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三十九章

麥爾丹和含香互視,兩人的眼眶都溼潤了。

那一夜,含香和麥爾丹就在小燕子等人的簇擁下,和麥爾丹成親了。在農莊的院子裡拜了天地,在農莊的廳房裡拜了堂。雙方都沒有父母參加,一對新人一定要對永琪、永璇、爾康等人行大禮,衆人攔也攔不住,拉也拉不住,只好由他們了。婚禮雖然簡單,倒也別開生面,喜燭鞭炮,樣樣具全。小燕子、紫薇、爾康、永琪、永璇、簫劍、柳青都穿着簡單的紅衣,組成了一支小小的樂隊,簫劍吹簫,小燕子打鼓,爾康敲鑼,永琪、永璇吹瑣吶,紫薇彈月琴,居然演奏得有聲有色。金瑣和柳紅,就扶着含香,在鞭炮聲,喜樂聲中,和麥爾丹行禮如儀。老歐夫婦,是唯一的嘉賓。

洞房就是農莊的臥房,帳子上,貼着“喜”字,房間裡也是紅燭高燒,整個房間貼滿喜字,喜氣洋洋。新郎新娘就被大家歡天喜地的送進了新房。

麥爾丹挑起含香的紅巾。新娘裝的含香,另有一番風情,美若天仙,含羞帶怯。

衆人立刻掌聲雷動。

“我太感動了,這一條路,他們走得好辛苦!”紫薇驚歎着。

“雖然辛苦,總算有了今天!他們遠從回疆走到這裡,用了多少血淚,才營造了這個婚禮!麥爾丹終於等到他的新娘了!”永琪感慨的說。

“好幸福啊!什麼時候輪到我呢?”永璇作夢了。

永琪輕輕敲了一下永璇的腦袋。

“好美的新娘,好美的婚禮,我都快要哭了!”小燕子激動得不得了。

金瑣端上喜盤,上面放着喜酒,道:“請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從此長長久久!”

含香羞答答,麥爾丹喜洋洋。兩人喝了交杯酒。

爾康叫了聲:“禮成!”

大家瘋狂的鼓掌。

小燕子就衝上前去,說:“恭喜恭喜!師傅師母!請受徒兒一拜!”

小燕子說着,就跪了下去,麥爾丹一把就把她扶了起來,感動的說:“你這個徒兒,把我們兩個一路送進洞房,爲了我們,你幾乎丟了性命,帶着所有的人,冒險犯難!我們心裡的感激,已經不是言語可以形容!哪裡還能讓你拜我們?謝了,小燕子!謝了,衆家兄弟姐妹!”麥爾丹回身,對衆人抱拳爲禮,感動至深。

含香戴着鳳冠,起立,站在麥爾丹身邊,向大家行禮,眼淚奪眶而出,哽咽的說:“我還能說什麼?這麼多這麼多的事,怎麼可能是一個‘謝’字可以表達!”

紫薇急忙上前,爲含香拭淚:“今天晚上,不可以掉眼淚!要討個吉利!”

大家就全部上前,齊聲說:“恭喜恭喜,甜甜蜜蜜!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麥爾丹和含香感動得一塌糊塗。

爾康就體貼的說:“閒雜人等,一概退出洞房!”

大家嘻嘻哈哈的,全部退出洞房。

含香和麥爾丹對視,恍如隔世,簡直不能相信彼此已成夫妻。終於,兩人緊緊的、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了。

但這一晚,他們是熱鬧之極,可皇宮裡卻是冰冷之極。

二更了,乾隆在承乾宮裡,還是沒睡,他心中不斷起伏。

“這些可惡的孩子到底在哪裡?派出去搜捕的人一點頭緒都沒有,這幾個孩子居然把朕給打敗了,真是又可恨又可氣呀!”想到這兒,令妃突然來了,乾隆見了,怒道:“你過來!”令妃膽怯的走了過去,乾隆馬上握住了她的手說:“是你放了爾康,對不對!如果,皇后不去探監,你還會放了兩個丫頭對不對?你就是皇后說的那個‘內線’對不對?”

“是!”令妃坦白地答。

“你承認了?”

