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們投向費恩的眼光並不給人一種信任的感覺,反倒充滿了輕蔑與不屑,看樣子並不打算買費恩的賬。
當然,傭兵們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信任自己,這是費恩心裡其實早就想到了的情況。
他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無緣無故的信任。
想要讓一個人主動拆除內心的防線,那就必須向那個人表達出自己足夠的誠意,特別是當雙方都是未曾謀面的陌生人時。
因此,他並不指望自己用一場激情亢奮的演說來“感化”這些僱傭兵,而是選擇從自己身上取出了一件更加實在的東西——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費恩將錢袋裡的錢幣全部倒出來放在另一隻手的手心上,這些錢來自於他擊殺安德森·獸瞳和完成梅洛爾礦坑任務的冒險者酬金,掛在協會大廳牆壁上的幾盞燭燈頓時使他的手心裡一小疊錢幣反射出幾道微弱的金色光芒。
傭兵們的目光被費恩手心上的錢幣吸引過去,隨後便發現那些硬邦邦的小錢幣都是金質的。
那些金幣雖然只有僅僅幾枚,但卻相當於幾百枚銀幣,或者幾萬枚銅幣。
財富之神曼寧在上,那個聖武士小子莫非是個土豪?
要知道,除非一次性完成一個高難度的任務,他們這些僱傭兵完成一個普通任務也才能從僱主那裡得到幾十枚銀幣而已,而這幾十枚銀幣平攤給任務團隊裡的所有人後實際上並沒有剩下多少。
幾枚金幣對於這些僱傭兵來說可以算是一個充滿誘惑力的金額數值。
只是,那個臭小子手裡拿着金幣向他們炫富是幾個意思?——傭兵們困惑起來。
然而,費恩的下一句話隨後便解答了他們的疑惑。
他冷靜地看着這羣人,口齒咬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不是僱傭兵嗎?那麼聽好了,我以聖堂的名義徵調你們與我一同制裁紅鬍子傑克遜和他麾下那些邪惡的海盜,但同時,我也以我個人的名義僱傭你們。”
“我知道僱傭兵的生存規則有多麼殘酷,所以我不會依仗教會賜予我的聖職者權力強迫你們爲我做義務勞動。我向你們許諾這些金幣作爲佣金,絕不讓你們提着兵器把自己的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白乾一場。”
“當然,如果你們覺得這些錢平分下來還不夠你們打牙祭,那麼等到戰鬥結束之後,從海盜那裡繳獲的戰利品都歸你們所有,你們還會得到更多。如果你們擔心我是個拖油瓶,那麼我可以在此向吾神加茲泰斯和我的職業徽章起誓,我必定在戰鬥中與你們並肩爲友,絕不退縮。”
“危險伴隨着你們,但金幣和戰利品也擺在你們的眼前,一切取決於你們是否願意跟着我去爭取這些榮耀。”
話落,費恩快速轉動着眼眶中的雙瞳,重新觀察着傭兵們臉上的表情,很快便注意到這些人的神色逐漸起了變化。
他向傭兵們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一味強調費爾迪亞大陸的聖職者在世俗社會中擁有多麼特殊的權力地位,而是讓自己的話語聽上去使人感覺他更多在爲對方考慮。
如果你對別人好,那麼別人也會對你好,這是一個簡單易懂的道理。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實際上都會在不經意間爲費恩贏得傭兵們的好感。
要知道,頭腦頑固的原住民聖武士可不會像前世身爲玩家的費恩這麼懂得變通。雖說英雄的美德中包含有謙遜這一項,但在費爾迪亞第四紀這種教權凌駕於世俗之上的人類社會中,教會的聖職者們自然很容易自持清高,從而和社會中層和底層的平民產生溝通上的隔閡。
說得直白點,第四紀宗教改革之前的聖堂實際上跟中世紀歐洲的舊天主教有很多不好的相似之處,而像費恩這樣思想超前的人則更是少之又少。
果不其然,聽到費恩向開出的籌碼後,傭兵們望着費恩手中的金幣開始動搖和猶豫了起來,並認真地考慮起了這其中的可能性來。
僱傭兵的生存方式就是這樣,他們通常習慣於將萬事看作一樁買賣。當成本大於收益時,他們就置身於事外,而當收益大於成本時,他們也就樂意參與其中,這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況且,這些傭兵自己也不覺得他們的處世方式有什麼厚顏無恥的地方,這只不過是他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一點小竅門罷了。
費恩爲他們開出的報酬是一個充滿誘惑的價碼,然而傭兵們都懂得隨波逐流,因此他們雖然有所心動,但在這種情況下並沒有誰願意站出來做出頭鳥。
然而大約十秒鐘之後,一隻出頭鳥張開了翅膀。
“小夥子,我以前也是一個傭兵,我現在打算重抄舊業接受你的徵召和僱傭。”闊努什審視了視野中的聖武士青年一會兒,隨後邁出步伐一步步走到後者面前。
身材高大而壯實的協會負責人大叔友好地拍了拍聖武士青年的肩膀,然後和費恩站在一起,轉過身面向大廳裡的僱傭兵們。
很明顯,作爲傭兵協會一方的人,他第一個表態了。
看見出頭鳥飛了出來,傭兵之中很快也就有其他人按捺不住了。
那些人看着這位眯眯眼的光頭大叔,其中一個人問他:“喂,闊努什,你爲什麼要急着答應他?你不多考慮一下嗎?”
“爲什麼?嗯,這是個好問題。”闊努什雙手環抱,臉上露出一個爽朗的微笑,“說起來,我記得聖武士有八條美德,而誠實正是其中之一。”
“那麼,年輕的聖武士,看着我的眼睛。”闊努什摸了摸鼻子下的一瞥鬍子,然後側過身體用他一對眯成縫的眼睛直視着費恩的雙瞳,“現在,告訴我,你有能力將勝利作爲報酬給予這裡的所有人,對嗎?”
一邊說着,他一邊死死盯住費恩的眼瞳。
闊努什不讓費恩的目光有一絲躲閃的機會,但費恩也壓根兒沒有逃避的打算。
他心裡沒有鬼,因此他理直氣壯,用聽不出一點虛僞的聲音迴應闊努什說:“是的。”
然後他重新看向協會大廳裡的傭兵們,目光裡充滿着自信,用堅定不移的聲音大聲宣告道:“除了財富與榮耀,你們的報酬中還包含着勝利,這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