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被勒的太緊了,兩個手腕被勒的很紅,手上,臉上,還有剛纔被李宇航踹過的地方都悶悶的疼的厲害。
可這一切的疼痛都在這一刻遠去。
秦雨墨擡着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暴怒失魂的李宇航,覺得心情很複雜。
就像是看到了某一個時刻的自己。
若不是唐逸風跟胡辰熙的愛,或許人生的很多分岔路口她就會被仇恨矇住了眼睛,然後也走到了這樣的極端。
李宇航在她深深淺淺的目光中開始慢慢的冷靜下來,最後揮一揮手,示意人家幫她解開了繩索,只留下雙手還被捆綁着。
秦雨墨沒有立刻站起來,依然安靜的坐在椅子上。
李宇航掏出手機,按了一連串的號碼,電話很快被接通了,李宇航面無表情的說:“唐逸風是我。”
秦雨墨聽到這三個字終於生出了一絲急切,她知道,自己始終是自私的,她這樣做是要歸還對胡辰熙的愧疚,然後又一次的讓他面對即將失去她的危險。
此刻他應該是怎麼樣的心急如焚。
唐逸風,對不起。
李宇航話說到很快:“我們開門見山,你老婆在我手上,我要一個億,現金,不連號的,明天下午四點交易。”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什麼,可是離的太遠了,什麼都聽不見。
只聽見李宇航回答:“好。”
然後把電話遞給了秦雨墨,秦雨墨急切的抓住:“逸風……”突然間紅了眼眶,想起那天他說,如果有人抓了你跟孩子,我願意交換一切。
然後眼淚卻真的不受控制了。
唐逸風其實那一刻是恨秦雨墨的。
恨她這樣留他一個人面對生死,不爲他跟孩子考慮半分可是她無助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時候,唐逸風再也沒有恨,只有滿滿的關係。
“別怕,等我。”
秦雨墨說不出口,乖巧的應了一聲。
然後電話被李宇航搶過來,掛掉。卻驚見於秦雨墨臉上的眼淚,剛纔那麼強硬的一個人卻能爲電話那頭一句話,哭的這樣傷心。
分不清,她是軟弱的,還是強硬的。
秦雨墨艱難的幫自己擦乾眼淚,又恢復了剛纔那個不動如山的樣子,似乎剛纔的情動都沒有發生過。
李宇航清咳了一聲:“我給唐逸風一天的時候去籌錢,至於你,現在跟我去一個地方。”
此刻秦雨墨心情不好,口氣自然也是不好:“去哪?”
“拜祭爸。”
李紹峰有一子兩女,可臨終的時候唯一陪伴只有李雨欣一個人,頗爲遺憾的走了。
原來,李宇航費盡心思的把她綁來,還爲了這樣的目的。
秦雨墨頗爲諷刺笑了笑,擡起被捆綁的雙手:“怎麼,讓李紹峰看看什麼叫做姐弟相殘,好讓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李宇航的手又重重的擡起,眼看就要落下來,秦雨墨非但不躲,揚起了臉。
可到底還是沒有落下:“不准你這樣說爸。”
重症就要下猛藥
。
“說起來,我們兩的薄情寡性倒真是遺傳同一個人。”
“閉嘴。”
“你恨我,其實我更恨你,當年如果不是因爲你媽肚子裡的你是李家唯一的男嬰恐怕李紹峰不會這樣翻天覆地一場,或許我媽肚子裡的孩子就能順利出世,我最恨李紹峰除了我媽這些年的鬱鬱寡歡,那個流到的孩子還有很多個需要父親在場可是他永遠都不會出現的時候,小時候我看見人家有父親抱在肩頭騎高高就特別的羨慕看見人家一家三口一起出現的時候就特別的嚮往,所以我只能努力的冷漠,努力的裝作不在乎,不靠近,就是不想讓人家知道其實我是渴望的。”
李宇航的表情有幾分鬆動,秦雨墨繼續說:“我沒有見過顧夢馨,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女孩,但現在卻能明白幾分她當初執意的原因了,李宇航,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孩子如果生下來能夠得到什麼,一個強姦犯的父親,一個不愛她的母親,公衆的異樣目光,那你說,真到了這樣的時刻,他會不會也有一種曾經跟我一樣的想法,恨不得沒有出生過一樣,如果真的有了,李宇航你要用什麼樣的面目去面對這個與你血脈相連的孩子,成爲下一個李紹峰嗎?”
