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蒂說完之後,不忘露出微笑,望着他們,目送着他們道別。
……
這一次就真的是踏踏實實跌在了堅硬的地面上,但所有人都沒忙着揉自己被摔疼的部位,而是被眼前的室內景象驚呆了。
華貴,宏偉,堂皇,壯闊!隱之聖堂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就算是堂主殿都要遜色三分,如果這個世界有皇帝的話,那這就跟皇帝的宮殿是一個檔次的!
一條寬而長的深紫色地毯直鋪向前方,正中央是一張寶座,但上面並沒有人。兩旁有側門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兩側的過道上,一側整齊擺放着無數頂級兵器,另一側則立着一排人體模型,上面穿着的也是頂級的盔甲或法袍等等。格林特忽然想着要是能拿走一兩件就好了。
然而,在那一排令人眼花繚亂的套服中,有一座模型上的套服顯得尤爲獨特,它竟是一半爲堅不可摧的盔甲,一半是頂級絲質綢緞製作而成的衣袍。它的整體顏色也不是協調統一的,其他的套服都是單一色調配上少許其他顏色的邊稍加裝飾,而這一套打破了尋常:爲盔甲的那一半,漆黑如墨,卻華麗如銀,肩甲上更是採用了花雕的方式,剛毅中又帶着些許柔弱的情懷;爲衣袍的那一半,粉薰如桃,卻又有堅固的護肩在其下作襯,像短披風般一直垂到腰部,從中又延伸出一隻袖袍,舞動如風。再往下看,前胸中央的金邊雕飾,與灰藍色的皮甲形成鮮明對比。全身以皮甲爲主,卻同時展現出了剛毅、柔和兩種截然相反的格調。如果將這套服飾放在其他地方,它那普通的色澤可能會隱沒於塵世;但在這一排有着統一套路的服飾中,它恰到好處地張揚了自己的個性,成爲了最耀眼的存在。
“什麼人?”
安安靜靜的殿堂中忽然傳來人聲,五個人都不禁全身一顫,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本來找個地方躲起來,但放眼望去,四處一片空曠,根本沒有能躲的地方。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五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令所有人吃驚的是,與寶座對面的牆居然泛起像水一樣的波紋,有個人就那麼穿牆走了進來!
拉娜婭心裡一鬆,吐出一口氣,輕聲道:“原來是堂主。”
其他人可沒有這麼淡定,他們從來沒見過堂主這樣的大人物啊,此時都是驚得倒吸一口氣。他們哪知道什麼禮節,只聽比他們稍微年長一點的成員說進堂主殿比登天還難,何況他們現在還在……內殿!
強烈的威壓一步步逼近,五個人只覺得胸口發悶,難受無比,但拉娜婭還是走上前一步,低下頭來,“堂主。”
庫羅裡臉上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驚色,他道:“你們怎麼進來的?”
得,總不能說是從神界傳回來的吧。
“我……我們不小心從那邊窗子掉下來了。”卓維妮將頭埋得老低,雙臂伸直,雙手在身前扭做一團,低聲說道。
“掉下來?從什麼上面?”也不知是見到了拉娜婭還是怎麼地,庫羅裡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升起一絲興趣。想必跟着拉娜婭的肯定不會是心存歹念的人。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個說謊的女孩的潛在實力很出色,將來一定能有所成就。
卓維妮手心都出汗了,“……從龍背上。”
“哪條龍?”
“它飛走了。”
幾個回合的試探後,庫羅裡也不刁難了,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走遠了些道:“內殿可不是外人能隨隨便便來的……不,外人是絕對禁止踏入內殿的,你們難道不知道?”
“對不起。”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庫羅裡露出滿意的神情:“這次就不懲罰你們了,下不爲例。”隨後,他眼神似是不經意地一瞥,正好看見了那件擺放在這一排中最爲特殊的套服。此時庫羅裡不由得皺了皺眉,他眼珠一轉看向那些孩子們一眼,又將目光移到那套服飾上,沉聲道:“……不祥之物。你們走吧,之後我會銷燬它。”
“爲什麼?”拉娜婭脫口而出,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勇氣,好像潛意識裡有個聲音驅使她這麼做一般。她就是覺得這套服飾不該落得如此下場,也許她認爲能放在內殿的所有裝束絕非凡物,多少都有它們存在的意義吧。
庫羅裡沉吟片刻,終於還是道:“很久以前,它被人下了詛咒。所有穿上它的人會變得無比嗜殺,它甚至能讓善良的教堂牧師成爲一名冷血的劊子手。穿過它的主人在最後無一例外,都死得很慘。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他們被世人稱作禁忌的靈魂掠奪者——刺客。”
衆人噤聲,額頭上已經冒出些許細密的冷汗,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太可怕了。
拉娜婭此時腦海中再次迴盪起卓維特說過的那句話。
刺客?這種見不得光的職業……不是早就被大陸明令禁止了嗎?!
