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章:郊區小屋

到了宿舍,馨悅那張臉,大熱天的,像掛了一層霜似的,指着靠近窗戶下鋪的一張牀,冷冰冰道:“你就睡這張牀,大家都休息了,你也休息吧。”

馨悅說完,不再理睬她,拉開靠近門的那張牀的布簾子,躺到牀上,再沒有一句話!

彩雲和衣躺下,她不明白,馨悅爲什麼這樣,那張漂亮的臉,看着曾豪,笑魘如花,而看着她,立馬烏雲密佈,像變臉似的,快的讓她反應不過來!

一天了,除了中午和小王一起吃點涼麪,幾乎沒吃什麼東西,除了有點餓,重要的是累,大熱的天,從早起跑到晚上,累的渾身像散了架般。

彩雲想向馨悅借條毛巾,去衛生間洗洗臉,去去疲憊,可嘴巴張了幾張,也沒說出口。

“還是算了吧,人家既然不願多理你,又何必打擾人家,自找沒趣?”

可以把腿完完全全放鬆的躺下睡,比起在錄像廳趴在曾豪腿上睡,她覺得解乏多了,又舒服多了,勞累使她忘記了飢餓,她困的再也睜不開眼,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彩雲早早起牀,給馨悅留了字條,悄悄的離開了她的宿舍,又打電話叫醒曾豪,兩人早飯也沒吃,直奔偏遠的北郊!

“哥,今天,無論如何,不管怎樣,我們一定要找好房子!”

“好,好,好,那肯定的,我媳婦這細皮嫩肉的,肯定不能受這委曲,今天借宿這,明天借宿那的!這房子,我們今天一定要找好,要是找不好,我就不回去了!”

位於北郊的陳寨村,在城中村改造如火如荼進行着的省會城市,是爲數不多的還沒被開發的村莊。

村裡的村民,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座獨立的三四層樓的小院,每層樓都有十多個單間或套間房子出租,因租金相對便宜,便引來了一些農民工、剛畢業的學生、擺地攤做小生意的羣體爭相涌來租住。

兩人轉到中午,太陽好像着了魔般,開始狂放熱量,照在人身上,如燃燒般的灼熱。

“媳婦,咱歇歇吧,你看這大中午的,快把人都烤焦了。”看着那件紅色T恤汗津津的貼在女友的背上,曾豪這個壯實漢子很是不忍,心疼道。

“哥,不行,再轉轉吧,今天必須把房子搞定,我可不願再去馨悅那住了,要找不到,今天晚上真是要住大街了。”彩雲心急如焚道。五年來,她一直稱呼他哥,他像哥哥般的照顧和疼愛,是她無奈現實生活的一束亮光,這個稱呼讓她覺得心裡踏實、安全!而此刻,找不到房子的焦慮,讓她內心極度不安!

“那你等着,我再去買兩個老冰棍。”曾豪說完走向巷子對面的冷飲店。

望着曾豪的背影,彩雲心裡沉沉的,畢業了,工作的事連個影子都沒有,連住的地方,也是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是啊,工作的事先不說,總得先找個落腳的地吧!只不過在學校的宿舍多呆了幾天,竟被看管宿舍的阿姨一天幾次的訓斥,這讓一向靦腆的她如何受得了?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找到房子!

曾豪嘴裡咬着冰塊,手裡拿着冰塊向她走來,“媳婦,剛纔去買冰塊,我恨不得把自己放到那冰櫃裡冰冰,這熊天氣,非把你老公我熱死不可,快快,把這冰塊吃了,你也降降溫。”

“哥,今天都吃了好幾支冰塊了,再吃胃裡會受不了的!”

“乖,聽話,先不考慮胃的事,這火爐一般的天,得先保證咱不中暑再說!”

彩雲接過冰塊往頭上冰冰,頓時感覺頭腦清醒多了,“走,接着找,今天一定要把咱的家找回來。”

“家?”曾豪遲疑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道:“對,對,對,家,今天一定把家找回來,不過,媳婦,我就奇了怪了,咱看了那麼多房子,也有幾個房間挺乾淨,挺好的,你爲啥沒看中?”

“哥,你是真傻真是假傻?依我倆目前的條件,找房子的標準,第一隻能選單間房,面積像我們宿舍大小一樣就行;第二房間裡還必須有牀、桌子、凳子這些傢俱,有了這些東西,我們就省事多了,關鍵是省錢多了,不用再花錢買了,拎包能住,多好的事。”

“我親愛的媳婦,你要求真高,十幾平的房子還要求有傢俱,嘿嘿,咋不要求人家給咱提供空調、冰箱、彩電呢?”

“哥,空調、冰箱、彩電我也想,可那太遙遠了!想想家裡我爸媽靠那幾畝地供我們兄妹三人讀書,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畢業了,再不能張嘴給他們要錢了!你爸媽年齡也大了,農活也快乾不動了,嫂子因爲家裡拿錢供你上學,不知生了多少氣?咱不能和別人比,有個地方住就行了。”

彩雲的一番話,曾豪沉默了,是呀,他們怎麼能跟別人比呢,倆人一起從老家的縣城高中考到這個省會城市的大學,四年了,父母爲了這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愁白了多少根頭髮?他不敢去想!如今,彩雲畢業了,而他,因爲讀的是建築設計專業,五年制的本科,還需要再過一年才能畢業,在這個城市,他們還能奢求什麼?

