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主職業位階那一欄中,不但是刺客勳章,就連前面的三個勳章也都變成了金色倒三角形的形狀。
金級三等。
以前覺得金級在隱之聖堂中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年輕一輩中,除了艾德瑞安之外,再無第二人。現在,好像也就那麼回事。也許別人會爲此欽佩或是妒忌,但是拉娜婭自身對此已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拉娜婭原本以爲,她無法在短期時間內完成這第六個任務,沒想到卻只是彈指一揮間的功夫。
既然堂主說過,這些任務都是神的旨意,那她拉娜婭便來看看,神會讓她何去何從……
第七個任務,也是倒數第二個任務,已然呈現在眼前。
拉娜婭木然立在原處,定格了所有的動作和表情。
什麼祈禱都是無用功,聖神的意志,絕不會因爲拉娜婭的什麼念頭而改變的。
第七個任務:摧毀魔神之刃!!
從前聽堂主說過,聖神是因被魔神刺殺而死,那這把魔神之刃,就是……
但魔神之刃此時還被封印在魔淵之中,拉娜婭要是真的爲此有所動作的話,艾德瑞安會怎麼想?
不不……重點是,拉娜婭現在有這能力麼?
她愈發不敢想象最後一個任務的內容了。
儘管不去完成這些任務也不會遭到什麼懲罰……聖堂刺客的名號,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摧毀魔神之刃……空間結界逐漸褪去,房間裡除了拉娜婭之外,再無他人,拉娜婭卻覺得此時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這件事情定是隻有她一個人纔有可能辦得到,在這條路上,她註定是孤獨的。
“零五,我有一個問題。”拉娜婭望着地面,低聲道。
艾德瑞安再度出現在拉娜婭的面前,好像他剛纔根本沒有出去過一樣。
“神器在什麼情況下會毀壞?”
“神器唯有神器才能撼動,凡間的力量無法傷神器分毫。但是,就算這樣,也還有一個前提條件。”
“什麼條件?”
“除非神器的主人心甘情願,否則神器是不可能毀壞的。”艾德瑞安頓了頓,問道:“你爲什麼問我這個?”
“突然想到罷了。”在拉娜婭心裡始終有一個疑問,艾德瑞安好像在刻意瞞着她一些事情。
一些,不存在於聖神的記憶中的事情。
“……那麼,聖神甲之所以沒有毀壞,而只是性質變爲了混亂,就是因爲拉爾露絲沒有心甘情願了?”這些,拉娜婭只是心中所言,並沒有真正說出來,畢竟艾德瑞安對此都完全知曉了,而她甚至連亞彌的長相也沒看見過。
等等……怎麼可能?!
如果說拉爾露絲的記憶始於隱之聖堂初步建立的那天,止於隕落的那天,拉娜婭到現在爲止還沒有見到亞彌的話,難道只能等到最後一部分記憶恢復才行了?
然而,這樣一來,艾德瑞安對拉爾露絲的認知,也就止於那最後一刻罷了,但事實是,他知道的十分清楚,絕不僅僅是這一點。
難道說……拉爾露絲刻意把關於亞彌的記憶,選擇性地遺忘了?!
“零五!”拉娜婭叫道。
“嗯?”
拉娜婭思索了一番,道:“有哪些你不能解答的問題?”
“啊?”艾德瑞安有些發懵,世界上沒有哪個人是無所不知的,就算神也有他認知的盲區,但真要他一個個地把他不能解答的問題列出來……這太難了吧?
“我問什麼你都會回答我的,對嗎?”
“你得先問啊!”艾德瑞安無奈笑道。
“不行,你要保證我問的下一個問題,一定要如實回答我,不然……”拉娜婭將身後的窗戶一開,呼的一聲,刺骨的寒風灌了進來,掀動着兩人的頭髮、衣角,還捲入了大片的雪花。
第二空間的中心,致命夜影主堡高聳入雲,拉娜婭現在所處的位置,離地面至少有上千米。
“……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艾德瑞安張了張嘴,看樣子拉娜婭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且她現在花招變多了,就算他出手,也不一定能在中間截到她……
“好,我回答你……”艾德瑞安說着,一邊慢慢向拉娜婭靠近,生怕她還沒把問題說出來就跳下去似的。
逆着寒風,幾片雪花沾在艾德瑞安的頭髮上、臉頰上,艾德瑞安絲毫不在意,只是眯着眼睛,一步步向前方走。
拉娜婭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站在原地,不過她的身板就沒艾德瑞安那麼強韌了,寒風凍得她有些顫抖,況且這又是在高處,比之地面的氣溫來說,愈發地冰冷了。
終於,艾德瑞安抓住了拉娜婭一邊的肩膀,將她往自己懷裡帶了過來。另一隻手則把窗戶關上了,四周呼嘯的風聲轉瞬歸於寧靜,之前有了寒風的慣性,此時在無風的環境裡竟覺得無比溫暖。
拉娜婭視線一偏,她也只是隨便想了一種幼稚的方法嚇嚇艾德瑞安罷了,因爲她想了半天,實在是找不到他的軟肋!