“是,臣妾承認了。”令妃忙跪下說:“皇上,我非要這樣做不可,因爲我有太多太多的不忍,那幾個孩子,是皇上的心頭之肉啊,我不願意看着皇上用刀去割自己的肉。皇上,你‘不痛’嗎?你不痛,我代你痛;你不原諒他們,我代你去原諒他們。假如皇上不能原諒我,我只好領罪了。”

乾隆怒道:“你和晴兒,掐住了朕的脖子,你們知道此時此刻朕已經沒有力量去追究任何事情,也沒有勇氣去面對更多的‘失去’,所以,你們冒險了,你們將朕的軍。”

令妃一驚,說:“皇上,事情不是這樣單純,我們不敢將皇上的軍。連紫薇和小燕子,皇上一怒之下,都非殺不可,何況是我和晴兒呢?我們知道這樣做就要承擔後果,說不定難逃一死,我們仍然做了,就像小燕子她們放掉香妃一樣,是隻有‘感情’,沒有‘理性’的做法。”

“爲了她們你寧可失去朕嗎?”

“臣妾不會失去皇上,皇上要面子,要尊嚴,要威信,下了命令,不肯收回,即使大家拼命地爲皇上鋪臺階,皇上就是不肯走下來,記得小燕子被那個老闆扣留虐待,皇上都沒有對他判死刑,對紫薇和小燕子居然說‘殺無赦’,皇上,那個說‘殺無赦’的人,絕對不是真正的你,我敢肯定,如果她們兩個死了,你的痛苦,絕對超過現在,我不願意看到你那麼痛苦,造成無法挽救的悲劇,所以,我冒險了。因爲我是那麼深切地愛着皇上,如果我爲此而失去了皇上,那麼,我也算認錯了皇上。”

乾隆好痛苦,好想哭。

“朕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乾隆說。

“臣妾從來不會說話,只是,口說我心,不需要技巧。”

乾隆沉默了。

承乾宮裡乾隆沒睡,坤寧宮裡皇后也沒睡。

“居然給他們逃掉了,鄂敏搜遍了整個北京,一點消息都沒有,真是個飯桶,我們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成功了,沒想到功虧一簣,已經綁赴法場,還會被人救走,你想,她們會逃到哪兒去呢?這爾康、永琪和永璇自小嬌生慣養,奴婢成羣的王子皇孫,怎麼肯跟這兩個丫頭去流浪呢?”皇后不解的問。

容嬤嬤上前道:“娘娘已經成功了,那兩個丫頭總算被趕出了宮,五阿哥、八阿哥和爾康也被逼走了,不管他們流浪到哪兒,他們再也進不了皇宮的大門,他們威脅不到娘娘了。”

皇后一笑問:“是嗎?”

“娘娘,你想啊!那紫薇丫頭沒有‘皇上血緣’撐腰,已經什麼都不是了,五阿哥和八阿哥逃出皇宮,和爾康結黨結派,又劫了囚車,如今,成了囚犯,你想,這大位之爭,他們還有希望嗎?”

“哼!是啊,他們這麼一鬧,等於把所有的權利和地位,通通都放棄了。”

“那福家一門尊貴,聯合了令妃娘娘和五阿哥,再加八阿哥,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但是現在,所有的榮華富貴整個都瓦解了,連那個嘉妃娘娘也完蛋,還有,四阿哥和十一阿哥,通通完蛋。皇上不追究福倫夫妻是皇上的仁慈,但是福家‘得寵’的日子結束了,那令妃娘娘一個人能成什麼氣候,那十五阿哥,畢竟還小呢!”

“你分析得對極了。依你看,我們還要不要‘斬草除根’呢?”

“‘斬草除根’要知道草長在哪兒,至於,那些野草除不除,礙不着我們的路。”

皇后嘆氣道:“只怕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啊!”

容嬤嬤一震,心裡似乎有底了。

然而,嘉妃那兒也沒睡呢!唉,反正就是兒子唄!就在那兒瞎轉。四阿哥和十一阿哥都在那兒。

第二天,爾康他們就在曠野裡,送走了含香和麥爾丹。

含香和麥爾丹的馬車是簡單而樸素的,車裡,載滿了香料。含香一身清裝,和她的回族裝束完全不同,依然嬌美。大家站在曠野裡,秋風起中,草木蕭蕭。含香上車前,握着紫薇、小燕子的手,依依不捨。幾經催促,都不肯上車。最後,還是爾康命令的說:“好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大家就在這兒分手吧!”