恨不得從來都出生過。
當時懷着小魔怪的時候,前幾個月她總會做着很多噩夢。
都是自己小時候,那時候瘦瘦小小的自己蹲在牆根處,看着魚貫而入前來接同學的家長們,看他們歡樂離開的背影,通常她都是最後一個走的,因爲母親下班的最晚,老師每次因爲這樣,總不是很喜歡她。
小朋友常問她,你爸爸呢她不過是昂着頭冷漠的說,死了。
可心裡卻明白父親沒有死,他只是不要他了。
比起死,更傷人。
那時候夢醒來,夜涼如水的時候,她摸着肚子裡已經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小魔怪就會忍不住想,自己生他下來到底是對還是對的。然後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
答應胡辰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爲孩子,因爲她不想自己的下一代也會如同那時候的自己,只是昂着頭倔強不服輸的樣子。
她不忍心也不願意。
“起碼,我還有我媽全心全意的愛,可是你的孩子呢,會有什麼?你想過嗎?”
孩子真是個很奇怪的生物十個月的孕育,成功了便會會笑會鬧會跑會跳,可是如果流產了,不過只有一灘血水。
不知道流出母體的那一刻,會不會有感知。
“李宇航,你希望他以後變成第二個你,還是第二個我呢,這樣你就覺得開心幸福了嗎?”
父親,多模糊飄遠的一個詞語。
孩子是個意外。
對於李宇航也是如此。
不過是他一次情難自禁的設計後的意外產物於他來說的個牽絆。
或許顧夢馨就算願意生下來了,他也未必能做個很好的父親。更何況,他自己也還是一個孩子,玩世不恭,任性自私。
可真的等他知道那個孩子流走的時候,他一向對任何感情都單薄,可那個時候心裡卻好像被人捅了
七八刀一樣,疼的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突然感應到,這個世界上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一個孩子就這樣沒有了。
自己的親兒子。
那是自從出事以來,他第一次的痛哭。
傷心欲絕。
終於等失去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是緊張的。
李宇航的表情越發的悲傷凝重,秦雨墨想或許自己說的那些話對李宇航起了作用,於是繼續加碼:“你已經毀了一個女孩的一輩子,難道真讓她家破人亡了你才甘心嗎?”
許久李宇航擡擡手,原本圍得密不透風的人一下子都散了,只剩下幾個心腹。
秦雨墨心念一動,就當她以爲他被他勸服的時候,他卻答非所問的問她:“你就這麼恨爸,恨到連他最後一面都不肯見。”
“我不恨他了,卻也不愛他。”
李宇航偏過頭去:“我知道你一定是不願意的,所以我大費周章的把你綁來,算是我爲我爸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
“李紹峰當年爲了救你,不惜召回在外面流浪的我,結果還是功虧一簣,如今他要是知道你越獄殺警,你猜他能夠瞑目嗎?李宇航,如果你還有一點惻隱之心的話,如果你還在乎親情的話,當我求你,現在就收手,放過顧家就當是放過你自己了,你要拿錢要逃命要自首都可以,只是不要在殺人了,就當是爲了李紹峰,爲了李雨欣,還有你的母親。”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秦雨墨在想說話的時候,李宇航一個眼神投過去,手下很快領命,拿了塑料膠帶迅速的封了秦雨墨的嘴。
“你說的已經足夠多了。”
秦雨墨見他猶自堅持,怕逼他太緊了會引起更大的反彈,於是也就沉默不語了。
接着又被再度蒙上了眼睛,然後上車,好在這次車程不是很好,秦雨墨恍然大悟,原來那個廢棄的舊倉庫就在墓園的附近。
這恐怕也是李宇航意料之中的。
如此倒是佩服了一些李宇航,看來這個別人嚴重的紈絝子弟,其實倒不是這樣不學無術。
夜晚的墓園,安靜的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拾級而上,經過一座座的墓碑在此刻更顯得詭異十足。
秦雨墨就算膽子再大,可進了這樣的地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更別說是押着她的兩個人了。
腳下的步伐更邁的快了一點,李宇航裹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很好的把自己融進黑夜裡面,背影孤寂卻又冷漠,一個人大踏步的往前走,誰都不看。
秦雨墨被膠布蒙着嘴巴特別的難受,於是嗚嗚的喊了幾聲作爲反抗。
在這個深山的夜裡聽起來倒是格外的瘮人,李宇航走了兩步還是回了頭,返身撕下她嘴上的膠布,卻還是出言警告:“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
秦雨墨冷哼了一聲,作爲回敬。
一羣人又走了將近十分鐘,李宇航才停下腳步,吩咐其他人站在那裡等他,自己過來解開了秦雨墨手上的繩索:“老實一點,別玩出什麼花樣來。到時候我可不客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