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異物之禍
季缺看着紅衣女把衣襟撐得滿當當的曲線,以及那冷淡得彷彿看垃圾一樣的眼神,差不多已確定了眼前的就是寧紅魚。
女上峰不愧爲女上峰,即便臥底都還是在他上面,簡直離譜。
這時,旁邊的孫管事已忍不住呵斥道:“小子,怎麼回事!怎麼剛進來幾天就想着偷懶了呢!”
身爲一個臥底, 演戲是要演足的,特別是在女上峰面前。
金主要和你玩扮演遊戲,你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於是季缺趕緊站起來,致歉道:“抱歉,管事,抱歉這位小姐,昨晚沒睡好。”
紅衣女冷淡說道:“新進來的,下不爲例,唯一一次機會。”
說着,她就帶着那綠裙小跟班離開了。
中途,那綠裙姑娘還忍不住回頭看季缺挨訓,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旁邊的孫管事指了指季缺,鬱悶道:“當初招你進來,是看伱老實,沒想到這麼快就暴露本性了。”
不過他也沒過多爲難季缺,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也是從孫管事這裡, 季缺知曉了紅裙女子的身份。
薛長老的侄女薛青寧,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今年才被薛長老說服, 決定來這雲雪宗修行。
薛長老收的弟子本就極少, 某種程度上, 薛青寧可以說是薛長老最爲看重的後輩了,自然得到了重用。
而雜役這一塊, 剛好就交給她來負責。
季缺不得佩服這女上峰的手段, 竟然連這種身份都搞得定。
還有她的易容術也十分驚人,要不是對方那大胸和眼神, 他估摸着是認不出來的。
不過想到寧紅魚的身份這麼可觀, 季缺不禁安慰了些許。
薛長老的得意門生,那獲取情報的途徑自然要比他這個小小門房強多了。
至少接觸雲雪宗高層的機會比他多得多。
季缺盤算着,得找個機會和寧紅魚接頭,把自己探到的情報告訴她才行。
哎,如今細細想來,寧紅魚這女上峰的新造型還不錯。
特別是那看垃圾一般的眼神,怎麼讓人有一種征服的慾望?
哎,這又是男人的本能?
爲什麼我要加個“又”字呢?
半山,風雪閣,那是薛長老的住處。
這裡與其說一處閣樓,其實更適合說是一座洞府。
木質的建築一直蔓延到了山體內部,形成了一個個錯落有致的房間。
在一處種着蓮花的幽暗房間裡,薛長老正點着一盞蓮燈坐在那裡。
房間裡有一串珠簾,珠簾後則坐着一個人。
透過珠簾,那人只露出一個輪廓,卻依稀可見年輕身軀的動人和美好。
“長老,那晚的兩人有結果了嗎?”這時, 珠簾裡的女子開口道。
薛長老搖頭,說道:“還需要一些時間, 這次尊者會出手嗎?”
珠簾裡的女子回答道:“目前沒有尊者在北地, 只有靠我們自己。”
薛長老神色凝重,說道:“那就有些麻煩了。”
珠簾裡的女子從聲音上來聽明明挺年輕,怎麼看怎麼像地位崇高的薛長老後輩,可兩人的語氣和內容卻很平等。
隱隱中,甚至給人一種年輕女子在指點薛長老做事的感覺。
可薛長老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珠簾裡的女子再次開口道:“如果雲雪宗出事的話,宗門裡還有誰可以信任。”
“老王。”
薛長老沉默了一陣兒,說道。
交談結束後,薛長老獨自坐在幽室裡,幽幽喝了口茶。
其實在較早之前,相較於這雲雪宗長老,她其實更認同自己天階降魔者的身份。
只是她和不少降魔同道不同,她是一顆暗子。
暗子的意思是,需要在暗處完成一切。
這些年,降魔樓的實力日益減弱,特別是在這相對荒涼的北地,可到底是一個存在了許多歲月的組織,底蘊尤在。
而她就是這底蘊之一。
她這十多年,可以說是過久了安穩日子。
從最開始的不習慣,到後面逐漸適應,再把這雲雪宗當作了歸處,不過是心境的轉變。
很多時候,她甚至快忘了自己當年和那些同道俠氣凜然的日子,以及降魔者的身份。
直至前幾年,她有機會出山遊歷、行走天下,才發現這人間依舊動盪,廟宇荒廢、神鬼出沒。
特別是知曉異物會又開始出沒後,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危急之感。