小燕子、紫薇、金瑣、柳紅一聽,紛紛抱着含香不放。

紫薇喊:“含香,真捨不得你!保重!保重啊!”

“你們也是!要小心大家的腦袋啊!小燕子,你最粗心大意了,以後要謹慎一點!紫薇,要注意身體!金瑣,柳紅,保護她們兩個!”含香說。

“上車吧!”麥爾丹拉着含香,含香一步一回頭,終於上了車。

“師傅,你要照顧師母!”小燕子追着馬車喊:“你還欠我好多武功,到大理之後,你再還給我!你們一定要去大理啊!我們殊途同歸,一言爲定!”

永琪拍拍小燕子的肩:“不要依依不捨了!我們這樣一大羣人,站在這兒話別,也是很危險的!讓麥爾丹和含香走吧!我們也要趕快回農莊裡去!”就對麥爾丹和含香一抱拳:“後會有期!”

“暫時再見了!大家珍重!後會有期!”

麥爾丹喊着,上了車。

含香把頭從車窗伸出來,瘋狂的和大家揮着帕子:“再見……再見……再見……”

小燕子喊了句:“你是風兒,我是沙!”大家一起說:“風兒飄飄,沙兒飄飄,風兒吹吹,沙兒飛飛,風兒飛過天山去,沙兒追過天山去。再見!”

含香二人聽了,好激動。麥爾丹一拉馬繮,馬車絕塵而去了。

一聲聲“再見”,馬車也越跑越遠,越跑越小,終於消失在地平線上。

紫薇眼裡含着淚,微笑的說道:“含香的故事,應該告一段落了!”

爾康深深的看着她:“我們也該去創造新的故事了!”

小燕子充滿了離愁別緒,勉強的笑着,眼角滑下一滴淚。她揮去眼淚,極力要揮去悲傷,就跳跳蹦蹦起來:“我纔不會爲了分別掉眼淚,反正過不了多久,大家還會見面!我不要傷心,我要去做一點事,那邊有個水塘,我去撈幾條活魚,給歐嫂做午餐!”

小燕子說完,就甩開大步,飛奔而去。

永琪急喊:“小燕子……小燕子……你一個人去哪裡?等等我!”永琪去追小燕子了。

永璇也喊:“哥,小燕子姐姐,很危險的,等等我。”永璇也急忙追着小燕子和永琪而去。

柳青看着三人的背影,不放心的說:“他們三個這樣跑開,行嗎?會不會碰到官兵呀?”

柳紅問:“要不要我去保護他們?”

簫劍說:“不用了!這附近,官兵都搜查過了!今天不會再來第二遍的!讓她去散散心也好!”

大家就掉轉身子,帶着幾分安慰,幾分離愁,往農莊走去。

小燕子一口氣,跑進了一個柿子林。

永琪追在後面,東張西望的問:“水塘在哪裡?你別亂跑,等會兒迷了路,這個鄉下地方,我們兩個都不熟!”

永璇也道:“是啊,小燕子姐姐,我們還是別去了。”

“穿過這個樹林就是!你跟我走就沒錯,我認路的本領是第一流的!怎麼會迷路呢?你們不要老是怕這個怕那個!”小燕子說着,忽然發現置身在一個柿子林裡,看到一棵棵的柿子樹,都結着累累的果實,小燕子就興奮起來,驚喜的大喊:“哇!又紅又大的柿子!摘回去給大家吃!”說着,摘下了一個。

“這樣不好!這好像是個果園,大概是有主人的!”永琪慌忙阻止。

小燕子四面張望,突然發現有棵樹上有個記號,一個太陽,一個月亮,小燕子微微一笑說:“哪兒有主人?一個人也沒看見!沒關係啦!我上去摘柿子,你在下面待着!等會兒如果主人來了,你付錢就是了!”說着,去解永琪的衣服。

永琪奇怪問:“你要幹嘛?”

小燕子邊解邊道:“我要把你的衣服脫下來包柿子!”

永璇差點笑了出來。

永琪馬上阻止,輕聲說:“你很不雅耶!動手動腳的!”說着,放聲大喊:“喂喂!主人在哪兒?喂喂!有沒有人?我們要買柿子!”

