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修改律法本是好心,之前對罪犯處罰多爲肉刑,太過殘酷。只是誰都沒想到,王賈氏會成爲第一個受惠者。這事讓王李氏好陣唸叨,連王劉氏這種悶蛋型人物也多有不爽。
王李氏他們最近都住在王珏家裡,又有王熙然和周齊在,王家用餐時候很熱鬧。
“我做夢都盼着那個毒婦遭報應,沒想到就判她徒三千里,居作三年!”從昨晚得到消息,王李氏就變成了祥林嫂。這不,吃飯的時候又忍不住提了一遍。
王劉氏附和道:“要不是小姑子自己機靈,又得遇其師救助,恐怕是沒命回來的。”
王熙然麪皮夠後,又經驗豐富懂得如何不着痕跡的與人交好,他早已跟王家人打成一片。見王李氏有心結,連忙隱晦的出主意,“徒三千里也分地方,居作又要看分到什麼工。”
王寶金忿忿不平的表情凝固,王思源暗暗把這種整人方法記在心裡,周齊皺着的眉頭微有舒展,兩個婦人也停住了嘴。他們聽了王熙然的話後,皆是期待的看向王珏。
“過些天承乾來上課,你們再跟他提。”王珏可以建議除掉董逸林,卻不好開口要求嚴懲王賈氏,哪怕王賈氏真的做錯事,又因算計她才獲罪。
王李氏心領神會:“我一看那孩子就喜歡,不愧是咱大唐的儲君,端的渾身氣派。我記得他最愛吃肉脯,明日我就預備出來。”
“得多做點,也給宮裡的皇后娘娘送些。”王劉氏也跟着興奮的出主意,只要能讓王賈氏過得不好,她們就開心了。
王珏聽着話題從給王賈氏治罪,歪樓到這個季節適合什麼吃食,便不再言語。王賈氏這種人翻不了天,家裡的兩個婦人卻能變身唐僧磨人,只要能讓她倆恢復正常,咋的都成!
王熙然吃飯之餘,不忘關注着王珏的表情。見她如脫離苦海般舒氣,又時不時小心地偷瞄着聊得歡快的兩位婦人,神態甚是可愛。王熙然嘴角微翹,垂首露出寵溺地笑容。
王寶柱太蠢,雖然很多事情他確實不知實情,但他對媳婦的一味信任還是讓大家傷透了心。因此衆人只提怎麼收拾王賈氏,只有王李氏心裡還念着重新給大兒子說門親事。
不用王李氏說親,王寶柱此時正被主動送上門的美娘子糾纏着。他昨日醒來後看到身旁躺着的小娘子,和榻上的點點落紅,整個人都懵了。還沒等他有所作爲,又被破門而入的小娘子阿爹綁了起來。
小娘子長得不錯,他爹卻像個五大三粗的屠戶,“我閨女讓你糟蹋了,你說怎麼辦?要麼娶回去,要麼我們報官。”
“昨日我飲酒過多,不記得發生什麼事情。我已有家室,又是平民無權納妾,這可怎麼辦?”王寶柱耷拉着腦袋,眼圈通紅。他不止爲眼前的處境爲難,也擔心衙門審案的結果。按他想,最希望的就是王賈氏沒做過傷害妹子的事情,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境。
“一句不記得就想了事嗎?你就在這待着吧,什麼時候答應娶我閨女,什麼時候放你走!”大漢說完,便拉扯着塌上的小娘子往外走。
“郎君…郎君……。”美娘子被拉扯着,一步三回頭地喚着王寶柱。
這一關就是一整天,沒給水也沒有飯。就在王寶柱被餓得直打晃時,大漢又帶着美娘子出現了。
“我已經打聽出你的家事了,正好你婆娘獲罪,你跟她和離吧。快點跟我走,我們要去找你娘商量親事!”大漢說完,扛起王寶柱把他扔在牛車上,美娘子也跟着上車,三人急急往南山趕。
王寶柱被扔得眼冒金星,他腦子裡一直迴響着大漢的話,媳婦獲罪了。一滴滴淚水順着王寶柱的眼眶流出,有對妹妹的懺悔,也有對王賈氏的糾結心情。
“郎君怎麼哭了,可是阿爹弄痛你了?”美娘子拿起手帕給王寶柱擦淚,似是心疼他,擦着擦着也跟着哭起來。
王寶柱看着美娘子年輕嬌俏的臉,感動她爲自己流淚,心裡掀起一絲漣漪。
前方趕牛車的大漢嘲諷的哼了一聲,趕車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王家人吃完晨食,正準備集體出去遛彎。剛打開大門就被大漢堵個正着,無奈只得退回院子。渾身無力的王寶柱、面帶淚痕的小娘子、惡狠狠的大漢,什麼情況?!
大漢也不賣關子,“誰是王李氏?你大兒子把我閨女糟蹋了,你看這事怎麼辦?”
