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色的絲帶上的內容就是生辰八字,陸錦屏早已爛熟於胸,而上面的字跡他也記得很牢,仔細辨認之下,婦人剛剛寫的生辰八字,與絲帶上的吻合,而字跡,明顯出自同一人之手。
陸錦屏點點頭,笑了笑,道:“看來,你真的是我的母親。”
陸錦屏的反應讓美婦愣了一下,隨即更是淚水滾滾而下,抽噎着說:“我知道,你在怪爲娘,對吧?可你知道嗎,爲娘爲什麼要拋棄你,娘沒法子,若不這樣,咱們娘倆都活不成……”
陸錦屏說:“我知道,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要不,坐下來說吧。”
陸錦屏率先走到中間圓桌前坐下,望着那婦人。
陸錦屏越是若無其事,美婦越是傷心,淚珠滾滾,嗚咽着走到陸錦屏身邊凳子上坐下,淚眼婆娑望着他,說:“孩子,你知道娘爲什麼要在那白絲帶上寫‘錦屏’兩個字嗎?”
陸錦屏沒有回答,只是瞧着對方。
中年美婦哀聲道:“娘知道,你心中肯定埋怨娘把你那麼小就拋棄了,還扔在了糞車上。娘對不起你,但是,當時真的是情非得已。我不乞求你原諒,能看到你長這麼大,還這麼有本事,娘已經心滿意足了,就算你不認娘,娘也不會有半點怨恨……”
說到後面,美婦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簌簌而下。
陸錦屏終於開口了,聲音平淡:“夫人是誰,我還不知道呢。”
那婦人抹了抹眼淚,說:“孃的名字叫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天了!
陸錦屏心裡猛地跳了一下:“你是說我的母親,就是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兒嗎?”
這個女人的名字在中國古代史上真的是赫赫揚名,她是武則天身邊最寵信的女官,也是才華橫溢的女詩人。陸錦屏看過不少關於她的影視、文學作品,當真是如雷貫耳,想不到自己穿越過來,居然成爲她的孩子。
可是。在陸錦屏的歷史知識中,上官婉兒雖然最後被冊封爲唐中宗的嬪妃,實際上卻並沒有真正嫁給了唐中宗,那更多的是一種榮譽稱號。她一生並沒有成親。又怎麼來的孩子?
上官婉兒似乎已經洞察了陸錦屏心中所想,幽幽嘆了口氣說:“有些事情,爲娘本來不該說,但是我若不說,又無法讓你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爲娘還是原原本本把事情都告訴你,由你來自己判斷好了。”
陸錦屏點點頭,望着這傳奇般的女人。
上官婉兒深深吸了口氣,彷彿在積攢力量,才接着說:“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我結識了當時的太子李賢。我們相愛並許下了終身。我……,我懷了他的孩子,那孩子就是你……”
陸錦屏心中咯噔一下,原來自己俯身的這個廢材,卻是前太子李賢的兒子。那也就是武則天的孫兒,是當今皇帝的堂兄弟。哇,真宗皇族啊。
上官婉兒接着說:“我懷孕的事情你父親李賢並不知道,因爲我還來不及告訴他,他就被他母后廢掉了太子之位,貶往巴州。這種情況下,我知道,我若說出來,同樣難逃厄運。所以我甚至沒有告訴你父親我已經懷孕。我還親手替母后寫了貶謫他的詔書。我瞞下了所有的人,想方設法隱瞞。一直到把你生下來生……”
上官婉兒輕泣:“你降生的當晚,我讓我的貼身侍女把你帶出宮去送人。孩子,對不起,那時候。爲娘才十七歲,你的爺爺上官儀就是被母后殺死的,她要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把我跟你都殺掉。母親爲了自保,同時也爲了你的小命,只能這麼做……”
陸錦屏知道。上官婉兒口中所說的母后,就是太子李賢的母親,也就是武則天。上官婉兒在自己面前這麼稱呼武則天,顯然是把自己當成武則天的兒媳婦,而把自己當成武則天的孫子。
上官婉兒默默流淚,爲當初自己不得已的決定而傷心難過。
過了好半天,她這才拭淚接着說:“你的父親李賢被貶巴州,我日夜思念,寫下了一首詩,其中兩句是這樣的:‘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後來,生下你之後,我就將這句詩中‘錦屏’兩個字寫在絲帶上,作爲以後相認的憑據。沒想到,收留你的人陸爵爺夫妻,竟然用這兩個名字作爲你的名。當我聽到你的名字的時候,我立即就可以斷定,你一定是我的孩子!”