異物會這個組織很古老,古老到老組織降魔樓在它面前,都宛若襁褓裡的稚童般稚嫩。
降魔樓最初的那些卷宗裡,有不少記載着這個組織的神秘和可怕。
她清楚記得有一篇卷宗記載着一個名叫“異物之禍”的故事。
那應該是兩千年之前的事情了,據說那個時候整個人間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妖魔邪物,各大小宗門只有緊閉山門避禍,可許多依舊難逃滅頂之災。
根據卷宗記載,當時人間的死屍堆積如山,血水蔓延成河,是真正的血池肉林,說是煉獄也不爲過。
而造成這一切的妖魔邪物,被稱作“異物”。
“異物”這個說法是如何傳出來的,已不可考,後來有人猜測,這很有可能是那些邪物自己傳出來的說法。
總之,當時的人族近乎面對着被異物吃得滅族的可怕局面,那可以說人族最爲黑暗的歲月。
直到現在,薛長老依舊記得上面那些駭人聽聞的描述。
那些卷宗上的記載因爲年代久遠,真實性已不可考,可大抵是確有其事。
因爲修行界對“異物”的恐懼是一代代傳下來的。
異物會和異物的具體關係一直不明朗,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兩者的關係是頗爲緊密的。
這也是北地大小宗門聽聞異物會的消息後,皆膽怯謹慎的主要原因。
得知異物會消息之後,薛長老第一反應竟是恐懼。
那時她才知曉,她老了。
她老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當初初入降魔樓,看到“夢醒人間苦,俠氣依然在。”那句話的激動和豪氣,願意爲斬妖除魔燃燒生命的豪邁,如今早已隨着安寧的歲月消散了大半。
她回到了雲雪宗,只求做好自己,保護好宗門。
誰曾想,雲雪宗都不得安寧了。
當寧紅魚找上她時,她才知道她已沒什麼退路了。
薛長老雖然老了,卻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裡。
總不能連呆了十多年的窩都得挪給那些可怕的東西吧?
她知道需要再去找“老王”,老王知道的肯定比她多。
這麼多年的相處,她清楚知道那晚老王是有事瞞着她。
山林,水霧瀰漫,一處隱蔽的山坳裡,燃着一簇溫暖的篝火。
那隻雲雪宗一帶活動的高傲頭鹿,終究低下了它高傲的頭顱,變成了烤肉正在被火烤。
火焰的光芒映照着季缺和白露這大小吃貨的臉,很是溫暖。
“季哥哥,這麼大一頭鹿,怎麼吃得完啊?”白露感慨道。
她知道季缺要抓鹿來烤着吃,誰曾想對方抓的是這頭。
長得最高大最威猛的頭鹿。
“那先吃半頭,這裡離雪山不遠,剩下半頭可以凍着以後再吃。”季缺一邊切割着鹿肉,一邊解釋道。
“那半頭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再說吧。”
不遠處的山坡上,鹿羣靜靜的看着老大從“活蹦亂跳”到“被人捉住殺掉”,再“變成鹿肉”的過程,依舊不緊不慢吃着草。
只能說如果它們沒有出生在雲雪宗這一帶的話,恐怕早就沒了。
溫室裡的花朵不行,溫室裡的鹿同樣不逞多讓。
不得不說,這頭鹿不愧爲領頭的,個頭大不少,鹿肉也格外緊緻鮮美。
落葉和松木燃燒的火焰灼燒着鹿腿,油脂在上面流淌,散發出了濃郁的香味。
季缺和白露口水都要掉地上了。
大半個時辰後,半頭號稱吃不完的鹿終究還是吃完了。
“好久好久沒有吃這麼飽過了。”白露摸着自己的肚皮,一臉滿足的感慨道。
季缺打了一個飽嗝,喝了一口水,發出了一聲滿足的輕嘆聲。
雲雪宗清淡飲食的鬱悶,隨着這隻頭鹿的犧牲得以撫平。
兩人都吃得有點撐,於是在把那剩下的半頭鹿埋了後,在這山林間散起步來。
此時剛近黃昏,夕陽的光線被樹林的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四周飄散着淡淡的水霧,有一種朦朧的美好。
季缺和白露走在一起,皆很自在。
白露有時候說得開心了,整個人就像一隻雀躍的小鳥一樣,在季缺眼中很是可愛。
嗯,可愛程度甚至要超過那隻貓了。
兩人一路從山林走到了溪水邊,仔仔細細洗了個臉,把犯罪證據洗了個乾淨。
怎麼說,身爲臥底低調一點是好的。
這帶妹出去逛已夠高調了,總不能讓太多人看出來自己帶妹出去逛不說,還把那頭宗門內那頭挺有口碑的鹿吃了吧?