兩人不語,就這樣在這桑拿天裡,在熾熱陽光的親密陪伴下,一家一家的去看房!

當太陽也熱的困的昏昏欲睡的時候,他們走到了陳寨村西北角一處偏僻的有些陳舊的院子,院子外的牆上歪歪斜斜寫着的有“有單間出租”,這幾個字,像這大熱天的冰塊,條件反射般地吸住了兩個人的眼球。

敲開門,進了院子,這個三層樓的院子中間竟然有一顆大大的楊柳樹!這讓彩雲很是驚喜,在城市的小院,種個花花草草的已是極少,院中能有這樣一棵垂柳的估計全村也就這一家!

綠綠的柳枝,隨風飄揚,輕拂着欄杆、牆面,如一個腰枝輕柔的姑娘在隨風起舞,一不小心幾枝柳條碰觸到彩雲的髮絲,柔柔的,癢癢的,好似調皮的孩子歡迎她的到來,這讓她頓感親切,站在蔭涼的樹蔭下,想起老家院子的幾顆大棗樹,突然感覺心裡亮堂多了,像回到了家般,她一下子喜歡上了這個院子!

那個剛纔開門的胖胖的搖着蒲扇的中年婦女是這個院子的房東,她領着他們邊上樓看房邊不停的說道:“你們來的真是時候,就三樓還剩一個單間,以前住這的是一個學生,考上了北京的一個什麼學校的研究生,昨天才搬走,牀呀、桌子呀,甚至還有一個做飯的煤氣竈帶不走,都留這了。”

聽到這些,彩雲心裡更是一陣竊喜,她使勁掐着曾鵬的胳膊,還覺得不夠,又爬到他胳膊上咬一口,深深的出口氣,感覺心裡爽多了!

曾豪也不覺得疼,輕輕的拍拍她的背,兩個相視一笑,好似在說:“老天真是開眼了,終於讓我們找到家了!

房間位於三樓過道的最裡面,面積也就十平米左右,打掃的倒挺乾淨,真的如房東所說,牀、桌子、椅子一應俱全,牀上還有一張席子,煤氣竈放在門外面的過道里,房頂竟然還有個吊扇,呼呼的吹着風,儘管是熱風,比起上午在太陽下的爆曬,那可是強到天上了!

“阿姨,這房子租金多少?”彩雲問道,口袋裡僅有的800元錢使她心裡很沒底氣。

“房租一個月200元,水費、電費各屋用多少交多少,垃圾處理費每月10元,一次先交清三個月的房租,不討價還價,樂意住就住,不樂意住就走人。”想必經常不停有人來問房,房東阿姨職業的、程序式的、簡短的幾句話堵住了他們想還還價的心思。

曾豪看看彩雲,看到了她眼裡的不捨和留戀!

“好,好,好,都照您說的,我們租,我們租,呆會下去我們拿鑰匙,交房租!”曾豪邊大方的答應着,邊把胖阿姨往房間外推。

胖阿姨的腳步聲還未響到樓梯口,曾鵬已迅速把門反鎖上了。

“嘿嘿,連老天爺都喜歡美女,心疼美女,這大熱天,不忍心把我媳婦曬黑,讓我們這麼快找到這麼好的房子!同時呢,也真該謝謝我這個從未謀面的研究生大哥,好人哪,連窗簾都給咱掛上了,這叫我和我媳婦如何感謝纔好呢?”曾鵬邊說邊抱起了彩雲。

這個十多平米的封閉的空間,將是他們的家,他們在這個城市的港灣!大學四年,不論在他的宿舍、還是在她的宿舍,在無人的時候,他摟摟她、抱抱她,總怕被那些莽撞的室友碰個正着,心裡總是不踏實,如今,他們終於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屬於自己的空間,這讓他怎能不激動?

房頂的吊扇吹出的風熱乎乎的,曾豪額頭上的汗一刻都未曾消去,他就這樣抱着她,直到感覺腿腳麻木,才走到牀邊,把她輕輕的放下,“媳婦,我們,我們終於有家了,只是,只是,這樣的家太委屈你的!”

“哥,不許你說這樣的話,這小屋真好,有你在身邊,我真的很知足。”

是啊,四年了,他們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四年,四年來,她只是安安靜靜的看書、學習,從不和別人、特別是同宿舍的姐妹比吃穿,也很少參與她們的活動,她害怕她們看到她的自卑,那因貧窮而深藏心底的自卑!只有那高大壯實的男友是她的驕傲和依靠,一直以來,她的心只向他敞開,她的喜怒哀樂只向他傾訴。而如今,終於畢業了,終於能和他在一起了,終於有了屬於他們的家,儘管如此的狹小,她,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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