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經年,又到一年盛夏時。
空無主人許久的興慶宮在夏夜之中越發顯得空曠而幽靜。龍池邊一片靜謐,往年這時分常常燈火通明的沉香亭亦是空無一人。李隆基曾經齋戒時常住的南薰殿中,只得幾個垂垂老矣的宮人看守。人手有限,灑掃宮殿內部就已經力不從心,外頭自然就沒人管了。原本平平整整的青石甬道上,縫隙中掙扎長出來無數野草野花,將這裡變成了一片雜草地。其中棲息的夏蟲正在拼命地歡唱着,讓這座已經沉寂了多年的廢宮多了幾分生氣。
“想當年,玄宗皇帝在齋戒時常常住在這裡。那時候,惠妃常來常往,其他妃嬪拼命給這裡的內侍和宮人送好處,爲的就是能夠親近天顏。”
“聽說,元嘉太子和鄂王光王,也就是在這裡被惠妃陷害,觸怒了玄宗陛下才被廢的?”
“是啊,太子被廢的時候,我還只有二十五歲,從那時候我就在南薰殿,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十年了。”
“阿姊那時候怎麼沒想過出宮?元泰元年大赦天下的時候,曾經詔命從太極宮大明宮興慶宮放宮人,家中無人不願走的也可以擇配民間。”
被人問到這個問題,那白頭老宮人頓時露出了悵惘的表情。坐在臺階上的她回頭看望了一眼那高高的殿堂上,業已有些殘破的屋檐宮瓦,說話的聲音裡頭不知不覺多了幾分顫抖:“我十三歲入宮,做的一直都是灑掃之類的粗活,其他的什麼都不會,元嘉元年的時候,我也已經四十了,年老體衰,誰還要我?只怕我走出這興慶宮之後,沒兩年就送了性命。留在這裡,每月有供給,我只覺得陛下也好,貴人們也好,彷彿都還留在這裡,身體裡就有精神撐着。”
她說着說着,眼神越發迷離了起來:“從前每逢千秋節的時候,陛下都會在花萼相輝樓上大宴羣臣,看百戲,賞萬民,那燈火璀璨不夜天的景象,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正旦和冬至的時候,勤政務本樓下,天下萬邦使節雲集,同賀佳節,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數不清的珍奇異獸全都能看到。那樣的景象,我如果離開了這興慶宮,也許就只會把它當成一場夢……”
聽到這白頭老宮人口口聲聲的陛下,周遭幾個比她年紀稍小的發現說的是前朝玄宗皇帝李隆基,不由都變了臉色,可是,見其說着說着便已經淚流滿面,她們自傷身世,哪裡又忍心去打斷老姐姐這入神的遐思?她們都已經韶華不再,而曾經侍奉的那些貴人們,也已經如同塵埃一般消失在這世間,連同這曾經恢弘而不失精巧,富麗而不失大氣的興慶宮一樣,被人遺忘在了角落之中。
儘管這些議論的聲音並不算高,可在這樣只有鳴蟲鼓譟的寂靜夜晚,站在瀛洲門外的那一行人仍然能夠聽得清清楚楚。有人面色一沉,想要進去喝止這幾個大膽的老宮人,卻被一個低低的聲音制止了。
“寥落古明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閒話說玄宗。”
聽到這四句五言絕句,衆人盡皆無話。這時候,那聲音方纔嘆道:“她們在這興慶宮中生活了一輩子,而這後半生裡興慶宮日漸衰落,只能拿着前半生中所見所聞來打發這一成不變的日子。悠悠衆口是管不住的,也沒有必要去管。”
說話的是一個同樣白髮蒼蒼的老者。他的腰桿仍舊筆直,他的眼神依舊犀利,但他的臉上已經不可避免地皺紋密佈,走路的步伐也顯得緩慢而沉重。聽到他如此吩咐,周遭衆人沒人敢出聲質疑,眼見其不再往東面金花齋的方向,而是往回走,連忙全都跟了上去。老者雖然走得慢,但並沒有讓任何一個人攙扶,而是一步一步穩穩當當地走在這座曾經滿是絲竹管絃之聲,笙歌燕舞之曲,如今卻寥落無人的興慶宮中。
本來李隆基的諡號大可用更差的,但那會兒李璬即位,總不能對父親非議過重,最終方纔用的仍是玄宗。只不過,那惡諡就讓李璬自己給背上了。
夜色已經很深了,除卻南薰殿那邊有睡不着的白頭老宮人閒話往昔,其他的地方不見燈火,不聞人聲,顯然,苦守着這座偌大南內的宦官和宮人們,已經沉沉睡了過去。而這一行大晚上猶如幽靈一般漫步於興慶宮中的人,也同樣再也沒有出聲,直到抵達勤政務本樓下。
當年玄宗李隆基題寫的勤政務本樓匾額,如今已經黯淡無光,甚至傳言中曾經在一陣狂風中重重墜地,經過修補之後方纔重新懸掛了上去。這座曾經有萬國衣冠朝拜過天子的大殿,和花萼相輝樓一樣,乃是這些年裡興慶宮中每年撥款修繕的宮殿之一。可是,沒有了主人就彷彿失去了精氣神,再加上常年空關着,哪怕建築依舊高聳,顏色依舊如新,可那股腐朽老去的味道卻彷彿從每一個角落中散發了出來。
“大父如果覺得這裡廢棄可惜了,也可以逢年過節打開來用一用。”
聽到這個清亮的聲音,杜士儀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便笑了笑說:“你知道興慶宮全盛的時候,有多少宦官和宮人?”