艾德瑞安在她心目中就是個無懈可擊的人,沒有缺點,從不受傷,甚至都沒見他掉過一滴眼淚。她能擁有這麼一個理想的伴侶,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亞彌和拉爾露絲之間有什麼故事麼?”見艾德瑞安對她做出如此暖心之舉,拉娜婭心又軟了,問題的前面也加了個請求詞。神識覺醒之前,她從不會這樣心軟的。
艾德瑞安面色微微一變,似乎很害怕拉娜婭問到他這樣的問題。拉娜婭也從來沒見艾德瑞安害怕過,至少在她的面前沒有。
“十六……這個問題,回答起來太長了,我也記不清了。”艾德瑞安歉聲說道。
“太長了啊?”拉娜婭的表情似是恍然了,又帶着一絲失落。
艾德瑞安點頭:“他們是神,像我們異能者,用盡一生的時間也不可能講完這些故事的。”
“要是你能把記憶借我看看就好了。”拉娜婭微微一笑。
艾德瑞安不言,這些黑暗的記憶,你最好還是別知道得好……
這時,房門被人叩響,一個致命夜影的下級成員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道:“拉娜婭大人,會長正在找您。”
拉娜婭現在是致命夜影的大功臣,會長倒還沒什麼,翼人王狂羽可是對拉娜婭敬佩得五體投地了,他到現在還在感激拉娜婭留了他一命。暮羽那慘象他都看不下去了!
艾德瑞安表示不會跟着拉娜婭,由她跟着那人走了。
拉娜婭隨着那人一路找到了致命夜影的會長,那人便退下了。
這間殿堂的佈置和風格,和隱之聖堂的堂主殿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真是難以想象,多少年的宿敵了,竟然在一夜之間變成了盟友,爲的竟然是拉娜婭的聖神甲。力量真是每個人都追求的東西啊!
“會長,您找我是有什麼事?”
“叫我卡斯帕……”那連帶面部一起蒙在暗紫色斗篷裡的人說道。聽聲音,顯得有些蒼老,但沒有看見真實面目,也無法確認他的年齡。
卡斯帕雖然平時不以真面目示人,他的語氣,卻和當初庫羅裡知道了拉娜婭的身份時一樣,那是一種甘願放低自己姿態的語氣。
“既然你是聖衣的擁有者,我就直接說事了。火神一直渴望着恢復自己的神力,如今只有你能與他進行溝通,我希望你能幫我們這個忙。”
如今,整個世界的至強者站在她面前,跟她談論神的話題,拉娜婭還有些不太適應,但她必須要逐漸接受這個事實了。
“我要怎麼去找他?”
“走出主堡,一直往東。那裡修築着一間火神廟。”
……
皚皚大雪中,多了一粒單薄的身影。
拉娜婭有一種她不是去見火神的感覺,而是重又回到了銀雪城。她看見了斯嘉蒂那一抹情緒複雜的微笑,以及隱沒在黑暗中的一雙帶着無盡殺機的惡魔般的眼睛。
思緒隨大雪紛飛着,周圍除了風聲之外,靜得出奇,拉娜婭在深入這片區域之中時,才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方。
這裡是墓地。
厚厚的雪將第二空間完全覆蓋,整個世界的色調只剩下灰與白。
由於致命夜影死去的人數太多了,大多數只能合葬,每一塊墓碑上都刻着十餘人、乃至數十人的姓名。
這是他們曾經存活於這個世界的唯一證據了。
拉娜婭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兩旁的風景,徑直向前方走去。
作爲神識的載體,她應當對與神有關的物事特別敏感,但她除了知道要像卡斯帕所說的那樣向東走,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風,牽絆着雙腳,漸漸凝住。
“小七……”
聽到這呼喚聲,拉娜婭頓時回過頭,卻是什麼也沒看見,唯有一片飄飛的雪花,打着旋兒,最終輕輕落在她的脣瓣上,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