直至送白露到了住處附近,兩人才依依惜別。
離開前,白露紅着臉說道:“季哥哥,這是我長這麼大吃過最好吃的一頓烤肉。”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兒,這才分開。
沒辦法,身爲一個正經門房總是要去看門的。
不遠處,白靈霜的貼身丫鬟羅心站在那裡,有些傻了。
她本是來替小姐盯一下二小姐的,畢竟二小姐是出了名的貪吃貪玩,恐浪費了大好天賦。
可是誰能料到,之前想的貪吃貪玩的問題已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看見二小姐和季缺那個小門房混在了一起。
兩人在夕陽下有說有笑、戀戀不捨的模樣,傻子都看得出有問題。
與之同時,一股難言的憤怒從丫鬟羅心生成。
她沒有料到季缺會無恥到這個程度,小姐那裡不成,竟然就向二小姐下手。
這不吃軟飯不配活了是嗎?
羅心帶着複雜的情緒回到了後山。
白靈霜師從雲雪宗副宗主李雨霖,住在後山深處。
那裡是一片紫竹林,環境清幽,背後就是皚皚雪山,給人一種人間仙境之感。
只是此刻的羅心沒空欣賞這些,她除了本能的氣冷抖之外,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向小姐開口說季缺和二小姐的事情。
這會讓小姐難堪的。
不由自主的,她越發覺得季缺惡毒,竟會用處這樣的手段。
她不禁又埋怨二小姐不爭氣,堂堂白家二小姐,竟然和一個門房有說有笑,關係曖昧。
眨眼間,小姐的住處已到了。
她照例給小姐做好了飯菜、沏好了茶。
中途她幾次想這件事,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羅心決定,今晚得好好想想說法,明日再向小姐說明情況。
她擔心小姐直來直去,這件事鬧大了,丟的可是小姐和白家的面子。
都怪那個書生。
結果當晚,白靈霜表示要專心領悟師尊所傳的功法,讓羅心這五天不要來打擾她。
說完之後,白靈霜就離開了。
於是乎,她成功錯過了自家妹妹和前婚約對象的“好消息”。
如果她知道的話,一定會很生氣。
因爲從小到大,妹妹白露只能玩她不要的玩偶和玩具,當然,如果沒得到她允許,或者她心情不好,即便那些她不要的,也不會給白露玩。
她以爲一直會這樣,可惜她沒有料到,在她離家遊歷修行的這段時間裡,妹妹白露長大了。
各種意義上的長大了,除了胸.
夜晚,白露躺在牀上,笑盈盈的。
她長得本就甜美,這樣一笑就更甜了。
她沒有說謊,這半頭烤鹿,確實是她長這麼大吃得最好吃的烤肉,當然,她還有些話沒敢說,甚至沒敢去深想。
她覺得和姐夫,呸,和季哥哥在一起就很開心啊。
要是能這樣混吃混喝一輩子就好了。
就在白露思索的這些的時候,事件的男主角門房季缺差點摔了兩跤。
兩條魚先後落到了他腳下,差點把他滑倒。
要知道他可是走在大路上,大路上的泥土間冷不丁的埋伏着兩條魚害人差點滑倒,真是倒黴到家了。
不過看到這兩條埋在泥路間的死魚,季缺不由得慎重起來。
這路上怎麼會有魚,倒黴也得講科學吧。
於是乎,他不由自主看向了那片湖。
那裡是不是出變故了?
不行,今晚就得去找寧紅魚。
另外一邊,白露已睡着了。
她以爲今晚會夢見季缺,可是她很快發現,她來到了雲雪宗的那片祖地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