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恩霍勒挪了挪身子,想要從這棵樹上跳下來。剛想做出躍下的動作時,狼人少年忽然又停住了,樹枝被他搖得微微一顫。
萬一剛纔走掉的那個不是最後一個呢?萬一後面還有她們的同夥呢?
貝恩霍勒並不知道魅影之紗的女刺客們是通過冥想來確定目標的事,他以爲剛纔那個人是真的沒看見他。
樹林靜得出奇,貝恩霍勒只能聽得見他搖晃樹幹時樹葉發出的聲響,就連那個遠去的刺客的腳步聲也聽不到了。
等了片刻之後,貝恩霍勒還是跳了下來,既然刺客們朝這邊走了,那他便往相反方向走總是沒錯的。
沿着這條路一直走,就可以到達愛由莎所說的那片美麗的森林了吧。
那生物看起來很善良,應該不會騙他。
少年的步伐由慢行,變爲疾走,最後奔跑起來。
“媽媽,我想你了……”
雖然是在森林裡,樹冠對天空也沒有遮蔽多少,擡頭時常能看到那輪明鏡般的圓月。月光鋪灑在狼人少年的身上,他忽然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開始不安分起來。
“詛咒印記……?”貝恩霍勒的速度慢下來許多,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心看了看,掌心裡並沒有什麼,只是他覺得掌心內的血液像是沸騰了一樣,滾燙無比,而且流淌的速度也出奇地快。
貝恩霍勒逐漸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自從他被宮廷法師變成狼之後,他的身上就被留下了詛咒印記,身爲人的形態,卻還殘留着狼的特性。
雖然變成狼對他來說總會有那麼點陰影,但是,死去的家人不能復活,而且,斯洛姆王國的國王和那些愚蠢的守衛和法師們,再也不會來找自己的麻煩了。
“我,我變強了嗎?”貝恩霍勒的視線從掌心移開,擡頭看了一眼圓月。
月亮很圓,還格外地明亮,把旁邊雲的形狀都照得一清二楚。狼有對月長嗥的特性,看來是這月光對自己造成了些影響。
發覺自己的變化,固然興奮,然而貝恩霍勒現在很難受,他很想去咬些什麼,或者把什麼東西撕成碎片。
“你想變強嗎?”
“誰?!”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貝恩霍勒嚇了一跳,縮回手調出戒備狀態,迅速把四周全部望了一邊,卻沒見到任何人。
貝恩霍勒這才意識到,剛纔的聲音居然是直接在他腦海之中響起來的。
那聲音無比的邪惡,低沉,嘶啞,要說像什麼,貝恩霍勒第一個想到的是狼被惹怒時,從鼻腔裡發出來的惡狠狠呼嚕聲。
縱使貝恩霍勒有多麼不敢相信,他現在也得信了,跟他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法師留在他身上的詛咒印記。
或者說,[狼魂]更加合適。
“你想變強嗎?”那聲音又問了一邊,這次,貝恩霍勒的注意力集中了,那聲音聽起來比起前一次要大了些,語氣也重了些。
“想!”貝恩霍勒幾乎沒有做任何的思考便回答道。
他已經別無去處,沒有父母,沒有家庭了,自己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了,哪怕變成一匹狼,那也比現在這副人類孩子的軀體要強大得多。
那一年,他被變成狼之後,有一個意識一直在與自己爭奪身體的控制權。他知道這是法師耍的鬼把戲,想讓自己親手殺了他父親,他開始奮力與那個意識反抗。後來,他佔了上風,當時身體的主導權就沒有讓出去。
以至於,在他的身體不堪重荷,變回人的時候,仍然保留着變成狼時的記憶,之後回想起來,除了對斯洛姆皇家中人的憎惡之外,就是興奮,他居然也能變得那麼強!那些穿着制式甲冑的守衛,在他鋒利的爪子下,就是紙片!
只有變強了,才能擁有捕捉獵物的能力,才能不被別人欺負,才能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最親的人被敵人殺死!