四周靜悄悄,一個人也沒有。

小燕子不耐煩的嚷:“你真羅嗦!以後,我們要一起跑江湖,都像你這樣‘君子’,我們都餓死了!我告訴你一個生存法則,如果在有人的情況下呢!那我們只好給錢了,可要是沒有人的話,就算了吧!這個小小的‘偷’,不算‘偷’!再說了‘自家’東西拿幾個又怎麼樣啊!”

永琪不懂了道:“自家?什麼意思啊?”

小燕子一愣道:“唉,這普天之下不都是你們家的嗎?沒事!”

永璇道:“小燕子姐姐,這話我可不愛聽!什麼叫做都是我們家的,我們愛新覺羅氏,又不是強盜。”

小燕子一驚:“不是強盜?!”又心裡琢磨了:“不是強盜,你們也入不了關啊!”又笑嘻嘻的說:“對,不是強盜!可是據我的經驗呢!這是一片野生的柿子林。”小燕子說着,把手上的柿子給了永琪,一跳,就上了樹,飛快的摘了幾個柿子,對永琪、永璇喊:“永琪、永璇,把你們的衣服脫下來,鋪在地上包柿子,我把柿子扔下來了!你們幫我撿!”小燕子就把柿子一個個丟了下來。

永琪看她興致那麼高,不忍阻止,只得脫下那件農裝的藍布上衣,做成包袱,忙着到處撿柿子。

小燕子越摘越高興,越丟越多。

永琪喊:“夠了夠了!你把人家一棵樹上的柿子都摘光了!剩一點給別人嘛!”

“幹嘛?我們有十一個人耶!一個人吃兩個,也要二十個纔夠!反正沒主的柿子,誰見到就是誰的!”

小燕子把柿子劈哩叭啦往下丟,永琪、永璇忙着撿。

忽然之間,一聲大吼傳來,一個孔武有力的農夫跑了出來,大叫:“小偷!賊!原來偷我們果園的,是你們三個!”就揚聲大喊:“大牛!二牛!快來幫忙抓小偷!”農夫這一喊,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就跑出好多大漢,個個手拿扁擔,氣勢洶洶的奔了過來,嘴裡大喊大叫:“打!打!捉起來打……小偷!賊!打……”

永璇急忙喊:“不要誤會!不要誤會!”

永琪說:“我們是來買柿子的,不是賊!因爲喊了半天,沒有見到人,這才自己去摘!你們看看,多少錢?我付就是了!”

那些農夫奔到樹下,看到一地的柿子,氣憤的大吼:“爬到樹上,把整棵樹都給摘光了,還說不是小偷!打……打……打……”

農夫們舉起扁擔,就要打永琪和永璇。小燕子從樹上一躍而下,大喊:“我們是小偷?你們纔是‘太陽’底下的土匪呢!說了給錢就是了,你們算算多少錢?我們照付!你們兇什麼?再兇,我把你們全體送給官兵去!這幾天,官兵在這兒搜查逃犯,大概就是你們幾個!”

這“太陽”是前明黨羽的切口。因此,大家一驚,又看了看小燕子,可是不認識啊!以爲她是冒充的。那些農夫給小燕子一吼,呆了,七嘴八舌的問:“什麼?逃犯?我們是逃犯?”

“就是!我看你們就是逃犯!說!是從哪個監牢逃出來的?”

永璇急忙拉住她,對農夫賠笑說:“我們付錢!我們買這些柿子……你趕快算一下要多少錢?”

農夫就開始數柿子:“好了!好了!算我們倒黴!一共五吊錢!”

“五吊錢?”小燕子掀眉瞪眼:“你們是強盜啊?這些柿子頂多只要一吊錢!再說,這樹上又沒有刻名字,誰知道是不是你們的?”

農夫們一聽,掄起扁擔就吼:“打……打……打……不要跟她羅嗦……打……”

永琪急於息事寧人,急忙說:“五吊錢,就五吊錢,不要吵了!”他伸手去摸錢袋,一摸之下,傻了,原來換了衣服,忘了帶錢袋。

永琪輕聲道:“糟糕!沒有帶錢袋!永璇,你身上有錢嗎?”

永璇也輕聲說:“我從小是個阿哥,我怎麼可能出來會帶錢嘛!小燕子姐姐,你呢?”