王寶金聞言,瞪大雙目,啪唧了兩下嘴。暗疑大哥到底在人家小娘子身上使了多少勁,怎麼連站都站不穩了…。
王李氏猶豫着打量美娘子,她確實想給大兒子重新說門親事,但這找上門的人家並不知根知底,若是又來一個王賈氏可怎麼辦?
“我們跟大哥早已分家,不知郎君拜訪並未提前準備,若郎君不嫌棄,咱們到堂屋品茶細聊可好?”王珏的話看似客氣,實則是說他們的舉動很無禮,哪有已分家的大哥出事找到守寡妹妹家裡的?而且還是這種事…。
“行,你們總歸得給我家一個說法。”大漢似沒聽懂王珏的諷刺,拉着美娘子,拎着王寶柱就不見外地往堂屋走去。
王李氏見王寶柱自進堂屋後,就像鵪鶉一樣窩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先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又轉而對大漢說:“郎君可否把事情經過細細道來?就算要結親,郎君是不是也該交代一下自家情況?”
“我叫重八,這是我閨女重夏,她娘去的早,我們爺倆在長安開酒肆爲生。昨日你兒子到我們酒肆買醉,我閨女見他過了宵禁時間還沒離去,只得把他安置在酒肆後院的客房。誰成想,他竟做下此等禽獸不如的事情!”重八說完狠狠拍案,又無奈氣憤地直嘆氣。
重八話音落,重夏的啜泣聲跟着響起。
王家人緘默,這事…確實是自家人沒理。王李氏又剜了王寶柱一眼,復又猶豫地看向王珏,她有些拿不定主意。王珏對此事無話可說,也無權做主,有的只是滿滿的警惕。自樹下幾個敵人,她對身邊出現的所有陌生人,都會留上幾分意。
王熙然與王思源皆是面容嚴肅、心生警惕,周齊則是疑惑的看着重夏。王寶金和王劉氏這對老不正經,正在興致勃勃地看熱鬧。
王李氏看了一圈家裡比較有主意的幾人,見沒人搭話,只得恨恨地問王寶柱,“你自己惹出來的事情,別一直不吭聲,你想怎麼辦?”
王寶柱吶吶地說道:“兒子已經成親,有媳婦有孩子,又是平民身份,怎麼娶這位小娘子?”
重八拍案而起,掄起胳膊就要揍王寶柱。重夏拉住重八苦苦相求,“阿爹,郎君身子弱,你要打就打我吧!”
王寶柱見重夏受了委屈還顧着不讓自己受傷,心裡更是愧疚,他把下巴抵在胸口,不敢看重夏的眼睛,他怕自己動搖。王李氏見對方這麼維護自家兒子,有些意動。
王珏給王熙然斟了一盞茶,擡頭間兩人對視,像他們這種層次的人精,無需言語傳音便能順暢交流。王思源和周齊見王珏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架勢,也跟着放寬了心。
“郎君先帶閨女回家,我們總要查查你家是何背景纔好定親。”王李氏說的直接,重八也沒無禮糾纏,畢竟除了官良不婚,良賤也不婚,王李氏的要求合情合理。
送走重家父女,王李氏回手就給了王寶柱一巴掌,指着他顫抖得說不出一個字。王寶柱還沉浸在毀了小家的痛苦中,除了擡起頭愧疚的看了王珏一眼,無論別人什麼反應,他都雙目發直地看着地上,似傻了一般。
王家人對王寶柱是既疼惜又氣憤,王李氏自有王寶金夫婦安慰,王珏帶餘下三人退出堂屋回到書房。
周齊率先開口:“我看重夏有點眼熟,只是想不出在哪見過。”
王熙然用手沾了茶水,在案上寫出重夏兩個字,“夏,草長鶯飛。”說完,在重字上加了草字頭,便不再言語。
見王思源和周齊崇拜地看着王熙然,王珏輕咳一聲,準備找回場子,“主事之人性格高傲,他竟覺得是在戲耍咱們。也好,咱們姑且當作不知。”
與此同時,新羅東南臨海處正有人依依話別。
一個碩壯的漢子雙目含淚道:“若三個計劃執行後,我能保住性命,定去扶桑尋郎君!”
董逸林拍了拍漢子的肩膀,自信地回答:“我會在這之前回來,你幫我看護好家人。”
“客人,你到底走不走啊?”船家見兩人膩歪有一陣了,忍不住出言催促。
“就來!”董逸林回答完船家,又回頭囑咐道:“王珏此人狡猾詭詐,切勿輕敵。董強高傲,董麗娘最愛自以爲是,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會用此二人。儘量不要讓他們接觸崔智璋父子以外的崔家人,這代崔家也不乏能人,還是謹慎點好。”
漢子拍胸脯保證道:“郎君放心,我絕不負你所託!”
董逸林最後看了一眼大陸,決絕地登船離去,沒再回過頭。岸邊的漢子一直目送他離去,口中唸叨着王珏的名字,眼中佈滿無盡殺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