見那少年頓時冥思苦想了起來,他便溫和地笑道:“這是很多年前的舊事了,從你記事起,這裡就已經荒廢,所以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長安城內三大宮,總計有宮人近萬,內侍超過五千人。單單這興慶宮中的宮人,就都是從採選宮人之中精挑細選出最美麗動人的,因爲規模小於大明宮,所以大約有兩千餘人,宦官數目亦是差不多相當。空關興慶宮,也就意味着有三四千多人不用在此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你懂了嗎?”
那少年登時醒悟了過來,立時躬身答道:“多謝大父教導,孫兒明白了。”
“廢棄興慶宮,是前朝幽帝(李璬)的決定,因爲興慶宮留下了李隆基太多的影子,別的皇帝住在裡頭心中不安。但放出宮人,是我的建議。自從貞觀之後,很少再有放宮人,無數花樣女子只有老死宮中一個選擇。相形之下,宦官離開宮中就沒地方可去,因爲那時候宗室都差不多快死絕了,他們乃是身殘之人,總不能去大臣家中執役,所以就都留下了,眼下的興慶宮中更多都是這樣的宦官。從多年前開始,我就禁天下各道官員進閹童,也就是所謂的私白,違者革職,再遏止自宮求進,就不至於有那樣多的人寧可自殘身體也要往深宮裡頭鑽了。”
杜士儀說到這裡,心中感慨宦官這種角色不可能完全被取代,但嚴格限制數量卻是很有必要的。而他把讀書這種士大夫的專利通過掃盲似的一月四次義學制度,讓更多的城鎮百姓能夠識字,也正是出於提高工商業的考慮。畢竟,兩稅制並不是萬能的,他更不可能讓歷史倒退去推行什麼均田,所以,讓更多失去田地的平民以及隱戶佃農有更多的選擇,纔是重中之重。有了選擇,還有幾個人願意當宦官?
“至於宮人,少選兩次,設宮學讓她們學一些謀生之計,二十歲到二十五歲放出,寂寞老死深宮的冤魂又能夠少很多。”
而且,重開興慶宮作爲遊幸之地很容易,但相比定期修繕,那就需要無數的人手,無數的資金。身爲天子,富有四海,於是打江山的開國君主也許還知道節制,接下來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太平天子,落地便享榮華富貴,又哪裡知道什麼叫節制?於是,每朝每代都會呈現出一代不如一代的格局,無一例外。這一點,他會去改變,但究竟能否成功,他也許是看不到了。
“小穆,到了西域之後,記得多看多聽多做少說。你從小就學了很多東西,也曾經在軍中呆過,但真正爲人處事的道理,不是靠學,而是靠做。于闐王等素來心向李唐,如今雖則臣服,但難免心懷不滿,如何恩威並濟,就看你的了。”杜士儀招手示意長孫靠近一些,隨即一把將人攬在懷裡,笑着拍了拍那業已變得堅實寬厚的肩膀,“你走的時候,我不去送了。”
杜穆知道祖父嚴厲的時候固然讓人極其畏懼,但慈和的時候卻如同春風春雨一般滋潤人的身心,故而他沒有說什麼空話,只是貼着祖父的耳邊,低聲說道:“大父,你一定要保重身體,等我回來!”
“那是,我還不老,當然會等你懾服了西域各部,得勝歸來!”
當旭日東昇的時刻,杜穆一行人從長安金光門出發西行而去,他們要經過涼州、甘州、沙州,直達安西四鎮。
儘管那是自己親手教導的長孫,杜士儀卻言出必行,只是站在大明宮丹鳳門那高高的宮牆上,根本看不到那一行吸取的身影。他看着那長安城中整整齊齊的裡坊,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百感交集。一將功成萬骨枯,他走到現在這一步,腳下累累枯骨,手中鮮血淋漓,可他從沒有後悔過。
那時候,李璬無後,更準確地說,後人全都被他的優柔寡斷給坑死了,宗室被屠殺得只餘下遠支,天下人但知宋王杜太師而不知天子。即便如此,改朝換代的時候,仍有一個個史官憤而寫下了無數批駁指斥之語,翻開看時,一個個篡字無比刺眼。
他不怕什麼萬世罵名。丟了江山就是王莽,而若是江山穩固,後世只會稱頌一代令主之名!
