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從未經歷過古代戰爭的現代人,石雲帆們並不知道準備一場夜戰和突襲到底需要多少精力。在他們四位試煉者躺在牀榻上,安然而眠的時候,郭靖和黃蓉卻連一分鐘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他們安排人手,調配部隊,在城頭製造守衛假象,動員城內所有的水軍船隻,在保證戰鬥力的情況下,把大家一個個塞進船中,還要確保不走漏消息。這幾乎耗盡了兩人所有的精力。而等到石雲帆四人受邀來到郭靖的旗艦之上時,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完成,獵獵的旌旗在夜風中飄揚。無數黑色的船影在夜色中浮在水面上,影影重重,不知凡幾。
“我們要出發了麼?”
看到這樣的景象,站在甲板上的石雲帆也有些豪氣上涌,他激動的問陪着他們的郭破虜,彷彿還不太確定將要發生的事情。
“快了,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吧”,郭破虜的注意力並不在石雲帆身上,他正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中拿着的一把黑色的長刀。
那長刀線條犀利,造型別致,一看就鋒利異常。
“你看那把刀。”
安妮惠走到石雲帆身邊,低聲說道。郭破虜這時的心神全在那把刀上,並沒有聽到兩人的耳語。
石雲帆的眼神在那把刀上轉了幾轉,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是屠龍刀。”
他回看着安妮惠,心裡有些激動。
他正在見證歷史,見證那被無數人傳頌的歷史,在自己的眼前展開,那種感覺玄妙異常又回味無窮,讓他覺得這些天的苦和累,生和死都是值得的。
“是把好刀。”
趙一龍在石雲帆和安妮惠不注意的時候,已經走上前去,站在了郭破虜身旁,輕聲說道。
“啊?”
郭破虜好像被趙一龍微微的嚇到了,他小小的驚呼了一聲,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撓了撓頭,把那把刀珍而重之的背在身後,纔回答了趙一龍的話。
“這是歐冶子大師以命所鑄的刀,世界絕無僅有,僅此一把,自然珍貴。”
“歐冶子?”趙一龍對這個名字感到有些熟悉,但是他並不記得在郭靖的故事中聽過這個名字。
“應該是鑄刀的大師”,安妮惠上前一步,眼睛在郭破虜背後的刀上轉了一轉,拉開了趙一龍。郭破虜看着他們的互動,有些不解。可是他的性子又不是個好奇的性子,想了一會,竟自顧自的走到船邊,看向了不知何處的遠方。
“那可是屠龍刀,你要是太覬覦了,當心被郭靖打死。那可是他和黃蓉留給郭破虜的刀!”安妮惠輕聲的告誡着趙一龍,擔心他的言行引起郭家人的猜忌。
“我知道,不過這刀不是留給後人推翻蒙古統治用的麼,裡面應該是降龍十八掌和武穆遺書,對不對?”趙一龍對安妮惠的提醒不以爲然。
“不管是什麼,都要把它保護好,這可是傳說中的兵器!”安妮惠低聲強調,語氣裡竟然有極少出現的強硬。
“你怎麼突然對這把刀這麼上心?”石雲帆走過來,有些好奇的問道。
“就是喜歡啊,從小喜歡的故事,從小喜歡的人,從小喜歡的刀。”安妮惠翻了個白眼,“你就當
我是花癡粉好了!”
石雲帆笑笑,剛想回話,就感覺到了船身一震
出發了。
這場夜間的逃亡,在遇敵之前並不會點燃燈火,所有的船隻都排成長長的三列,順着和之前送情報的那條水路相反的方向,順流而下。在這個時間,汗水以西基本已經被韃子佔領,唯有沿着汗水向東,纔有希望逃出包圍圈,再謀發展。
和石雲帆曾經乘坐過的水鷂子不同,襄陽水軍這次出動的戰船都有着巨大的帆和漿。看不到身影的漢子們在船的下部艙室揮汗如雨,和夜風一起,操縱着船隻向前,向前。
宋朝時用來水戰的河船平底闊邊,甲板寬大低矮。無數披掛整齊的宋兵密密麻麻的站在甲板上,等待着接敵的那一刻。這個年代的水戰,更多的還是靠碰撞和接舷後的廝殺來決定勝負,所以單位面積甲板上可用來戰鬥的人數越多,接舷戰時能夠通過戰士的跳板越多,就越容易取得水戰的優勢。因此,在石雲帆目力所及的範圍內,他所乘坐的旗艦,在甲板上站滿了士兵的同時,還在甲板兩側設置了鉤鎖和跳板,用來捕捉並且接觸敵人的戰船。
郭靖和黃蓉安排的夜襲是沒有聲音的。超過一千艘船,帶着將近七萬人,沉默的向着敵人的小灣砦靠近。按照郭靖和夏貴商量好的計劃,他們將在小灣砦內側的水域,等待夏貴的水軍信號,一旦夏貴的水軍開始攻擊,他們的水軍也會同步攻擊,裡應外合,擊破鹿頭砦,離開蒙古人在襄陽的包圍圈。
順流而下的過程並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大概四五十分鐘的樣子,石雲帆就感覺到船速慢了下來。這時的郭破虜早已從對那把刀的迷戀中恢復了過來,正認認真真的低聲給四位試煉者講解着戰術。
黑夜中的等待並沒有持續多久,夜色和月色下的漢水也並沒有想象中有那麼高的隱蔽性。幾乎是在郭靖這隻巨大的船隊距離小灣砦還有一里多地的時候,蒙古人安插在河邊的探子就已經把襄陽有大船隊逆流而上的消息送入了小灣砦的指揮大帳。只不過,在負責小灣砦防務的大宋叛將劉整還沒來得及做出更多的部署和安排的時候,來自夏貴的水軍已經叩響了小灣砦的大門。
攻擊是從一朵靚麗的煙花開始的。在小灣砦北側,之前還空無一物的江面上,緩緩駛來了夏貴手下可用的兩千艘戰船。因爲有資歷的水手不夠,夏貴不得不減少了漿手的數目,更多的依靠風帆來驅動船隻,卻剛好趕上了江面上風力充沛的一夜,在約定的時間之前一點點,展開了攻擊。
而在鹿頭砦的另一側,正在飛速向着小灣砦靠近的郭靖,也看到了那自下而上飛起來的孤零零的焰火。他立刻知道那是自己友軍約定的信號,二話不說的拿起面前的鼓錘,開始有節奏的、緩慢的,敲擊着的面前的牛皮大鼓。
“嘭!”
