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后悽悽哀哀,整個人都是怔怔的,說恨,此時是真的提不上恨的勁頭了。
“陛下,”張明也是憤憤不平,狀態更是好不到哪裡去,道:“這馮璋突然攔住咱們,卻又不與咱們談,究竟是何意?!真是欺人太甚!”
“形勢比人強,”曹猛面有菜色的道:“掐了咱們的七寸,咱們現在當然是任人宰割。”
“陛下,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成鈺道:“咱們的大軍,拖不起啊……”
路俊林道:“馮璋打着什麼主意,朕一清二楚,他在逼朕向他低頭臣服,他纔會再來談此事。”
“連禮官都沒派來,對咱們也是十分藐視了,”李末喃喃道:“現下,他們若是圍了咱們,一舉殲之,咱們就算人多,也沒有勝算,就現在這餓的前胸貼後背的模樣,哪裡有勝算?!”
說是四面楚歌也不爲過了。
他們焦慮,難堪,孤憤……然而無可奈何。
路俊林沒有說話,眉頭一直在緊擰着。
一股造飯的香味竄到了鼻子裡。衆人都焦躁起來,軍中都蠢蠢欲動,許多軍士眼睛發綠,大口大口的分泌着唾沫,眼巴巴的看着對擂的味道。
晉陽軍中在埋火做飯,米飯香味,肉湯香味,似乎燒了酸辣魚,那股霸道的味道一直往人鼻子裡竄,在空氣中無所不入……
許多軍士喘着氣,默默抓起了武器,似乎有搶的打算。
他們……太餓太餓了。
李末臉色微變,道:“穩住軍中人心,不可去搶,否則,他們以此爲藉口,能將咱們滅了,都找不到說理處。”
路俊林心中難受的厲害。
這飯香味,這策略,何嘗不是一種四面埋伏。只怕用不到一天,軍中就要離心離德了。
衆將士們一面忍着口水,一面壓抑着軍中的蠢蠢欲動,用了極大的耐力。
曹猛冷汗涔涔的進來大帳,道:“陛下,只怕再不解決,敵軍沒有殺了我們,我們軍中就得自己先打殺起來了,這飢餓的事壓不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餓了這麼久,壓一頓飯就算不錯,還能壓多久?只怕再這樣下去,軍中兄弟父子都能執刀相向了……
路俊林臉色灰暗,嘴脣囁囁嚅嚅,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撲面而來。
其實,他爲帝君的潛質真的不怎麼樣,比起馮璋,他路俊林,不過是外強中乾。不及馮璋狠心,也不及他決絕,狠辣,有手腕。
但是,就這麼認輸,好不甘心啊。
“真是矯情,人都來了,卻還要在乎所謂的尊嚴嗎,”路俊林自言自語道:“……來之前都沒認清現實嗎,看看外面的現實,這纔是現實。”
不得不低頭,再不甘心低頭,也必須低頭的現實。
馮璋在給他下馬威,他全部都知道,可他不得不接。哪怕不想接。
路家人都是彆扭的性子,路懷德。路顯榮。還有他路俊林。
路顯榮當初哪怕是死,也不甘低頭,到最後,又怎樣呢,不過都是徒勞無功。
“折腰很難,”路俊林苦笑道:“路遙,你可真是狠心,真的不親自來,只讓馮璋這小子來,你真的不知,他要折斷我的腰嗎?!”
飯香味,肆意侵虐着所有飢餓士兵們的鼻腔,心肝脾胃腎,鞭笞着他們的大腦和所有的理智。
大腦中的弦似乎隨時都能斷裂。
路遙在晉陽城中有些坐立難安,雖然儘量的讓自己忙碌起來了,但有點不放心。
“你這般焦慮作甚?!”王謙道:“信璋兒一回吧?他就算心裡有點不好,也必須得學會承受,和控制。他的性格,一直是我的心病,但是,既然天下遲早要到他的手裡,不如放手,讓他能夠慢慢的學會控制權力和殺欲。”
路遙道:“我就是有些擔心路俊林。他畢竟是個現代人,如若讓他低頭,只怕不容易,萬一兩人之中一人沒控制好,就是大規模的戰爭。”
“只能希望他們都足夠理智,但是,如果真的發生了,也是註定的,”王謙道。
路遙聞言擰起了眉頭。
“你這樣子擔心,以後你真的放得了手,離開他嗎?!”王謙嘆道:“我說的是璋兒。”
路遙一怔,似乎也回到了這個問題上,怔住了。
王謙道:“羈絆不會是單方面的,我就知道你放不下。”
“我這也是操盡了老媽子的心,”路遙苦笑着,揉了一把自己的臉,道:“算了,該學會放手的人是我。”
她現在突然有點明白那一句話了,不是孩子依賴父母,而是父母離不開孩子。臭小子畢竟長大了,不光他要學會控制自己,她也需要慢慢的學會放手。如同每一個對待孩子的父母一樣。
“走,我得找點事情去做,”路遙道:“那幾個老毛子商人還在城中吃吃喝喝嗎?!我去找他們談談生意……”
王謙道:“吃的樂不思蜀了,王縣令派衙役去問了他們話,你猜他們說什麼?!他們說現在北廷在戰亂,他們若是現在販貨回去,萬一被人截了胡,豈不是白跑一趟,所以沒半點離開的意思!”
“他們從西北總督府那邊走,碰上如貴妃的可能性並不大吧?”路遙無奈的笑道:“看來老毛子做生意的慾望並不強烈。”
“他們是捨不得走,我看是想留在這裡自己享受,纔不管自己國家的老苦大衆需不需要他的商品呢,”王謙笑道:“還有,如貴妃現在是如太后了……”
路遙一笑,道:“也是。”
“不過長途跋涉帶回來的商品也不可能賣給平民,運輸成本如此高昂的東西,只會賣給貴族,一個國家的富強,沒有達到一定的程度,始終是沒辦法恩及平民百姓的,”路遙道。
“所以要販賣,也只會是奢侈品帶回去,”王謙笑道:“最近他們動作倒是不少,但都是小打小鬧,好像自己在晉陽除了吃以外,也在販貨,從東街拖到碼頭上叫賣,真別說,這些老毛子做生意,還是有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