“想,我想,我要變強!”貝恩霍勒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他又重複了一遍。
“很簡單,殺人就可以變強。你去找個人,然後把他殺了,不論是在戰鬥的過程中,或者是戰鬥之後,你都能感覺到自己在變強,這是一種很刺激的體驗……”那聲音最後的陰笑拖了一串長音,貝恩霍勒聽得毛骨悚然。
笑聲終於消失了,貝恩霍勒又是一陣苦笑,自己的經歷真是非同尋常,他纔多大,就已經殺過人了,雖然不是憑藉着自己真實的力量。當他聽到那聲音說殺人的時候,他並不驚訝,只是,現在讓他去找個人殺,很困難,好像也只有……
貝恩霍勒想到了剛纔停在樹下的模糊的身影,殺了她,應該就能幫那些好心人們減輕一些負擔了吧。
“好!”貝恩霍勒響亮地迴應了一聲,算是給自己打氣了,然後他果決地轉過身。
沒過多久,貝恩霍勒的決心又動搖了。
且不說那個女刺客已經離開了這麼遠,不是一時半會能找到的。那邊可是有十幾個像她那樣的人,根據簡單推斷,還有自己的一部分直覺告訴他,那些女人和斯洛姆皇家衛兵可完全不是一種貨色。
而且,貝恩霍勒並不能主動讓自己變成狼的形態,那詛咒印記,似乎也不太可靠啊!
“少年,切不可猶豫,你要勇往直前。”那幽森的聲音提示道。
“我這叫理智!”狼人少年很是不滿地反駁了一句。
“少年,你不是才說過,你想要變強嗎?”
“你不是說,只有變強了,才能捕捉到獵物嗎?”
“你不是說,只有變強了,才能不被人欺……”
“閉嘴!”貝恩霍勒喊道。
那聲音並不理會,繼續念道:“你不是說,只有變強了,才能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最親的人被敵人殺死嗎?現在,曾經給了你豐盛的食物,把你從做一個餓死鬼的命運軌跡中扳回來的人遇到危險了,你難道真的不打算去幫助他們嗎?”
“你真的願意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死嗎?少年,如果你再遲一會邁出腳步的話,見到的也許就是他們的屍體了!”
“廢話真多……”狼人少年埋着頭,咬緊牙關,雙拳攥緊。
以貝恩霍勒爲中心的一小片區域內,竟然颳起了輕微的旋風,細小的草葉被風颳起,石子在地上滑動起來,風中夾雜着犬科動物唾液中特有的腥氣。
“就是這樣!啊……表現得真不錯,勇敢的少年,我忍不住想借給你力量了!”貝恩霍勒腦海中的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少年,你能從我這裡借走多少狼魂印記的力量,完全取決於你自身的戰鬥意志。但是,切不可被殺戮的快 感衝昏了頭腦!到時候,你的意識將完全失控,身體也無法變成原來的樣子!”
從皇家宮廷法師那裡召喚來的狼魂,竟像個導師一樣教導着貝恩霍勒,真是印證了一句古話,沒有邪惡的法術,只有邪惡的法師。
這一次,貝恩霍勒感覺到自身的變化越來越明顯了,他覺得他能像剛纔的女刺客那樣,能瞬間躥出數十米,他覺得以自己現在的力量,一爪劃下去,能輕易劈開樹幹,甚至切開石頭。
樹林間閃過一道疾速馳形的身影,當塵土揚起,還未落地的時候,那身影就已經遠去了。
月光打在狼人少年的背上,他的臉龐成了陰暗面,眼前是自己的影子。
在保持着人類形態的基礎上,貝恩霍勒的耳朵變成了狼的尖耳,手直到小臂逐漸被毛皮覆蓋,形成狼爪,尾椎處像是塞着一條柔軟卻又有些扎人的東西,從後褲腰縫中鑽了出來。
“你擁有人類的優雅,同時又有狼的野性與狂暴——”
狼魂印記徹底地甦醒了,灼燒着少年的肉體、血脈和靈魂,他像是一座瀕臨噴發的火山,只要有阻擋他的人出現在他眼前,就要被炙熱的岩漿熔成灰燼。
“——你是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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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出這片森林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而拉娜婭通過靈能陷阱查探到的情況是,敵人距離自己已經不足五百米了。
而且,從靈能陷阱提供的視野來看,結果很是出乎拉娜婭的意料,來的人穿着和茉崔蒂無比相似的盔甲與披風,莫非是茉崔蒂讓魅影之紗的人都出動了?
一個茉崔蒂就已經夠讓他們頭疼了,這一下居然過來了十幾個,就算他們能跑出森林,佔據視野的優勢,也沒什麼活下來的機會了。
拉娜婭習慣性地向其他人彙報了敵人的距離之後,莉娜的聲音在前方響了起來:“我可以放火燒了這片森林,截斷她們的路!”
“不行!”愛由莎迅速接道。
“不,我想,火對她們可能沒用。”拉娜婭的腦海中跳出魔法免疫這個字眼,火燒森林,不但沒起到任何作用,萬一蔓延之勢不停,小半個大陸就完了。
“聖堂,你看到她們中間哪個是茉崔蒂了嗎?”剛鐸問道。
“距離太遠,而且能夠注意她們的時間很短,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拉娜婭搖頭,忽然想到了什麼,“你不是對茉崔蒂使用過【追蹤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