小燕子一聽,心想:“今天晚上再來找你們算帳。”抓起地上的那袋柿子,拔腿就跑,嘴裡大喊:“永琪!永璇!跑呀!”

小燕子一跑,永琪、永璇只好跟着就跑。農夫們大怒,紛紛大喊:“賊!小偷!混蛋!抓賊啊……抓賊啊……”

永琪站住,還想講理:“各位不要激動,我家就在那邊,我回去拿錢給你們……或者,哪一位跟我回去拿錢!我一定付給你們!”永琪話沒說完,忽然聽到一陣狗叫,再一看,幾隻兇惡的大狗,正狂奔而來。

“狗兒!去咬他們!去追他們……”農夫們吆喝着。

一羣大狗就兇惡的,狂吠着衝了過來。

小燕子回頭一看,就大喊:“永琪!永璇!逃呀!不要跟他們講理了……跑呀!”

永琪、永璇見到那些狗窮兇極惡的衝來,不跑不行了,兩人一邊一個,拉着小燕子,就往前狂奔。兇狗緊緊的追着。小燕子還抱着一大包柿子,這一跑,柿子一個個掉落地,她又捨不得柿子,掙脫永琪和永璇,還要去撿柿子。

“算了!那些柿子不要了!”

“不行!不行!”

小燕子抱着柿子跑,聽到狗叫越來越近,她狼狽的回頭看,沒有看到前面有個大斜坡,腳下一個踩空,身子就骨碌骨碌往下滾去。

永琪、永璇驚喊:“小燕子!”急忙施展輕功,飛撲過去救小燕子。誰知,斜坡下面,是個水塘,永琪和永璇伸手一撈沒撈到,小燕子就尖叫着滾進了水裡。

小燕子落了水,紫薇、爾康他們也險象環生。

原來,大家從曠野回到歐家的農莊,才跨進院子,就聽到歐嫂在很大聲的說:“各位軍爺,多喝一點,沒關係!沒關係……”

大家擡頭一看,不禁大驚,原來,前天來過的那幾個官兵,居然又來了。歐嫂正着急的對外張望,一面倒酒招待着那些官兵。大家一怔,已經來不及躲藏。

歐嫂看到衆人,機警的笑着喊:“你們回來啦?趕快幫忙幹活,這穀子再不翻一翻,就要犯潮了!今年收成已經不好。大家麻利一點,那麼多張口要吃飯哪!”

爾康反應最快,立刻飛快的答道:“是!是!我們這就來了!”就推推紫薇和金瑣:“我把金妞銀妞帶來幫忙,給翠妞做點針線活!”

“哦,哦!那真好!”歐嫂應着,就看着那些官兵,指指柳紅說道:“翠妞是我家小姑子,再過幾天就要成親了!陪嫁衣裳到現在也沒做好!”

官兵好奇的打量着紫薇和金瑣:“你家人口挺多啊?聽說昨晚也有吹吹打打,辦喜事啊?這麼多喜事?”

“昨晚不是辦喜事,只是練習一下吹吹打打!窮人家辦喜事,還不是窮湊合!”簫劍接口說,一面猛對柳紅使眼色:“翠妞,你還不帶金妞銀妞進房去!”

“是!”柳紅拉着紫薇和金瑣:“走吧,我們進去幹活!”

紫薇、金瑣、柳紅就緊張的、急急的進房去。

爾康、簫劍、柳青就急忙拿起耙子,開始耙穀子。

歐嫂熱心的給官兵們倒着酒,眼神還緊張的瞄向院子外面,奇怪着小燕子、永琪、永璇怎麼不見。心裡快要急死了,尤其,那個小燕子長得濃眉大眼,和畫像上一模一樣,萬一猛然出現,說不定會被認出來。自己也知道,這個小皇帝的怪招又特別多,只怕自己接招接不住。

爾康、簫劍、柳青也不住的往外看,大家都懸掛着小燕子、永琪和永璇,人人緊張。

爾康心想:“這些宮兵怎麼又來了,真奇怪,難道皇上務必抓到我們不可嗎?”

柳青就忍不住問:“軍爺,你們那個‘逃犯’還沒抓到嗎?”

