤自然不服氣,卻見容傾月極其瀟灑的轉身:“爲了一個渣男,付出了自己一輩子的自由,琉妃的事即使沒有你,我們也有辦法爲她平反,而你……若是沒有我們,就只能一輩子待在這裡了。”
雲修離失笑出聲,這丫頭,總能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
容傾月哼了一聲,拉住雲修離的袖子:“我們走!”
“嗯,我們走。”
上一回來這裡,是徐婕妤趕他們走的,如今容傾月和雲修離的瀟灑,倒是讓她不知所措了。
……如果沒有他們,她就要在這個地方待一輩子,每日自怨自艾……
自欺欺人?是的,她是在自欺欺人,皇上的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想要的專一,在他身上根本沒有……
“兩位等等!”
容傾月聽聞身後的叫喊聲,脣角一勾,轉過身:“嗯?”
“我隨你們出去!”徐婕妤猛地擡頭:“我想要離開這裡……”
徐婕妤都這麼說了,容傾月和雲修離自然很爽快的答應了,但是由於大牢有重兵把守,要出去不是那麼容易的。
所以,雲修離建議,她到自己的空間裡躲一段時間。
容傾月眼睛一亮,對啊,雲修離有個很神奇的空間,一草一木皆與外界沒有區別,說是空間,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景區。
桃花綻放,綠波盪漾。
雲修離看出她的嚮往,一勾嘴角:“要不……你也去?”
她也去?那明早不是得少一個人了?不行不行,明天‘宸王出獄’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會有好多人來迎接的,皇上就一定會來。
所以今晚,還是老老實實在這大牢裡待着吧……
送走徐婕妤後,兩人安安全全穿過密室,回到了牢房裡,墨白見兩人無事,見天色也不早,便告辭了。
臨走之時,雲修離讓墨白去注意注意雲定謙的動向。
哎?雲定謙?
她都忘了有這麼一個人了!最近也沒見雲定謙出來鬧騰,她都以爲他要放棄了。
不過雲逸歌不就是被雲定謙炸出來的嗎。
所以雲逸歌一反常態的引起了容傾月的注意。
這回雲修離讓墨白注意他,是因爲他又有異動了?
雲修離將茶盞放在桌上:“注意他,是因爲他太久沒有動作了。”
容傾月全然無語……
雲修離這就好像,是在與女子相處的時候,保持若即若離的感覺,那女子突然離遠,他又要犯賤的去追了一樣。
其實徐婕妤和皇上的事,她多多少少聽過一點的。
徐婕妤出生富貴,根本沒想過進宮,一開始對皇帝老頭兒愛理不理的,反而激發了老頭子的征服感,再後來……
徐婕妤愛上他了之後,皇帝老頭兒覺得已經沒有新鮮感了,自然就沒意思了,疏遠了。
那個時候,琉妃進宮了。
真的就像是故事一樣富有戲劇性,徐婕妤恨上了琉妃。
然後與同樣討厭琉妃的陳妃聯手,害死了琉妃。
想到這裡,她不禁嘆了口氣,雲修離長眉一挑:“怎麼,害怕我與皇兄一樣?”
這倒不是。
容傾月搖搖頭:“只是想問你,‘征服感’這種東西這麼重要麼?”
“丫頭,想這麼多幹什麼?”雲修離仰頭倒下,卻還是回答了:“對我來說,不重要。”
“嗯哼。”她淺笑一擡眸:“明日出去之後,我估計還不能馬上回府,這事兒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嗯,想必是要上朝,將這事明瞭。”雲修離指尖一彈,滅了燭火:“太晚了,休息吧。”
這人在牢中過的一點時間概念都沒有了,明明不晚啊……
容傾月抹黑回了自己的房間,卻沒注意到身後人的目光。
雲修離輕嘆一聲,恍然閉眼。
想起她剛剛問的問題,征服感?確實沒有,他要那個東西來做什麼。
只是……她日後若是知道了自己,爲何而愛她,會是個什麼反應?
有些事,不好說啊……
第二日一早,容傾月就被他從牀上抓起來了,揉了揉朦朦朧朧的睡眼,跟着雲修離出去。
外面,果然站了一大片的人,連聖境之主都來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臟,受寵若驚啊!
雲修離沒有多言,面容冷靜至極的隨着衆人走到了大殿,見皇帝老頭兒一臉擔憂,他搖搖頭:“該來的還是會來的,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