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順利,王珏沒在邊關多停留便跟着那隊士兵上路了。這一路上,除了領頭小將問些被拐前後的事情,同行的士兵們並未與她多交談,即便如此,王珏依然提高着警惕。她實在想不明白,爲什麼這麼輕鬆就被放進來了,這隊跟着她的邊城士兵真的是恰巧回都城送信的?
瞧着這些人臨近長安便開始興奮,待到衙門時更是抖擻,王珏只能準備着見招拆招。
初唐時期的公務員很負責,衙門也沒那麼多繁瑣的程序,王珏與士兵們剛進長安縣衙便有小吏迎上來詢問,“你們有什麼事情?”
一路上話不多的小將,在這時竟化身話嘮,“此人在長安被拐賣,你們這些人是怎麼負責治安的?長安可是咱大唐的都城!多虧我們這隊人歸來,纔將人順便帶回。”
哎媽,挺可憐!小吏連忙把王珏帶到做筆錄處,欲將此事記錄上報。
沒等王珏說話,小將又開口道:“王珏,女,17歲,長安外南山村人。九年前被拐,你們趕緊去查記錄。她被拐子迷暈後交給一個商隊,那商隊每次要運幾十個孩童去關外,若不是被她老師所救早沒命了。我們想着不是小事情,趕緊給人送過來了。你看看有沒有她家的備案記錄,我這還有將軍交代的任務沒做呢!”
小將噼裡啪啦一頓說,做記錄的小吏聞言愣住,感情眼前俊俏的郎君竟是女扮男裝。隨後反應過來,一次幾十人?!大案啊!小吏快嚇尿了,差點把筆扔出去。想着不能耽誤人家事兒,他趕緊又着人去查記錄。
原來是在這等着呢,王珏記得自己說的是十幾人,可不是幾十人。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事情,到底是人家送咱回來,王珏聰明的選擇了閉嘴。就算想說也沒招,對方節奏掌握的太好,她沒有說話的機會。再有,若說得嚴重些也好早日破案,反正咱沒冤枉好人。
九年前的記錄正經要查一會兒,空閒時王珏將商隊幾個領頭人的畫像繪出。看到她作畫的水平確是師承了得,又有她的經歷實在太悲慘,王珏在路上合計好的買地和辦理女戶事宜竟給走綠色通道當場辦好了。
王珏在趕路途中制定出一系列揚名計劃,買地是爲在南山村開個書屋,所有人都可以免費入內閱讀書籍。在唐朝這種敝帚自珍的風氣下,她的舉動無疑會引起大轟動。先以此來賺取積分,往後再徐徐圖之。
至於辦女戶也是經過多方考量,她寧可認下寡婦身份,也不想在這個封建社會被人左右姻緣。雖然她娘和二哥一家不錯,但是也有不省心的大嫂。她爹已經過世,若母親再過世就要由長兄做主,還是將可能發生的意外提前扼殺在萌芽中爲好。
與邊關同來的將士們告別後,王珏便急急出城往南山村的方向走去。正在回家途中的王珏並不知曉,有人正因她的迴歸愁眉不展。
長安令崔智賢得知自己治下出現這麼大案子,死的心都有了。最重要的,不是他發現犯人的蛛絲馬跡,而是受害人從草原跑回來自己報案,想將功補過都難。也沒想着有人敢騙他,這家人幾年前報案的記錄還有存底呢。
那夥人是隻爲賺錢還是另有圖謀?甚至是否跟前隋有關?他們活動了多久?一次幾十人,多久運一次?全國各地有多少他們的人在做同樣的事情?
長安令越腦補,越想死。瞞着死的更慘,惟今之計只有上報一條路可以走。把犯人的團伙性、狡猾性誇大一番,再做一些大膽的猜測,沒準能得上面人理解。畢竟他們也住這地界,大家都沒發現跡象不是?
由於長安令的小心思,這件事情開始往更詭異的方向發展。
王珏便是知道崔智賢的苦惱也無暇搭理,因爲她終於到家了。遠遠瞧見一個熟人,王珏趕緊開口問候道:“大牛哥,多年未見,近來可好?”
吳大牛被迎面奔來的牲畜羣弄得手忙腳亂,乍一聽牲畜羣中傳來聲音,嚇得他小心肝亂顫。定睛一看,旦見一個氣質高雅的小郎君,踏着高齒屐穿過牲畜羣悠然走近。怪哉,來人十分眼熟,竟想不起自己何時結識了這等人物。他試探着問道:“郎君是?”