官兵非常享受的喝着酒,慢吞吞的說:“哪有這麼容易?每天都叫我們搜查!老百姓家家叫苦,咱們負責城郊還好,可以走動走動……大嬸,你這酒釀得真好!天冷,喝點酒全身都熱呼呼了!再添一點吧……”

“是!”歐嫂忙倒酒。

紫薇、金瑣、柳紅在房間裡,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趴在窗子上對外看,三個人又急又慌。紫薇低低說:“怎麼辦?小燕子、永琪、永璇還沒回來,萬一闖了進來,大家不是面對面了嗎?”

金瑣說:“別慌別慌!剛剛我們也面對面了,那些官兵也沒認出來!畫像和真人還是有段距離。何況,我們現在這身打扮,跟那些畫像,已經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些官兵在磨蹭些什麼?慢吞吞的一直不走?”柳紅急得要命,爲小燕子、永琪、永璇捏把冷汗。

紫薇說:“看情形,都給歐嫂的酒喂壞了!存心來討酒喝!”

金瑣小聲驚喊:“回來了……小燕子回來了……”

三個人急忙湊到窗戶縫去看。

小燕子確實回來了,她一身的水,頭髮零亂,身上掛着水草,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的直衝進來,嘴裡大叫大嚷着:“柳青……柳紅……趕快拿傢伙,有一羣土匪,放了狗來咬我……”

歐嫂忙着咳嗽,爾康、柳青、簫劍咳的咳,嚷的嚷。柳青想遮掉小燕子的聲音,喊得驚天動地:“這穀子怎麼翻不動?我來好好的翻一翻……”柳青不止喊得驚天動地,動作也誇張得離譜,把穀子揚了起來,揚得官兵一頭一臉。官兵急忙跳開:“哎哎!別弄髒了好酒!”

小燕子一看官兵在,趕緊煞住了車,睜大眼睛驚看着。永琪、永璇隨後衝進院子,頓時傻了,急忙低下頭去。

爾康急中生智,一個箭步跑了過去,抓住小燕子喊:“傻妞!你又闖禍了?”

歐嫂立即順着爾康的話,對官兵不好意思的笑着說:“我家傻妞……”對自己的腦袋比劃着:“腦子有點問題,小時候生病發燒,把腦袋燒壞了……”

小燕子眼珠子一轉,明白了,就往地上一坐,雙手拍打着地,拉扯着自己的頭髮,指着永琪,對歐嫂哭喊道:“爹!娘……隔壁小虎子欺負我,搶了我的柿子,大柿子……這麼這麼大……”用手比劃着:“還放狗狗咬我……旺旺……”

永琪當了一輩子的阿哥,哪兒演過這樣的戲碼?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小虎子”,完全不會接招,永璇拉了拉他,他便狼狽的低頭說道:“大嬸!我和弟弟,把你們家傻妞……給送回來了,我們還要去幹活,我們走了……”兩人埋着頭就往外走,畢竟,兩人是阿哥,很多人認識,三十六計,躲爲上策!

誰知道,小燕子直跳起來,伸手把永琪一把拉住,哭鬧着:“不許走!你還我柿子來!還我……還我……”就對永琪拳打腳踢起來。

“哎哎!這個……這個……那個……那個……”

永琪、永璇不會演戲,永璇在那乾着急。二人又怕官兵看出自己來,低着頭遮遮掩掩,手忙腳亂。

小燕子卻越演越有勁:“什麼這個那個……我打你!打你……這個也打!那個也打!你欺負我……還我柿子……”扭着永琪不放。

衆人心驚膽戰,個個瞪着小燕子,又恨不得把她掐死。

簫劍急忙衝上前去,一把扣住小燕子的手腕,對永琪賠笑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家傻妞……你們知道的,就是這樣子!你們兄弟快去幹活吧!”

永琪、永璇低頭就走,誰知,那些官兵已經越看越奇,一個官兵喊道:“站住!給我們瞧瞧!”就去翻了兩張畫像,要比對比對。

小燕子一看,情況不妙,撲上前去,把那個官兵撞翻在地。她就劈手奪過兩張畫像,大叫:“我的柿子!原來你搶了我的柿子……”

官兵莫名其妙的問:“什麼柿子?這哪兒是柿子……”

小燕子急切中,老方法又來了,把那張圖塞進嘴裡,又嚼又咽。

衆官兵急忙去搶:“哎哎哎!你怎麼把我們的畫像給吃了?”

