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別打擾就行了……”小販笑嘻嘻的道:“若是不看病,便到旁處看看吧,就算進去看病,也是要消毒的,裡面嚴着呢……”
“消毒?!”王老實被一個個全陌生的詞給弄蒙了。
小販嘻嘻嘻的笑,這一刻,彷彿蹲着的小販成了天堂之人,而王老實成了鄉巴佬。
這真是……很微妙酸爽的感覺。
“走吧……”王老實只好出來了,待剛一出來,正好擠上民工放工,好傢伙,又被擠進人羣中去了。
“食堂,可是食堂二字?!”王老實道。
“正是……”掌櫃的道:“怪不得從早上開始這裡就有一股飯菜香味,這麼多人的飯菜,想必食堂極大,有味兒是正常的……”
王老實道:“我去看看,吃什麼!?”
各掌櫃護着他道:“家主小心,莫要擠着了……”
好不容易擠到稍靠前的位置,便有民工道:“幹什麼呢,吃飯排隊,哎,你們哪裡來的,這裡是食堂,沒有工牌不給飯吃啊……”
王老實看他們脖子上都掛着工牌,便怔了怔,道:“對不住,不小心被人擠進來了,出不去了,一會兒我們再走……”
衆人這才笑了,道:“原來也是個大傻,怎麼天天有人被擠進來?”
王老實笑了笑,也不在意他們笑自己的,只是乾淨朝前擠了擠。見有人已經打飯出來了。
深深的大碗裡的飯,白白的米粒上面是一大塊肉排,配上青青的小菜,一人再領一個饅頭,伙食極好。
管家道:“……聽說有兩萬餘人,將至三萬人了,這麼多人,這麼好的伙食,一天得要花多少兩銀子啊?!”
“照樣有人願意往這裡送錢,”王老實道。
“家主,好像不止有飯,還有湯,不過是蔬菜蛋湯……”掌櫃的擠回來道。
“不止湯,今日好像有奶,”一掌櫃笑着道。
“牛奶,還是羊奶?!”王老實吃了一驚道:“這麼稀罕的東西哪兒來的?!”
“我去問問……”一掌櫃的擠入人羣去問了,不一會一頭汗的回來了,道:“……晉陽到處都有胡人送羊來,奶多着呢,多是羊奶,不過這個好像只送與敬老院,醫院,孤兒院和這裡的,其它地方買不着,也見不到……好像吃這個能強身健體……”
“怪不得,這些災民好像身上有肉了,不像災民的樣子……”王老實道。
“哪裡像災民啊,身上乾乾淨淨的,聞所未聞啊……”管家道。
“如此調度,既便是整個朝廷也做不到這般模樣……”王老實道。
“不過這麼多人,以後怎麼安置啊,現在是修運河,待過幾年,運河修好了呢?!”掌櫃的道。
王老實心中的震動已經無法言喻了,聽了也不答言,只是走到人羣中去,看着蹲在地上吃飯的民工,自己也不在意,也蹲了下來,道:“……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啊?!”
“修運河啊……”有民工笑着道。
“待修好了呢,回鄉嗎?!”王老實道。
“不回鄉,家鄉也早與以前不一樣了,回去做什麼,反正我們聽官府的,待修好了,總要人管過往船隻吧,我也許報個名,能徵上呢,再說了,這城中到處都要建設,以後上工的機會多着,還有碼頭,若真不行,趁身強力壯,去當兵也挺好……”
有一兵士笑嘻嘻的道:“就你這身體,能殺敵嗎?!”
“當然能,待北邊真有人來了,看我不拿鐵揪敲死他們,嘻嘻……”
“他們敢來嗎?!不敢來,這麼久了,也沒見着他們來呀……”
……
他們說的是北邊,不是南邊,說明在他們心中其實是知道的,他們選擇了晉陽,就一定是朝廷的反面了。
可是即使如此,他們也依舊堅定的站在這一頭。並願意爲之付出生命。
這是如何的信仰。唯有信到了骨子裡,才如此堅定不移。
王老實退出來了,見人越來越多,便找了空地坐了下來,知道一時出不去,便道:“……朝廷知不知這裡運河的事啊?!”
“忙着內耗呢,誰會不長眼的將此事上報上去,兩餘多人,只怕他們只會報兩百,兩千頂天了,再說,兩萬人,也不稀罕,拜神教都有十萬人了,也沒見朝廷着急……”管家道:“他們都不着急,家主何必替他們着急……”
“總會打起來的……”王老實道:“晉陽對京城瞭如指掌,而京城對這裡卻知之甚少,輕敵放縱,這天下啊……真的要變了……”
“家主,你真的要選擇晉陽?!”
“不是我選擇晉陽,是天下人選擇了晉陽……”王老實道:“你看看他們,聽聽他們的聲音。”
民工們養過很久,伙食好,睡得好,病了有人看,有藥吃,身體紅潤,每天的體力勞動,讓他們身強體壯。
這樣的體質,一旦上了戰場,將會是一場巨大的戰鬥力。
王老實一咬牙,道:“無論如何,呆在這裡,一定要見到他……”
衆人心中的震動也是巨大的,彷彿整個世界觀都被重塑了,道:“……是,謹聽家主吩咐。”
此時,京城,定遠侯府,已是深夜。
“罪名已經定下了,明日要秘密處決,問斬,其餘人發配邊塞,女眷充奴,”定遠侯沉沉的道。
“秘密?!”他身邊的心腹也是心中微沉,道:“侯爺,這……”
“本侯豈不知這不能服衆,百姓心中存疑,犯着嘀咕,恐非好事,永寧侯是十惡不赦,可是真不該以此莫名之罪論處……”定遠侯道:“死的不明不白……真相被掩蓋,那些被貪的銀子,死去的人,闖下的禍,那些災民……那些簍子,就這麼……過去了?!”
心腹幕臣嘆了一口氣,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定遠侯心中也膩味,可他說不出來逆君不道的話,只能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罷了,你退下休息吧。”
“是。”
書房內只剩下定遠侯一個人,定遠侯知道,路遙對他說過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告訴第二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