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猛嘆了一口氣，道：“那就儘量別犯錯就行了……”
其它將領沉默，對未來充滿了憂慮。
原先他們的心被沒有糧草一事牽絆着，日日夜夜都在焦心此事，現在這個事一解決，他們開始擔憂自己的未來。
曹猛伸起筷子吃了打來的肉菜，裡面是大片大片的肉，但是總量卻並不多，又喃喃道：“……晉陽弄了一個養殖產業，有人養豬，有人專業養羊，養鴨，養雞的……聽聞弄了一個催生的鉰料來，可以喂這些養殖的東西，如此，便形成了供應肉食的規模，所以才能產生罐頭，然後運來軍營供應。“
“鉰料？”李末道：“是什麼東西？！”
“就是餵雞豬羊的東西，農家養家畜，無不都是要準備一些吃食給豬羊等，都喂草料，光割草就是一項大工程，而且還不能養多，養多了，供應不夠，家畜反而餓死了，”曹猛道：“晉陽既然養殖形成了規模，一定存在相應的上下供應，鉰料有供應，往下就有處理成熟肉食的通道，不然家畜到不長肉的時候，留着反而消耗糧食，卻無產出，是一種浪費。”
衆人聽他說的頭頭是道，都愣忡的看着他。
“這上面，便是鉰料廠，主要集中收集的夏秋或秋收後的草料，加工成鉰料，供應養殖廠，而養殖廠養出的豬羊雞鴨等供應到罐頭廠，如此一個行業就活了……”曹猛道。
衆人看他五大三粗，一副粗汗的樣子，在戰場上也算威懾的很，沒想到，竟然是這麼的瞭解農事。
他們想了想，也對，這曹猛出身農家，瞭解一番也是正常的，但是瞭解的這麼仔細就有點怪了。
“弄這個鉰料，還有鉰料廠，專門弄鉰料的廠？！”一個將領訝異的道。
“是爲了提高效率吧，所以集中人手專門弄這個，總比一盤散沙，東一竿子西一竿着打着，到最後還不如集中這樣弄一個專門的廠效率高，產量也大，”曹猛道：“而罐頭廠也需要穩定的原料供應，所以這自然就形成了一個供應鏈，一條線。”
衆人聽的目瞪狗呆，驚訝的看着曹猛。
“所以，晉陽人並不缺肉吃，不是因爲他們多麼富足，而是因爲，他們將很多的東西效率都提高了，不管是人，還是生產的體能，或是糧食的產量……”曹猛道：“所以，晉陽才如此富足。”
“曹將軍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一個副將驚愕的道。
“陛下派我的屬下去查過晉陽的民生，生活，所以，我基本系統的瞭解過晉陽曾經發生過的每一件大事，”曹猛道：“晉陽的新的生活方式，新興行業的誕生，以及百姓生活的許多變化，商業的發達和羅密的網，我都一清二楚。”
衆人恍然大悟。
曹猛一直低着頭，吃了兩口喃喃道：“……以後不管我們精神上多有負擔，但是物質上不會虧的，不管是吃穿住行，晉陽並不差……”
如今唯一所求的也只是物質上有一個安穩的一切便夠了。
對他們來說，沒有物質做基礎，哪怕精神世界再富足，物質的匱乏，也會讓他們生不如死。
如今所求，也不過是一種生路罷了……
飯菜端到林太后，林太太，以及諸后妃面前的時候，諸妃哪怕餓的眼冒綠光了，但依舊不敢先動筷。
林太太道：“娘娘，時至今日，終於有一餐像樣的飯菜了，雖不及宮中精緻，但足以裹腹，娘娘還是嘗一嘗罷……”
林太后道：“這一切，皆是陛下用了心血換來的……是林公用命換來的。”
林太太一時沉默了，眼眶也紅了，飢餓多日，食不果腹，如今卻因爲心傷，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她的幾個孩子和后妃也都沒有動菜。
林太后道：“……委屈陛下了，陛下低了頭，咱們纔有飯吃啊……”
林太后看着他們面有哀色，道：“以前富貴尊榮的日子過去了，以後的活法是一種活法，吃飯也是一種方法，但是從今天起，你們要明白，以後想要吃這一口飯，就得要低頭……”
衆人以林太太爲首，都低低嗚咽起來。
“擡頭有擡頭的吃法，低頭有低頭的吃法，”林太太道：“娘娘所說的，臣婦明白。”
林太后道：“以往也曾與先帝低過頭，如今不過是換了一種形式罷了。”
她嘆了一口氣，道：“都吃吧。”
衆人這纔拿起筷子用飯，只是難免有些狼狽。就連林太后自己，也是飢不擇食，吃着吃着就哭了。
林太太看她一眼，心中更是難受，她覺得逆境與絕境之中，哪怕是任性的太后也改變了許多。
以往她是有任性的資本，而現在，她都失去了。
帳蓬裡寂靜詭異，吃飯的聲音伴隨着的是壓抑的哽咽聲。
馮璋回自己軍營的時候，路俊林也回來了，他看了看軍營中的狀況，沉默了好一瞬。
當晚無話，第二天一早，拖着林太后，諸后妃，王公公，宮人，以及心腹，都準備往晉陽去了。
成鈺諸將進了帳，看着路俊林。
路俊林語氣很是平靜，道：“這幾日，你們將軍中的事務與晉陽來的軍將進行交割，完畢後，也來晉陽。如今這五萬人，已經完全移交於晉陽了，你們……都進晉陽吧。”
衆將都明白因由，便都應了聲，道：“是，臣等一定盡心盡力的完成，以後只安心的守在陛下身邊。”
他們都跪了下來，這等於是立誓永不背叛。
此舉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心軟，更何況是路俊林這個本就充滿人情味的人了。
路俊林嘆道：“苦了你們了，都快起來吧。”
衆人謝過陛下，然後立於一邊。
路俊林道：“我該走了，此去，不久便在晉陽相見。以後，若想走文職，在清閒衙門，也許還有一二可能。”
衆將見路俊林這種時候了還在爲他們着想，一時心酸莫名，都紛紛追上馬車，眼淚直掉。
這場不捨，終究是要寫上句號的。而晉陽，是他們所有人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