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蔓延着草藥的苦澀,脣角殘留着男人的溫度,顧念微伸出手,顫巍巍地指着男人,氣急敗壞,“你,你,不要臉!”
男人卻是絲毫都不以爲忤,反而是邪氣地勾了勾脣角,慵懶出聲,“你不是問我味道如何麼,我好心讓你嚐嚐而已。”
顧念微被氣得氣衝腦門,杏眼圓睜瞪了他一眼,“草藥味道不錯,你的味道,真是不敢恭維!”說完,甩臉子跳下了車。
她居然還好心讓柳兒找草藥治這個登徒子,早知道這個男人這般睚眥必報,讓他死了算了!
車簾子再次放下,男人的脣角卻是悄然逸出了一絲淺笑,他擡起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了摩挲自己乾澀的嘴脣。呵呵,剛纔那個感覺,好像,真的,不錯。
宮暮雲朝後靠着車廂,然後,優雅地擡手,將手裡拿着的魚腥草和紫蘇再一次丟進了嘴裡,慢慢地,慢慢地咀嚼了起來。
入口腥苦,然而藥汁順着嗓子下去之後,嗓子卻登時好受了不少。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而已,居然知道魚腥草和紫蘇能夠退熱去燒,治療風寒,當真是難得。而且,這個小丫頭行事幹練、果敢,並不像是十幾歲該有的模樣。
宮暮雲腦中疑惑重重,對顧念微漸漸也生起了幾分好奇之心。
馬車外,顧念微雙手叉腰指揮着顧二給魚去鱗,態度這叫一個惡劣。明顯是在馬車裡吃了癟,到顧二面前找平衡去了。
聽着顧念微對顧二吆五喝六,宮暮雲眼底不自覺就有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原來,女人還可以活得這樣瀟灑恣意,不像那些養在籠子中的金絲雀,整天就想着怎麼取悅男人。
顧二將魚去鱗去得差不多的時候,顧一寧抱着一抱木柴回來了。也真是難爲了他,在大雨之後,居然還能找到乾柴!
顧一寧將柴火丟在地上,擦了擦臉上的灰,看向顧念微的目光,那簡直就像是在看活菩薩,“二小姐,你怎麼知道那邊能夠找到乾柴?”
顧念微掃了他一眼,老神在在地說,“天機不可泄露!”
顧一寧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卻因爲顧念微這神神道道的態度,不敢再問。
有了柴,有了魚,便只差點火烤魚。
柳兒自告奮勇烤了一條魚,獻寶似地呈給顧念微嚐鮮,結果,顧念微只吃了一口,就呸呸呸地吐掉了,吐掉還不算,還不忘毒舌地打擊一番柳兒,“你這是烤得什麼玩意兒?魚怎麼能烤出草味?”
柳兒接過被顧念微丟過來的烤魚,咬了一口,真心覺得委屈,“哪有草味兒?”
顧念微嘴角抽了抽,大手一揮,將柳兒哄到了一邊,“行,您這水平,我消受不起,還是我自己來吧!”
顧念微一邊熟練地穿好魚,一邊興致勃勃烤了起來。雖然她前一世是個風水大師,但是作爲一個吃貨,她也沒少捯飭吃的。現在,穿越到這異世界中,所有的吃食都是天然無公害的,這吃起來,纔算是正宗呵!
顧念微手法嫺熟,看得顧一寧和顧二眼珠子都直了。顧二小姐,這些年這是過得什麼日子啊!一個堂堂的相府千金,居然會烤魚!而且烤得比她身邊的丫鬟都好……兩位糙漢眼巴巴看着一條條魚被顧念微烤得焦黃,對顧念微的仰慕那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直到顧一寧的哈喇子都快要流到地上的時候,顧念微才終於是將一尾烤魚丟給了他,“第一條魚,先給你這個出了力氣的人吃。”
顧一寧嘿嘿笑着,倒也沒有客氣,捧着烤魚就吃了起來。
雖然被燙得呲牙咧嘴,卻是一口都不少吃。
顧念微隨後又給了柳兒一條魚,自己纔開始吃。
顧二在一旁可憐巴巴地瞅着,一遍一遍地嚥着唾沫,“小姐,我的呢……”
顧念微懶洋洋翻了他一眼,“你沒有出力,不能吃。”
顧二真心覺得,顧念微就是故意爲難他,報復他之前不肯去找食物的。
可是,看着別人吃得香,顧二這肚子也開始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顧二摸着肚子,舔着舌頭,“二小姐,我不吃飽,怎麼有力氣保護你回盛京呢?”
顧念微冷笑,“你當我願意回那個狗屁的盛京呢?”
顧二不死心,“二小姐,你是大善人,萍水相逢的,你尚且還要救呢,我可是一心想要保護二小姐的,二小姐,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奴才餓死呢……”
“王八餓死,你都餓不死!”顧念微冷嗤一聲,繼續吃自己的烤魚。
顧二欲哭無淚,悲憤望天,“二小姐……”
在顧二很沒有骨氣地差點兒哭了的時候,顧一寧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開口,“二小姐,要不,我那份,分給顧二一點兒吧?”
顧念微瞪了顧一寧一眼,到底也沒有趕盡殺絕,丟給了顧二一條烤魚。
不得不說,顧念微的手藝是相當不錯,烤魚的香味,飄飄悠悠就飄出了好遠。
馬車上,本來閉目養神的宮暮雲忽而睜開了眼睛,神色變得前所未有的緊張。
顧念微打簾子進來,打算給宮暮雲一條魚吃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宮暮雲那一張略略有些失措的臉。
“怎麼了?”顧念微將烤魚遞到他跟前,“好像天要塌了似的。”
宮暮雲沒有接烤魚,只是有些急促地道,“快走!”
顧念微一愣,“爲什麼要快走?大家都還沒有吃好呢?”
宮暮雲沒有解釋,因爲外面顧二的話已經讓顧念微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們是什麼人?”顧二一面護着自己的烤魚,一面義正言辭地問。
顧念微神色微微一變,那隻伸向宮暮雲,拿着烤魚的手,隱約有些發顫,“找你的?”
宮暮雲微微垂首,“嗯。”
“那,我把你交出去,我們不就沒事了?”顧念微天真無邪地說。
宮暮雲擡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晚了。對方,只會殺人滅口。”
顧念微撇了撇嘴,“你的意思是,我壓根就不該救你?”
宮暮雲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車廂內的氣氛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