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缺和林香織在這雪夜裡相擁取暖。
他只覺得林香織很暖很軟,以至於那風蓮神女的巨大壓迫感都被隔絕在外。
他們就像是在自己的小天地裡,不受任何影響。
季缺認爲,這應該就是純愛戰神的力量。
結果他忽然發現林香織看向了後方,不由得往後一看。
於是他就看到一片黑壓壓的人騎着黑壓壓的馬盯着他們。
他不由得把林香織抱得更緊。
不過鑑於林香織臉紅得已燙人了,他終究轉過了身子,看向了這羣援軍。
不是誰臉皮能厚得在一羣單身狗和單身馬的注視下繼續溫暖的抱抱。
當然,其中也有不單身的,比如這位已經有兒子的凌千戶。
他揹着九把刀,一拱手,說道:“抱歉,我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不過事態緊急,也是沒有辦法。”
僅僅是看着這個人,季缺一時就彷彿看到了一座山。
這是真正的搬山境,毫不掩飾的搬山境。
如果說大盛王朝軍部有一座難以跨越的山,那隻能是眼前這位凌千戶。
這是寧紅魚給他說過的話,而如今親眼看着這位後面插着九把刀的將領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已然認可了這句話。
“我兒說不服你,可這撩姑娘的本事,你確實比他強千倍。”
“將軍誤會了,我只是和姑娘感覺有點冷罷了。”季缺回答道。
他話音剛落,林香織已一個擡腳,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見凌千戶和季缺在這裡若無其事的聊天,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因爲從剛剛開始,凌千戶就沒有再隱藏自己的霸者氣息,以至於那隔着不遠距離的風蓮神女轉過了身子,看了過來。
黑騎無聲無息排在了三人的前面,筆直連成一線。
他們手上各自拿着一條帶刺的銀鏈,在月色中很是刺眼。
很顯然,在圍觀他和林香織取暖的時候,這凌千戶已做好了計劃。
遠處,那如高樓般的風蓮神女已走了過來。
祂全身衣袂飄飄,雪花縈繞,看起來佈滿了仙氣,可那佈滿了病菌的肌膚,又顯得格外噁心邪穢。
空中的灰雪呼嘯着往他們這邊壓來,遮天蔽月,你甚至能清晰看到雪層中交雜的扭曲蟲子。
季缺見狀,忍不住說道:“沒想到是千戶大人伱來幫忙。”
凌千戶笑着道:“什麼叫我來幫忙,如今已沒你什麼事了。”
“動手!”
前面,一名黑騎下令道。
下一刻,銀光閃爍。
衆黑騎手中的銀鏈被甩了出去,帶出了呼嘯的聲響。
看得出來他們甩得很大力,以至於身下的雪層都下落了一層。
啪啪啪啪!
銀色鏈條砸在風蓮神女的身上,尖銳處扎入了她佈滿了病竈的肌膚,另一頭則是一個繃直,深深扎入了雪層中。
彈指間,風蓮神女那壓迫力十足的身軀前進速度變得緩慢,可同時也有銀鏈被扯飛,帶起了大塊血肉。
而這個時候,凌千戶已一眼看向了空中那朵巨大無比的花朵。
那無數佈滿了灰色蟲子的灰雪,就是從那裡灑落下來的。
他要動的就是那個!
鐺鐺鐺!
只聽見一陣金屬相扣的聲音響起。
凌千戶背後的三把長刀已組合在了一起,變得近兩丈長。
下一刻,凌千戶擡手一擲,看起來輕描淡寫。
可與之而來的是轟隆隆的巨大聲響,彷彿有一座山在移動。
遮天蔽日的灰雪被破開一線,長刀過處,月光都被絞碎,形成了盪漾的波紋。
下方的風蓮神女應該是感受到了來者的兇悍,空中那巨大無比的花朵一個下沉,想要躲開。
可是那長刀來得太快,尾部拖着星光,轉瞬即至。
砰的一聲炸響,巨大的花朵搖晃,花蕊處佈滿了牙齒,彷彿一個巨大無比的口器。
長刀雖由三柄組成,可相對於這龐然大物,看起來依舊如“牙籤攪大缸”一般。
可這“牙籤”爆發出的聲音着實恐怖。
巨大的花朵表面出現了一條條清晰的裂紋,裂紋處不斷有清光溢出,那是霸道無比的刀勁。
花朵搖擺着,花蕊處不斷伸縮,發出了刺耳的嘯鳴聲。
嘯鳴聲不斷推向推高,季缺和林香織呆在一起,只感覺耳朵嗡鳴,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而前方的黑騎雖然個個依舊保持着原有的姿態,可有的已耳鼻流血。
僅僅是這刺耳的叫聲已如此可怖。
當嘯鳴聲到達最高點的時候,只聽見砰的一聲巨大炸裂聲響。
那朵高空中的巨大花朵爆炸開來,血肉連着灰雪如水般流動起來。
從高空俯瞰,就像是一條滔滔大河在涌動。
季缺一把抱住林香織就地一滾。
近乎同一時間,“大河”墜地,捲起千堆雪。
黑騎人馬就此分開,不少浮在空中,又被灰雪衝着不知去向何處。
轟的一聲,一股氣息陡然暴漲開來。
一個巨大的人形影子拔地而起,如山一般將洶涌的“大河”截斷。
凌千戶依舊站在原地,與之同時,他被巨大的人形氣勁包裹,宛若一尊神魔。
天地間一下子充斥着兩股魔神般的恐怖氣息,連那紛飛的雪都懼怕它們的存在,紛紛遠離。
啪啪啪啪!
