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爲了要我感同身受,你們就策劃了這樣一場大戲。”
“自然不是,他捨不得,如果他非要讓你痛,那他就是有不得已的隱衷。譬如……血癌。”
血癌兩個字像兩片又薄又鋒利的刀片迅速滑過秦雨墨的心臟,然後潺潺的流出鮮血。
痛意在這一刻蔓延全身。
“怎麼可能……不會的……他明明……”很好,很健康。
顧夢虞看到她的反應,微微的笑了。
秦雨墨原來你也不是那麼擅長僞裝的人,或許你是,而是這麼鮮明的痛苦讓你連僞裝的力氣都沒有。
“其實最開始那些照片真的是老闆故意放出來的,女主角也是你,他這麼做是想要藉助輿論的力量讓唐家早點接受你,只是那天他身體一直不舒服發着燒起初以爲只是感冒都沒有上心以爲吃了點感冒藥就好了,可開完會之後他就直直的倒在會議室門口把我們都嚇壞了,等送到醫院的時候,我們才知道……”
好在是唐氏的醫院,消息封鎖的夠緊密,所以知道的人僅就他們幾個。
“我並不知道,他知道消息之後經過了怎麼樣的掙扎和心理活動,但是那天,大家都散了,我一直在病房門口等着他,或許我原先就有預感,他一定會有事找我,或許需要我幫忙。我一直從下午等到半夜最後困得都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纔開門把我叫醒,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顧夢虞,你跟我結婚吧。”
那時候她還混沌未醒,睡意惺忪,聽到這句話,如墜雲霧之中。
唐逸風從T城回來之後,他們曾經有個短暫的會面,她跟他良久自然能感受到心情的喜悅,她知道他一定放開了一些無謂的糾結迫不及待的想要幸福了,她真心爲他們開心。
他說:“夢虞,你們女孩子都喜歡什麼樣的求婚。”
那樣的口氣,帶着期待,喜悅還有對幸福的憧憬。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波無瀾,跟交代工作,沒有什麼兩樣。
婚約公佈之後,她看過很多人對他們祝福,臆想,猜測。
而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在一個冰冷的醫院那個長的彷彿沒有盡頭的走廊上,一個握着冰冷的審判書,而另外一個手機躺着剛剛收到的顧夢馨的短消息,姐,今天我親自下廚,你說林深最喜歡吃什麼?
那些就是他們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既然生而同類,不如就這樣相互取暖。
於是她豁然開朗:“好啊。”
這樣,一個契約完成了,另外一個契約又重新開始了。
“我答應了,但是我沒有那麼偉大,很大程度上還是爲了我自己,我妹妹跟我愛上了同一個人,我知道那個人是一條衚衕走到黑的人,我想讓他死心,死心最好的辦法就是我成爲他最尊敬的學長的妻子,這樣我們此生就在無可能了。”
“而唐逸風他了解你,他知道怎麼樣快速的讓你對他死心絕望,
於是所有的故事裡的主角就變成了我,這原本是他對你的愛可如今只能演變成欺騙,真是諷刺對不對,他知道你痛恨背叛,痛恨失去,你恨每一個始亂終棄的男子,因爲你父親,所以他讓自己扮演這樣的角色,因爲只有痛過,絕望了,纔會想到遺忘。”
“我們那時候想過最壞的結果,不過是他重病不治,而我會繼續以未亡人的身份生活,能看着夢馨跟他幸福快樂就好了。或許哪一天我想開了,還能找個不好不壞的男子度過我不好不壞的一生。”
顧夢虞唐逸風他們的愛情觀,雷同到幾乎一模一樣寧可自己生不如死,也不想讓自己所愛的人知道。
“其實,你來家裡找他那天,他就在隔壁房間裡,可是他不能面對你,因爲他怕自己看見你就會心軟,所以找了我,所說的那些絕望的話都是假的,你跌跌撞撞跑出去的時候,他就站在陽臺上看你。”
目光被悲傷割成千絲萬縷,每一絲,每一縷都籠罩着秦雨墨倉皇逃離的聲音。
然後越發的沉重。
一個人的眼光會不會有重量。
如果有,那一定是被冠以血肉靈魂。
“我知道,他其實也哭了儘管他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我想,你那時候應該也哭了。”
可是連流淚都不能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肆無忌彈的落下,那時候掩埋在心裡最深處的悲傷,無法言語。
很多時候,顧夢虞常常會想起那一幕,卻無法表達她當時內心的感受,像是整個世界在唐逸風面前落下了幕,以後他沒有白天,沒有黑夜,沒有悲傷,沒有喜悅。
如同行屍走肉。
恩,就是如此。