陸錦屏嘆息一聲,道:“當真冥冥中自有天意。原來我的名字,竟然是母親懷念父親寫下的詩句。”
一聽這話,上官婉兒不由身子一顫。——陸錦屏話語中說出了‘母親’兩個字,便已經表明他認下了自己,不由歡喜得一顆心都要炸開了。
她顫巍巍站起身,頓覺天旋地轉,趕緊用手扶住了圓桌。陸錦屏急忙攙扶着她的胳膊,扶她坐下,說:“娘,當初你拋棄我,情非得已,也是爲了顧全我和你的性命,所以你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受到責備的,你依舊是我的母親。”
上官婉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轉身抱住了陸錦屏,哽咽着說:“我的兒……,是娘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爲了讓你平安的離開皇宮,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讓侍女把你放在糞車裡,才能混出皇宮去。因爲只有出宮的糞車,守皇城的人不會認真檢查。這是我仔細觀察之後發現的。”
“從那一刻起,娘一直心裡就懸着,不知道你是不是平安的離開了皇城,會不會被人發現,會不會落到糞車裡夭折……,兒啊,這麼多年,娘悄悄派人四處打探,但是一直沒有你的消息,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人收留你,不知道你是否平安。直到後來我的貼身侍女替皇后傳旨,無意中在陸爵爺家中見到你,回來稟報說你長得很像你的父親李賢,說不定就是當初運出皇城的孩子。”
“娘聽了這個消息,心裡狂喜,燒香拜佛感謝上蒼,雖然還不能確定你就是我的兒子。我派了我的貼身護衛去保護你,可是我還不能跟你相認,因爲宮裡此刻危機四伏,我如果把你認了,只怕會給你帶來性命之憂,倒不如先暗中保護你,等到有一天能跟你相認的時候,我會再出來與你相認。”
陸錦屏心中一動,說:“你派來保護我的人是什麼樣的?”
“是我的貼身護衛,長的很美,武功超絕,而且,她有一頭雪雕,名叫如風。——怎麼?你沒見到她嗎?不可能啊。”
陸錦屏恍然大悟,點頭道:“當然見到了,而且她還救過我的性命,若不是他,我早死在華山的地震中了。她的雪雕也幾次救了我的命,母親派這個人的確很及時,是我的得力護衛,只可惜在華山地震中,她的頭部受到撞擊,失去了記憶。”
上官婉兒一聽這話不由大吃了一驚,忙問:“他受傷了?失去記憶了?那她現在呢?”
“她已經恢復了記憶,只不過,在她恢復記憶之前,我遇到了幾次危難。她雖然喪失了記憶,但是還記得到她的使命就是保護我,也正是因爲她的護衛,我才躲過了這些劫難。”
“一直有人想把我抓走挾持我,而且他們已經成功了,後來我僥倖逃了出來。也是在你派來的那女俠的,——對了,我給她取了個名字叫瀟瀟,因爲她忘了的名字,——因爲瀟瀟的雪雕幫忙,我才逃出了劫難。我懷疑企圖綁架我的人,很可能是母親的對手派來的人。”
一聽這話,上官婉兒沉重的點了點頭,說:“你猜想的沒有錯,先前你逃過了他們的抓捕,而這一次沒有逃過,是他們通知我說你在他們手中,讓我來與你相見的。”
陸錦屏心頭有些不是滋味,他想不到凝眸居然是母親的對手。凝眸就是派人來抓捕自己的那個蒙面女子。自己卻對她一往情深。
陸錦屏問:“抓我的人究竟是誰?”
“韋皇后。”
陸錦屏知道韋皇后是唐中宗李顯的皇后。歷史上她很快就要造反。心頭一驚,忙說:“韋皇后爲什麼要抓我?”
上官婉兒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關着的房門,壓低了聲音說:“韋皇后心中有所圖謀,她想拉攏我幫她,不僅因爲我在朝廷中的地位,更因爲我手裡有一支重要的軍力,那就是母后創下的梅花內衛。而這支兵力,主要部署在皇宮裡。
陸錦屏知道,歷史上這位韋皇后是準備發動政變,學武則天當皇帝的。可惜她的對手唐玄宗李隆基棋高一着,發動政變與韋皇后激戰一場,奪取了政權,並殺掉了韋皇后和上官婉兒。
若是以前,陸錦屏這宮廷爭鬥是沒什麼興趣的,任由它往歷史方向發展就是,可現在,他已經知道上官婉兒是自己的母親,那絕對不能讓母親死在李隆基手中。他必須阻止,避免悲劇的發生。
陸錦屏沉聲道:“母親,你不能淌這趟渾水!必須急流勇退,你還是辭官遠走他鄉,到一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去,不然,你會被他們害的。”
上官婉兒搖頭說:“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更何況,現在你落入了韋皇后的手中,我要不聽她的,她們會對你不利。而我跟她聯盟聯手,對母親也是有好處的。皇宮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今天能見到你就放心了,我會維護我的孩子的絕對安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