最後一條銀鏈已扯飛了出去。
那病態的神女拖着高聳的身軀,向凌千戶走來。
如今包裹着凌千戶的武神氣勁,也近乎和它一樣高了。
天地間,就像是有兩尊魔神在對峙。
咚咚咚!
季缺抱着林香織在雪地中翻滾,化解着那可怕的衝擊力,與之同時,他們聽到了那“咚咚咚!”的聲響。
那不是彼此的心跳,而是別人的。
凌千戶在這一瞬間身如烘爐,心跳如悶雷,迎面向那風蓮神女走去。
下一刻,凌千戶拔出了後背的一把刀,於是包裹着他的武神氣勁手中也多了一把刀。
“殺!”
凌千戶一刀斬出,武神氣勁跟着一刀斬出!
雙刀合一,刀勁翻滾,厚厚的積雪連着下方的泥土被破開,形成了一條巨大的溝壑,向風蓮神女衝去。
那邊的神女感受到了威脅,胸襟處的那個切口裂得更寬,從中涌出了無數猩紅的無皮長蛇。
長蛇們張開大嘴,發出了淒厲的嘶吼聲,雪花被震得粉碎。
被病菌覆蓋的神女面容依舊保持着慈祥的模樣,而那些狂舞的血蛇卻代表了她的憤怒。
神的憤怒。
刀勁過處,風雪被斬斷,四周的空氣如流水般涌動起來。
之後,就是砰的一聲炸響,彷彿天雷撞在山頭,帶出的滾滾聲響。
整個雪地都是往下一沉,狂涌的氣勁將雪層掀起如浪。
神女胸口的長蛇破碎如泥,整個龐大的身軀都往後斜去,這一刀之威竟然恐怖如斯!
季缺和林香織根本來不及倒吸一口涼氣,因爲翻涌而來的雪浪又逼得滾了起來。
短短一段時間,兩人可以說滾動了上千張牀的距離。
可風蓮神女如大廈般的身軀根本沒有倒下,很快挺着破裂的胸膛站了起來。
一股灰色的能量如煙柱般從祂眉心衝出,極速修復着祂的傷勢,之前已被變成了碎絮的紅蛇再次瘋狂生長起來。
凌千戶低頭,只見雪層中忽然多出了一隻碩大的猩紅眼瞳。
那眼瞳少說也有一層樓那麼高,只見它一張一涌,一條血色長蛇就沖天而起!
凌千戶順勢往旁邊一躲,那血色長蛇就擦着他的武神氣勁而過。
可下一刻,雪層下又有更多的眼瞳出現了。
“祂在吸收大地靈氣,凌家軍何在!”
凌千戶的聲音在風雪中飄蕩。
“在!”
“在!”
轉瞬就有數人衝破了雪層,答應道。
而這個時候,無數巨大眼瞳中已衝出了血色長蛇,有幾條已要纏住凌千戶的武神氣勁。
凌千戶再次拔刀,雙刀貼身一轉,舞出了一個巨大的圓弧。
血蛇被斬斷,可也暫時拖住了他。
而這個時候,就有一陣狂笑聲忽然響起。
“凌前輩,吸引敵人注意力,掩護你的任務當然是交給我了!”
只見不遠處,洶涌的雪潮還未停止,季缺整個人已在上面狂奔起來。
他雙手張開,像是要擁抱風,身後真元練如披風般飄動,如火一般。
下一刻,季缺已從風蓮神女襠部穿過,並用千機劍在對方腳上劃了一劍,切下了一塊腳指甲。
本來有好些個對準凌千戶的眼瞳忽然一緊,往下一沉,轉而看向了季缺的所在。
風蓮神女被病菌佈滿的臉龐出現了一抹古怪的情緒。
明明是那個持刀的男人威脅最大,可祂本能的想要要捏死這個狂奔的螞蟻。
砰砰砰!