“我曾經問過他,爲什麼不把事實告訴你呢,讓你陪着,就算是人生最後一段路也能走的很幸福圓滿。他只是淡淡的回我,他不想死在你可以看見的地方,你已經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而他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惦念,如果你知道他死了,他怕你就會這樣跟他走了,他捨不得,他寧可你平安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裡。就算他不知道,他死了,他在天上看着就已經很滿足了。”
秦雨墨不知道自己哭了,發現的時候,桌子已經匯聚成很小的一灘水跡。
“原本事情一直都在我們預想之中,可是我們沒有想到你懷孕了。你不會知道他有多愛你,就像你以爲他讓你拿掉孩子是不愛你,是遺棄,可我覺得,那是他深沉的愛。你知道嗎?孩子的臍帶血是能夠救治他的可能之一,但醫生說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所以他不敢賭,不是因爲他怕死,而是怕你以後都要揹負着這個孩子生活而他又不在不能照顧你會活的很辛苦。所以他寧可放棄這份希望,也要讓你生活的很好。”
唐逸風何曾不想要秦沐陽,或許應該說是唐沐陽。
他很早的時候想過,若是他跟秦雨墨的孩子,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鼻子
像他,眼睛像秦雨墨,男孩也好,女孩也罷。他一定會把他捧在手心裡,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在她面前。
挾天子以令唐家的想法他不是沒有轉過,甚至後來有意無意見沒有做措施也曾經夢想過這一刻。
可這份巨大的喜悅襲來的時候卻在自己得癌症之後,晚了,所以悲傷與喜悅同來。
晚了,所以孩子跟秦雨墨之間他只能選一個。
那麼他選秦雨墨。
沒有孩子,她就算涅槃也能重生。
有了孩子,她一個人就算在堅強也會軟弱的。
可真到了那一刻,他真的站在手術室門外,冰冷的鋁合金門慢慢的合上的時候,他站在門外覺得每一分的都是折磨,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什麼叫失去,是推翻了他所有的心理防備。
然後終於學會對自己妥協。
不,他不能失去秦雨墨,也失去他們的孩子。
他衝進去的時候告訴自己,坦白算了留住秦雨墨留住孩子去賭這個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就算失去了,可秦雨墨還有孩子她會好好的活下去的,就讓他自私一次吧。
只是他掙扎半響,終究遲了。
他推開門,人去樓空,從此恩怨已成昨日事。
就算孩子還活着,卻也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而秦雨墨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
他還活着,可是他寧可那時候自己就死了。
“那場車禍是真的,雖然他只說礦泉水瓶卡住了剎車又正好避讓旁邊的車子纔會撞上去的,但是我想那時候絕症,失去你,不要孩子,他心裡一定苦的都沒邊了,或許他真的在那一瞬間動過這樣的念頭,絕望了,可上天沒有那麼快就讓他死了,雖然撞的厲害但車子性能很好沒傷到什麼,只是有些損傷罷了,但你的事情就徹底瞞不住唐家了,唐夫人執意要留下你肚子的孩子,並且威脅唐逸風說如果他不同意的話,那麼她只能跟那個孩子一起死了,大家都求他,可他自己反而經過大傷大痛之後異常的平靜,他說,這個孩子的死生去留,他如今一點都辦法都沒有,如今一切皆在你手上。”
“於是纔有了唐夫人的去海南找你的事情,但他求着唐夫人不讓你知道事情真相,連C&C他都幫你找到了一個最好的理由,可以讓你收下,想幫你跟孩子謀求一個安穩的未來。而我們正好藉着車禍這件事情大做文章,躲過媒體們的追訪,遠去加拿大進行保守治療,一方面唐家利用所有的人脈資源資源,另一方面就是等孩子出世把。”
“那天,其實我們是從三亞轉機去的加拿大,他說,他想再見你一面,或許這就是最後一面了。我們去的時候,煙花開了漫天,你跟胡辰熙並肩站在煙花下,而他只能站在暗處,偷偷的近乎貪婪的看着你,漫天的煙火都在他眼底失去了顏色。”
很多時候,他都站在你身後,目光深深的看着你,只是你沒有回頭不知道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