看着這套光潔如新的服飾,卻彷彿看到無數斑駁血跡。周圍屍橫遍野,它的主人眼中映射着猩紅的光,最後那黑色的身影躺在血泊中,然後它被其他人撕扯下來,被另一人穿在身上,進行着恐怖而悲慘的循環。
“你們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套服飾的事情,也不要向任何人說你們來過內殿!”庫羅裡忽然打破了沉寂,厲聲道。
許久,衆人才怔怔地說了句:“是。”
“堂主……既然它被下了詛咒,那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渴望得到它?”拉娜婭突然問道。
“力量。”庫羅裡只說了簡短的一個詞。
事實又怎麼不是如此?力量是萬千人渴望的東西。唯有擁有最強大的力量,才能攀上權勢的高峰,成爲天下的主宰。
這套服飾易主無數,他們就是最好的例子。
拉娜婭轉過頭對其他人沉聲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有點事想跟堂主說說。”
阿諾是第一個做出迴應的,他微微頷首便轉頭走了。卓維妮遞出疑問的眼神,但拉娜婭並沒有多解釋什麼。格林特眉頭微皺,牽了下卓維妮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多問。過了一會,其他四人都離去了,內殿只剩下庫羅裡和拉娜婭兩人。
拉娜婭心中有很多疑問,她深吸一口氣,再次看了一眼那套服飾,道:“堂主,您是怎麼擁有它的?既然您說它是不祥之物,那爲何它會被一直保存在這裡,直到我們誤闖進來您才說要銷燬它?”
“這些不是你該問的問題。”庫羅裡面無表情道。
“我知道。我也早就料到您會避開我的問題,但接下來我對您說的都是實話。第一眼看見這套服飾,我就認爲它非同尋常。它擁有強大的力量,這不可否認,但我也感覺到了它散發出來的至邪氣息。能散發出這麼強烈的至邪氣息,我猜測,它應該是被魔神的力量侵蝕了。我還有另一個猜測……”拉娜婭伸手去觸碰這套服飾的面料,卻沒看見庫羅裡發出的禁止的眼神。
“……完了!”說時遲那時快,庫羅裡迅速出手,一掌切出欲切斷拉娜婭與這套服飾的接觸。可是已經晚了。庫羅裡驚愕地看見拉娜婭的指尖處黑色光芒一閃,很快便泯沒。四周的空氣驟然變得沉悶,一股無形的氣場壓迫得人喘不過氣。
真的完了……!
每當這套邪惡的服飾吞噬了它主人的靈魂之後,會陷入沉睡,直到下一位主人的雙手殺死第一個人時才能將其喚醒。但是,像拉娜婭這種心志太弱小的孩子則會被直接控制靈魂!
拉娜婭在觸碰到這套服飾的一霎那,如遭電擊,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一般,腦海中無數殘缺而悽慘的畫面飛速掠過,無一不是它的主人們悲慘的結局。在捎來浮光掠影的畫面同時,也捎來了大量信息。拉娜婭記憶中某些封鎖的區域逐漸鬆動了。
庫羅裡是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露出驚恐萬分的表情。他猜得沒錯,拉娜婭根本無法抵擋寄生在其中的至邪之氣,她那雙愈發黯淡無神的眼睛就是證據。
這已經是她不知道多少次嚐到痛苦的滋味了。並且,一次比一次來得更加猛烈,更加洶涌。如水遇火,如光遇暗,彷彿全身上下每個部位都在被一股強烈的濃酸腐蝕着,無法遏制,亦無法逃脫!
眼前再次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拉娜婭這輩子看到過很多黑色的東西,但都沒有這次來得徹底。這是最純淨最沒有瑕疵的、最黑暗的黑。
但拉娜婭不會甘心就此淪陷爲這件如同惡魔般的服飾的傀儡。就算逃不掉了,也必須徹徹底底地征服它!
一抹淡金色的光從遙遠的黑暗盡頭乍現,並且隨着拉娜婭頑強的心志與至邪之氣的抗爭,它愈發耀眼,最終轟然在黑暗中佔據了一席之地!肉體與自身意識的聯繫逐漸恢復,眼裡的光芒忽明忽暗,直到拉娜婭抗拒的力量導致指尖與衣料接觸點發出強烈的衝擊力,整套服飾化作一道光穿入她的眉心,她身形猛然向後仰去,四周那壓抑的感覺才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