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回事,這句話好像戳到了拉娜婭心裡最脆弱的地方,聽說盜賊公會要解散,她還是傷心了。
本來這裡也沒幾個人了,放眼望去,就只有她和大師兩個人,最多在某個房間裡還有個他們沒看見的十七,看到這麼冷清的場景,難免會觸景生情,拉娜婭一時竟將心裡話說了出來:“還是別解散了吧……”
大師朝拉娜婭看了一眼,渾濁的眸子裡閃動着一絲亮光。在他的眼裡,拉娜婭就是個遺蹟契約者,對盜賊公會來說,曾經他以爲拉娜婭可以爲公會撐起一片天,但是他的想法太過美好了,拉娜婭只是一個過客而已。
還有,大師也並不知道拉娜婭真正的名字,拉娜婭只給大師留下了“十六”這個稱呼的印象。作爲一名尊貴的英雄來說,她不應該對這個沒落的小地方有任何的留戀之情。
然而,大師聽得真真切切,拉娜婭居然跟他說,不要解散公會。
這語氣,聽起來絲毫不摻假,好像拉娜婭根本不是纔在盜賊公會呆了一個多月,而是好幾年,甚至十年以上了一樣。
“大師,你可以永遠保留這個公會,我沒有宣佈退出,我只是不得不離開這裡了,我還是公會的人。”看到大師對她投來的一絲異樣的目光,拉娜婭解釋道。
“十六……你要走了?”十七從側面的房間裡走了出來,拉娜婭和大師的對話,他早就聽到了。
說再多怕真的抑制不住,拉娜婭只能微微點頭。
這時,樓上畫室的零六也來到大廳內。不見剛鐸和莉娜的身影,看來是在樓上等拉娜婭。
除了剛鐸和莉娜之外,盜賊公會主會的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在這裡了。
“保留這個公會嗎……”大師長長地嘆息一聲,目光逐一在每個人身上過了一遍,最後看着拉娜婭,緩緩開口道:“十六,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想,但還是謝謝你。我們之前也答應過你了,只要幫你搜尋鮑什的下落,你就加入我們,現在,既然你說要我保留這個公會,你也沒有退出,那你也不用特意跟我來道別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我們不會強求你。”
“那,大師,你們要怎麼辦?”
“我們?”大師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這些天來,我們的活動太過招搖了,這個公會,恐怕是不能再繼續呆下去了……”
拉娜婭低下了頭,她知道大師這是在責怪她,只是沒有直接對她說而已,不光是她,剛鐸和莉娜也沒有完全遵守公會的規矩,光是時常外出這一點,就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了。
大師皺着眉,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擡起頭,問道:“零六,十七,公會我還是會保留,但這個地方,我準備放棄它,你們怎麼想?”
零六和十七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在思考,但那種思考是迷茫的,也許再過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也想不出答案。
聽到這樣的話,就好像是孩子聽到父母說,我們不要這個家了,你們打算去哪裡?
但是,孩子怎麼會知道?
拉娜婭道:“大師,如果保留公會的話,我可以幫您一些忙。”
“什麼?”
“在晴雪城也有我們的公會成員嗎?”
大師點頭:“有,有一個分會。”
“大師,我們可以把這個地方重要的東西全部搬過去。因爲我這次離開,目的地就是晴雪城,可以順帶幫你們這個忙。”
大師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你怎麼可能把整個公會裡的東西全部帶在身上?”