“還在想着小穆?吉人天相,他此去一定會馬到功成的。”
“希望如你吉言。”
杜士儀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去,握緊了那隻主動送上來的手。那隻手不再如同從前那樣細嫩光滑,柔若無骨,可卻堅實有力,這麼多年來也不知道爲他提供了多少倚靠。他已經老了,她也已經老了,這麼多年來相攜相依走了過來,此中酸甜苦辣,外人固然寫過無數影射的詩賦,可又哪裡能道盡其中萬一?相濡以沫幾十年,既然已經老了,他們是不是也應該要享享清福了?
“幼娘。”
見四周圍的隨從已經退出去老遠,王容便笑着上前問道:“是不是又想出去走一走?你一直都不喜拘束,雖爲官所限,不曾踏遍萬里河山,可也一直天南海北的跑,沒去過的地方也少得很,只有這些年方纔窩在長安城不得自由。不過,興慶宮這樣的地方你想去就能去,其他地方卻不能隨你的性子。”
“我大概還能再活個三五年,也許更久。可廣元已經不小了,歷練也足夠,既然如此,我繼續佔着這個位子也就沒有多大意思了。”
杜士儀輕聲說着這足可震動天下的話,見王容先是一愣,緊跟着便抿嘴不言,顯然對於這種非同小可的問題,縱使結髮妻子,也不得不考慮那嚴重的後果。於是,他側過身子,笑着伸出右手,撥弄了一下妻子額前一縷夾雜着銀絲的頭髮,這才岔開話題道:“走吧,我們去女學,崔十一那傢伙大約午後就能夠抵達長安,我們去接一接他這個孤身往南詔撫蠻,載譽而歸的劍南道節度使!”
興慶宮中那座太真觀早已光華不再,輔興坊那相對而立的玉真觀和金仙觀卻並沒有沉寂,而是改爲了兩座女學。京城貴女全都以入學爲傲,因爲內中師長全都是兩京最有名的才女淑媛。北面的女學題匾曰頤情,固安長公主親自提筆,龍飛鳳舞;南面的女學題匾曰澄心,嘉寧長公主杜十三娘一手飛白,字字彷彿入木三分。而中間那條東西向的大街上,一座牌樓巍巍矗立,卻並非御筆,而是人不在長安,業已隱居嵩山的玉真公主親筆,名曰英華女學。
女學之名左右兩側,題了一副這年頭極其少見的楹聯,恰是杜士儀當初微服來此時,心中一動隨口吟來,第一任女學山長崔五娘立刻得了便宜賣乖,親手潑墨揮毫。此刻,看着“那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楹聯,杜士儀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卻知道這激將法很有用。
這樣大口氣的楹聯一掛上去,崔五娘卻不會宣揚是杜士儀擬的,只說是自己手筆,於是爲了不讓婦人們看扁了,長安六學,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那些士子們嗷嗷直叫,尤其是往日在科舉之中處於絕對下風的律學、書學、算學學子們,眼下見杜士儀專門劃分出了適合他們入仕之後的職位,更是無不摩拳擦掌,銳意進取。
至於女學之中的學生們,杜士儀當然無意教出一堆心比天高的鬥爭高手來,囑咐崔五娘務必監督好每一位師長,只教經史文章,算學基礎,禮儀書畫女紅,甚至道家玄學,慈善活動也有涉及。
相對於長安城中原本那些貴婦千金往來的圈子,如今的英華女學更大更全,每日間也不知道有多少無心之語在女人們的閒談之間飛舞,直叫固安公主每每拊掌讚歎,覺得這女學實在是設得絕妙,比在各家之中安設釘子哨探之類的計劃,效率要高得多。業已年過七旬的她和王容一樣,不喜用那些黑豆醋漿之類的法子染髮,滿頭銀絲梳理得紋絲不亂,看上去反而顯得精神奕奕。
相反,英華女學的第一任山長崔五娘卻是滿頭烏絲,一丁點雜色也沒有。用她的話說,那便是女爲己容。既然天天出現在那些年輕的學生面前,心態也變得年輕,讓形貌更年輕一些貼近學生,何樂不爲?
知道杜士儀和王容是微服來此,固安公主和崔五娘便在後門迎着人,得知他們竟打算出城去接崔儉玄,崔五娘還沒來得及說話,固安公主便笑道:“十三娘早上就送信過來,說是今天不來了,她也不管崔十一送信說會從明德門入城,只在家洗手作羹湯等着。聽她的口氣,崔十一恐怕會丟下大隊人馬,自己帶三五個人先趕回來。如果這樣的話,出城時也未必會有多少驚動。五娘,你難道不想弟弟?一塊去吧!”