第一聲的轟鳴把無數在河邊棲息的水鳥驚了起來,它們的啼聲在一瞬間佈滿了郭靖旗艦附近的江面,聲勢浩大。
“嘭!”
第二聲鼓緊跟着第一聲響了起來,驚醒了還在待命狀態的宋兵們。他們聽到這鼓聲,就知道廝殺已經迫在眉睫。不少人脫了上衣,只留了保護作用的半身甲和長
長的斬馬刀,打算和敵人拼個死活。
“嘭!”
到了第三聲鼓,已經變成了和聲。更多的船隻開始相應旗艦的號召,更多的低沉聲音在夜色中的江面上響了起來。
“嘭!嘭!嘭!”
鼓聲越來越多,越來越低沉,也越來越密集。那節奏和聲音震的石雲帆的胸口微微的發慌。他迎着風看向了遠處砦外的戰場,聽着耳邊的鼓聲,突然升起了一股豪情。
敵人再怎麼強大都無所謂,只要拼上了性命,總能有所得吧!
遵循着旗艦的命令,所有的船隻都還沒有點火。在石雲帆的注視下,他們仍然無光的前行,接近着小灣砦。用那一聲緊過一聲的鼓聲,去壓迫敵人的心臟。
“兩面夾擊!宋人這是要打決戰!”
在小灣砦內部,劉整的大嗓門已經隨着第二聲鼓聲的響起,喊成了破鑼。他作爲主動投降韃子的降將,一直無時無刻都在期待着能夠給自己表現的機會。這次看宋人主動跑過來打夜戰,他自然十分開心。
畢竟,在水軍出身的他看來,漢江這一塊的水文環境,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種熟悉對他來說,就是無形的優勢。他不相信有隨便什麼人就可以摸清漢水的脾氣,他也不相信自己會在這塊戰場上輸掉。
“緊急軍情,準備迎敵!”
軍令官大聲的喊叫激活了無數睡夢中的蒙古水軍。爲了迎敵方便,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睡在船上,現在看南宋的人衝過來了,他們隨便收拾了兩下,就進入了戰鬥狀態。漸漸的,隨着砦北負責夜間守衛的艦隊和夏貴的船隊交上了火,砦南的郭靖船隊,也已經和敵人碰上了頭。
戰鬥是在一聲尖銳的響箭中打響的。衝在最前面的襄陽水軍船隻,搶先想着對面的蒙古水軍射出了一支響箭和幾十只繩箭。而對面艦船上的敵人則回以火箭和普通的羽箭。既然襄陽的水軍表露出了打接舷戰的態勢,那蒙古人自然就選擇了靠射箭來分出個勝負。
作爲馬背上的民族,他們不認爲自己在射箭上會輸給任何人。
幾輪羽箭對射後,襄陽這邊已經有幾艘船被點燃了風帆,照亮着這片水域。而蒙古水軍的前鋒船隻也已經被搭上了跳板,無數穿着紅衣褐甲的宋兵,揮舞着斬馬刀和直刀跳過跳板,衝向了對面船上第敵人。而那些被攻擊敵人毫不示弱的,拿出彎刀和宋兵廝殺了起來。
只是在一瞬間的功夫,剛剛還一幅恬靜夜色的汗水,就變成了血肉橫飛、火光滾滾的戰場。
安妮惠一行人站在旗艦稍微靠後一點的位置,看着面前紛飛的羽箭和低聲的廝殺,不禁有些激動。她這是第一次在海上殺人,而且還是冷兵器時代的那種刀刀入肉的海軍。就算她是一個姑娘,但是深藏在血液深處的暴力分子,和掌握了九陰真經之後膨脹的信心一起,還是讓她對面前的場面有些着迷。
石雲帆在她身旁看着她,驚訝於這位姑娘的言行不羈和灑脫。他手中的直刀已經被攥出了汗,心中的心跳有若響鼓。作爲一名漢人,能夠有機會去和韃子廝殺,他很興奮。然而從他所在旗艦的位置看,那些戰火和敵人要留到他來出手,估計還要很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