聽到這話,拉娜婭就知道,大師對公會還是抱有這希望,不到最絕望的地步,他一定捨不得親手解散這個公會。畢竟這盜賊公會,是一代又一代的領導者辛苦經營下來的,不管它現在是繁榮昌盛,還是日漸衰落,它都有自己沉澱的價值在其中。
拉娜婭比劃了一下她戴着的紫水晶戒指,道:“可以的,不管多大的東西,都可以裝在這個裡面。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就把重要的東西都搬出來吧,我也會幫你們,只是,我無法保證我一定能夠活着到晴雪城,這樣一來,你們的東西就……”
“不,十六,你願意幫助我們,就足以讓我們開心了。”大師雖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想到拉娜婭是異世界來的人,他必須讓自己去相信,十六一個過客都對公會盡心盡力,他應該感到知足了。而不是,束縛着她留在這裡,讓她去做什麼振興公會的事情。
接着,大師吩咐零六和十七,把公會裡重要的東西搬到大廳中,拉娜婭也參與進去了,最後放置在地上的,看起來也沒有多少東西了,主要是一些重要的資料,還有就是隻在盜賊公會內部流傳的技能書,一些貴重的武器等等。
在他們任何一個人的眼裡看來,這些東西都不算多,但是,如果說要一個人把它們全部帶走,除了拉娜婭之外的公會衆人,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拉娜婭就像是做十分平常的翻手背的動作那樣,把地上的所有物品全部收在紫水晶戒指的儲物間裡。
餘下的三個人看得目瞪口呆,同時,他們對拉娜婭流露出的眼神,除了崇敬之外,還多了一絲希望,如果拉娜婭真的能把這些東西全部都帶給晴雪城的分會的話,也許公會還有重新崛起的機會。
“這樣就可以了。”手上紫水晶戒指的光芒逐漸熄滅,拉娜婭擡頭問向餘下三人:“我得走了,上面還有人在等我。你們不呆在這裡的話,要去哪裡?”
“不知道我該不該當着大師的面把心裡想的說出來。”零六搖頭,露出了苦笑,“我終於可以不用做一名盜賊,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了。我那畫室就在公會的樓上,開在這裡是肯定不行的,我把它搬走吧,賽達小鎮的機械味太濃重,我想去一個充斥着藝術元素的地方。”
“哎……”大師又是嘆了口氣,“我去哪裡?再說吧。十六,你到了晴雪城之後,跟分會的人說,公會沒有解散,只是我退出了。”
“您……您要退出公會?”拉娜婭一驚。
“是的……”大師說道:“之後,你就是盜賊公會的會長……一定要到晴雪城去給他們一個回覆,至於後面的話,你可以把會長轉讓給別人……”
“好。”拉娜婭頗爲沉重地點了點頭,“如果我沒有自己的事情的話,公會有難,我一定會趕到的。”
大師露出欣慰的微笑,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他轉頭,看向一言不發的十七,問道:“那你呢?十七,你準備去哪裡?”
十七的拳頭早就在不經意間握緊了,從他兩頰的肌肉來看,他的牙關也是緊咬着的,看來他在做一個很難的決定。
片刻之後,他擡起頭,對着拉娜婭說道:“十六,我跟你走。”
拉娜婭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勸阻他不要跟着他們。
十七隻是個平凡的人類,最多是個有着中階盜賊的敏捷身手的人類,和他們遺蹟契約者同路,會很痛苦的,連她和剛鐸兩人都不能確保自己能不能安全抵達殷晴雪城,十七,就更不能趟過中間的險了。
可能是看到拉娜婭愣住了,十七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我跟着你,走吧。”
雖然,十七的眼底,還是能看到一絲躊躇與不安,他也對未知的道路充滿着恐懼。
但他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
“十七,你可以就呆在賽達小鎮裡,也可以換一個城市生活,但是……你跟着我們,對你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拉娜婭還是搖了搖頭。
以前她就對十七這個人印象還好,至少是不厭惡,當時的盜賊公會那麼多人,有人想超過她的積分和懸賞金總額,再正常不過了。而十七就是那些人中最爲瘋狂,最爲出衆的,現在拉娜婭看着十七,不知爲何在他身上看到了羅森的影子。
哎!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到異能界呢?怎麼才能回去呢?
“不,我一定要跟着你們。”十七這次搖頭搖得很堅定,連一旁的大師和零六都不禁皺眉,他們沒有插話勸阻,決定去哪裡是一個人的自由,他們沒有權利阻擋他。
想到剛鐸和莉娜還在上面等着,爲了把公會裡重要的東西都清點出來,拉娜婭已經在底下花費了很多時間了,她索性不再多想,對着十七道:“那好吧……先上樓說。”
得到了許可之後,十七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十七走上前之後,大師和零六也跟在後方走了上去。
他們也都要離開這個地方,如果今後這個地方還能保留下來的話,也許他們還可以回來看看,但也只是看看而已,絕對不會過多地停留了。
盜賊公會的大廳,燭光常亮滿堂,公會旗幟靜靜地懸掛在兩邊的頂樑柱上,沒有風,沒有腳步聲,沒有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