巨大的血蛇破雪而出,直襲季缺。
“哈哈哈哈!”
狂奔的季缺一躍而起,一邊狂笑着,一邊輕靈彈跳着躲開了它們。
而這個時候,凌千戶已拔下了身後所有的刀。
他身體一個前傾,帶着如高樓般的武神氣勁衝了過去。
人未至,武神氣勁已至。
風蓮神女反應過來,想要防禦,可惜已來不及了!
呼嘯着的刀光拔地而起,切開了風雪,同時將祂身體挑了起來。
“既然你喜歡吸收大地的地量,那就離開吧!”
凌千戶一躍而起,身體和武神氣勁一起,來到了風蓮神女的背後。
下一刻,六把刀刀光閃爍,如蓮花般在風蓮神女的身上綻放開來。
這每一刀彷彿都帶着山海般的力量,不僅切開了風蓮神女的身軀,連着空氣以及下方的積雪土層都被切開,形成條條溝壑。
恐怖的刀勁聲中,地上一下子佈滿了“傷口”。
風蓮神女的身軀被大卸八塊,祂的身軀冒出那種猩紅長蛇,想將它們連在一起,結果那刀勁卻不斷在祂血肉裡彈射,以至於那些長蛇剛一冒出,就被攪成了腥臭的血漿。
腥臭的血漿落在地上,雪地轉瞬變成了血地。
雪層蒸騰而起,化作了瀰漫的雪霧。
凌千戶率先落地,手中六把刀已連成一線,向後撩天一刀。
砰的一聲,風蓮神女那破碎的身體在一瞬間爆裂開來,化作了粘稠的血漿。
遠遠看去,如一朵盛開的巨大煙火。
凌千戶一甩手,頭也不回往前走去,而六把刀重回背後鞘裡,如戰旗一般筆直。
這個時候,本來追逐季缺的那些血蛇早已是無根之木,軟軟倒地,失去了戰力。
季缺看着凌千戶幹掉風蓮神女的這一幕,只覺得好強。
“這也太強了吧。”
而凌千戶也看向了他。
季缺狂衝的樣子實在讓他印象深刻。
可以說,他一人完成了他本來想交給一整隊凌家軍的任務,以至於凌千戶忍不住生出了“生子當如此。”的感慨。
“嗯,就是有點瘋。”
這是凌千戶對季缺的總結。
風蓮神女爆裂之後,祂的血液碎肉落在地上,也發生了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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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像是一顆顆燃燒的隕石,爆發出了恐怖的能量。
那是祂之前吸收在身體內的大地之力。
於是在這大地之力爆炸的時候,四周的雪層繼續鬆動,形成了比之前要恐怖無數倍的巨大雪崩。
雪層往下滑去,近百米高的雪浪轉瞬就遮天蓋地。
林香織之前被季缺放在樹上,眼看又要被雪沖走,結果季缺這時沖天而降,又抱着她翻滾起來。
林香織跟着季缺滾着,只覺得要和季缺合二爲一。
忽然,她咬了季缺一口,說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季缺反駁道:“我這是保護你。”
林香織臉頰緋紅,說道:“可是現在.”
陸陸續續有凌家軍從雪層中爬出來。
然後他們很快發現,季缺和林香織在這片動靜已很小的雪層上滾來滾去,跟滾牀單一樣.
轟隆隆,地動山搖的聲音傳得很遠,也持續了很久。
狂暴的灰雪順着坡道沖刷着這片土地,本來堅固的山勢格局一下子發生了鉅變。
山峰被沖垮,溝壑被雪填滿,本來根深蒂固的參天大樹都被衝到了空中。
從這裡望去,之前的山峰早已被灰雪沖塌,下方的山谷溝壑也被海量的灰雪填滿。
幾棵巨大的樹木倒在雪層之上,宛若一具具躺着的屍體。
一眼看去,這簡直如末日景象一般。
萬幸這裡有一處山谷承載這可怕的積雪,又遠離城市,不然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這個時候,雪停了。
近乎持續了大半個的詭異飛雪終於停了下來。
從這裡望去,本來鉛雲密閉的天空已有放晴的趨勢,實在是罕見。
或者說,這天空突然不下雪了,天仁城內外的千家萬戶還有些不適應。
黑衣捕頭等人忙得跟狗一樣,畢竟城中已亂作一團。
而這個時候,一直持續落下的大雪突然停了下來,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本來他們正在搬動着受傷的同僚,結果下一刻就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雪停了!”
“雪停了!”
“得救了?”
另外一邊,那座之前一直屹立於風雪中的閣樓正掛在樹上。
三女一男倒成一片,竹牌灑落一地。
瘦女人的腳插在胖女人的鼻孔裡,一臉懵逼道:“怎麼回事?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