來人一聲輕笑:“王珏,王李氏長女。路上不太平,我便做了郎君打扮。”
啥?啥啥?眼前這位氣質出塵的郎君,竟是王家那個失蹤九年的小丫頭?簡直是脫胎換骨!吳大牛跟王家人關係不錯,當初王珏失蹤,他也跟着擔憂了許久。
吳大牛緩過神來,連忙關切地說道:“你可回來了!這些年你去哪了?你二哥成天找你,你母親哭了一場又一場!”
“此事一言難盡,我家裡人可好?”
“你家人……不太好,當初你失蹤,你家人當晚就去衙門報案。俺們都知道,如果人是被拐子帶走,能找回來的可能性太小。你娘整天守在村口,你的兩個哥哥從早找到晚,時間一天天過去,眼瞅着找人無望,你娘絕食差點丟了命。”打量一下王珏見她不似被拐,吳大牛忍不住埋怨道:“你究竟去哪了,弄得差點毀掉一個家。”
聽了吳大牛的訴說,王珏感動得淚眼模糊。她哽咽着回道:“確實是遇了柺子,好在我有些機遇,不然此生真的無緣再見親人了。”
王珏着急回家,步伐不免加快幾分,牲畜羣發出的響聲也跟着增大。時至武德九年九月,李世民與頡利可汗幾日前纔在渭水結盟。村裡人被各種蹄子踏地的聲音驚得跑回家中,他們以爲頡利可汗又殺回來了呢。
村民們趁着脖子從門縫向外瞧,看到只是一大羣牲畜涌進村子,又好奇着出門看熱鬧。有那眼尖的早就發現了同行的吳大牛,幾人仗着平時跟吳大牛關係不錯,把他拉入人羣中欲得到第一手消息。
不離家不知思鄉何滋味,王珏心中有期待、有緊張、亦有擔憂。她懷着忐忑的心向王家的方向走去,身後跟着幫忙照看牲畜的吳大牛,和聽完吳大牛講解後欲圍觀看熱鬧的鄉親們。
王珏在王家大門口外站定,此刻她的心情變爲興奮與掙扎,很怕王家人發現她與以往的不同產生懷疑。就在王珏想向前走幾步,再靠近大門些時,王家院門由內而外打開,王珏的母親王李氏、二哥王寶金以及他的獨子王思源從裡面走出來。
王李氏與記憶中比起來衰老很多,曾經一頭青絲的人在九年間便華髮漸生。古人成婚早,別看王李氏已經有了孫輩,實則她今年才四十九歲。由此可想而知,她這幾年過得什麼日子。
王家人看到門外的王珏,皆是愣在當場。王李氏目露期待,顫抖着聲音問道:“你是?”
不是爲人母的認不出孩子,實在是經過基因改造液重塑身體後,王珏的相貌變得更爲精緻。再加上她已經恢復記憶,末世多年的禮儀學習使得她的儀態氣度與九年前相比變化太大。如此纔有了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一幕。
噗通!!!
王珏對着王李氏拜大禮,先作揖再下跪,挺直身子再叩頭觸地。她伏在地上,哽咽道:“不孝女王珏歸家!”
“我的閨女啊!”王李氏俯身抱住王珏號哭,王寶金也跟着喜極而泣,他哭過後連忙幫着王思源去扶地上的母女。
“我的兒,你這幾年去哪了?”王李氏問出了大家心底的話。
“此事回去再說,娘先等等。”王珏安撫完王李氏,轉而對圍觀村民們說道:“我離家九年,多虧有老師相救方能平安歸家。其間累得家人和鄉親們爲我擔憂,實在不該。臨行前得家師贈些牲畜,我欲分給鄉親們,大家莫要嫌棄。”
吳大牛帶頭推辭,“那可不成,你家也不富裕,這幾年你家人爲找你用掉不少銀錢呢。”
“自己人何必客套?我另有銀錢可用,並打算爲母親建新宅,到時還要勞煩各位長輩幫忙。”王珏說完,對着人羣誠懇地作揖。
王珏的話已說到這份上,幾個在村裡頗有地位的老者帶頭應承,餘下衆人也跟着三言兩語表態。
“好說,好說,大侄女有事儘管開口。”
“對,有事去我家喊一嗓子,沒有不幫忙的!”
初唐時期雖恢復太平,但普通百姓想家家吃飽飯也並非易事。此時農具簡陋,牛能派上大用場,只是又有多少人家能買得起牛?王珏此舉對村民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別管有多少鄉親爲王珏的失蹤擔憂過,又是送牛又是給羊,大家多少都會念她好吧。王珏成功塑造出一個孝順、大氣、進退有度的名士雛形,只待早已制定好的計劃慢慢施展方能聲名遠播。
王珏演得盡興,大家看得開心,又有禮物拿,真是皆大歡喜!南山村民看着王珏扶着王李氏離去的背影,無不感嘆讚賞。
作者有話要說: 別點叉,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