“我只是想,今天小穆遠行,爺孃叔父姑姑全都去送了,沒想到當祖父祖母的倒是不擔心,還想着去接他的姑祖父。”
“誰說不擔心?昨天晚上,杜郎還帶着孩子去興慶宮轉了半夜,也不管人今天就要動身啓程。”王容直接把杜士儀賣了,這才笑着說道,“只不過崔十一郎還是三年前述職的時候回來過一趟,敬老總要大過愛幼。更何況,杜郎和崔十一郎既是郎舅,也是兄弟。”
聽着妻子這解釋,杜士儀登時笑了。他沒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卻有能夠作爲臂膀的堂兄弟,更有勝似兄弟的知己!
午後時分,一行風塵僕僕的人從長安西邊那條通衢大道疾馳而來,遠遠看見長安城的時候,爲首的老者登時面色振奮。等到了城前,他放慢速度往明德門那邊走,卻是東張西望找尋着應該會到這裡來迎接自己的那個身影,可眼看已經離明德門不遠了,他卻依舊沒找到人,心下不禁又失望,又狐疑。這時候,他身後一騎人便策馬上前說道:“阿爺,剛剛不是還在路上和華陽王一行擦肩而過嗎?說不定阿孃一早送了人,身上疲憊,所以來不了。”
儘管長子崔朗如此解釋,可崔儉玄仍舊心中不安。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揮鞭打馬立刻進城,突然只聽到耳畔傳來了一個聲音。
“崔十一!”
隨着年紀越來越大,地位越來越高,崔儉玄已經很少再聽到這個稱呼了。他下意識地擡起頭來,很快就發現了不遠處阿姊的熟悉身影。然而,等到他的目光瞥見阿姊身邊另外一個人時,他登時瞳孔猛地一收縮,竟是翻身下馬快步趕了過去,那敏捷勁頭竟是絲毫不遜年輕人。
大庭廣衆之下,崔儉玄不敢太過失態,目光立時往四周圍掃去,希望能夠看到大批的隨扈。發現絲毫沒有那番跡象,他登時惱將上來,衝着杜士儀低聲說道:“你來幹什麼?不怕有刺客!”
“你這個敢孤身去南詔平蠻,又狠狠坑了吐蕃人一把的崔節帥尚且不怕刺客,我不過出城幾步接一接我的妹夫,哪裡就需要杯弓蛇影?”
杜士儀反諷了一句,見崔儉玄又懊惱又歡喜,突然不管不顧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熊抱,他方纔笑了起來。
除了郎舅至親之外,他們曾經是同窗同門,曾經彼此扶助,曾經同地爲官,儘管崔儉玄還比他大一歲,可因爲他重活一世的經歷,總是不自覺地將其當成弟弟。此時此刻,他們就彷彿是很尋常的久別重逢老友,在這人來人往的長安城下,毫不起眼。
好一會兒,崔儉玄方纔鬆開了手,打量着杜士儀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突然又退後幾步仔細瞧了瞧,登時壞笑道:“怪不得你敢這樣出來,你也老了,哪怕這會兒我高喊一聲,也不會有人認出當年那白衣翩翩的杜十九郎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當年是誰男生女相,讓無數人死盯着移不開眼,現在卻變成死老頭子的?”
崔儉玄登時爲之語塞,隨即惡狠狠地說:“杜十九,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一遇杜郎誤終身?我本該是一個託庇於家族羽翼之下,恣意妄爲,老來一事無成的紈絝子弟,結果卻被你硬生生害得四處奔波,幾十年來都沒好好歇過!早知道你會有今天,我就只當個清閒的崔駙馬,現在肯定還是風儀翩翩人人愛!”
聽到兩人這般互損,在旁邊看熱鬧的王容和崔五娘不禁一愣,隨即忍俊不禁。杜士儀也爲之大笑,甚至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當年登封縣廨初遇,緊跟着崔儉玄傻呆呆主動送上門,他順勢就拉着人去滅蝗,甚至引誘得這傢伙平生第一次吃了蝗蟲。崔儉玄明明不想去嵩山求學,卻被他硬是拉到了那裡,拜入盧鴻門下,而後又硬着頭皮學從前最討厭的經史……現如今,當年的崔十一郎卻名揚天下,整個清河崔氏也把他當成了家族之傲!
而曾經名動京華的京兆杜十九郎,如今又何止建立起不世之功業?
笑過之後,杜士儀伸出手去,見崔儉玄不假思索地緊緊握住,他便笑道:“等到來年,我們回嵩山,再去懸練峰前,和師兄弟們一起同觀流雲飛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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