官兵們搶的搶,奪的奪,哪兒還搶得回來。大家嚷着叫着,亂成一團。

永琪、永璇乘機溜了。

“傻妞!”歐嫂尖叫:“你怎麼什麼東西都吃?趕明兒吃到有毒的東西,毒死你!”

爾康就揪着小燕子的衣領,嚷道:“跟人家道歉!說對不起!上次小虎子一本《三字經》,也給你吃了!這個看到紙頭就吃的毛病,怎麼改不好呢?”

“就是!就是!等到軍爺走了,我好好的教訓你!”簫劍跟着罵。

小燕子轉着眼珠,傻笑:“三字經,我會背三字經!”就背了起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狗不叫,貓不跳,雞不飛,豬不鬧……爹不疼,娘不要……”

爾康聽到小燕子背得奇奇怪怪,頭有斗大,趕緊對簫劍使了一個眼色:“咱們把她拖進去關起來!不關不行,一天到晚闖禍!”

爾康和簫劍,就挾持着小燕子進房去了。

歐嫂連忙對官兵們打躬作揖:“對不起!對不起……我家傻妞就是這樣,看到什麼東西,都當成好吃的……來!多喝一杯,算是我跟各位賠不是了!”

官兵們雖然疑惑,但是,那個小燕子滿頭的水草,一身的溼衣服,滿臉的污泥,瘋瘋癲癲的,實在不像什麼格格。大家也就不疑有詐,依舊喝起酒來。

室內,大家又對小燕子抹脖子,瞪眼睛,比手劃腳。

“我演得這麼好,你們還不滿意?”小燕子不服氣的嚷。

紫薇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院子裡,官兵們終於喝夠了,大家大步出門了。

“走吧!走吧!畫像丟了,還得再去補充一份!”官兵看歐嫂:“大嬸!你家人口真複雜啊?到底有幾口人?”

“十多口!累啊!以爲多子多孫多福氣,怎麼知道養起來難啊!”歐嫂搖頭嘆氣。

官兵們一走,永琪、永璇就從門外閃身而入。

大家進了房間,就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數落小燕子。

“你們真是奇怪,我演得那麼好,簡直就是一個‘傻妞’,這種演技,連我自己都很感動!你們不獎勵我,還要罵我,下次,你們再要我配合演戲的時候,我就不演了!隨你們去應付吧!”小燕子嚷着。

永琪說:“也沒罵你,就是要你小心一點,不要演得太過份了!”

小燕子道:“怎麼過份?我是‘傻妞’,總得傻呼呼的纔像呀!那個畫像,我不把它吃了,大家不是都危險了嗎?我真倒黴,以爲可以摘很多柿子吃,結果,柿子沒吃成,還摔進水裡,給大狗追,還吃了一肚子紙!我怎麼老是吃紙啊!好像跟這個‘紙’過不去!如果養成習慣,看到紙就想吃,那怎麼辦?”

永璇又是心痛,又是好笑:“其實,你把那些畫像撕碎了,丟到地上去踩,或者丟到水溝裡,毀掉它就可以了,反正你是裝瘋賣傻嘛!爲什麼要吃呢?”

小燕子一愣,恍然大悟的說:“是啊!我好笨!爲什麼要吃呢?難道我真的是個‘傻妞’嗎?”

衆人“噗哧”笑了。

紫薇安慰的拍拍她:“還好又讓你過關了!這幾個官兵,根本就是拿錢不做事的人,唬弄唬弄,打發時間就交差,這才讓我們逃了!要不然,這麼多狀況,他們看不出問題,也都是一些‘傻兵’了!”

永璇說:“他們不是傻兵,是給我們鬧了一個頭昏腦脹,招架不住了!”

“對對對!”爾康說:“小燕子,你那個三字經要不然就不要背,要背就好好背,怎麼還改詞?”

“不能不改呀!‘傻妞’如果背得很溜,那就‘不傻’了,不是嗎?”

簫劍看着小燕子,想着她是自家的皇帝,真是有興趣極了:“傻妞如果能改三字經,還能押韻,那還能叫‘傻妞’嗎?小燕子,你實在聰明極了!”

小燕子又聽到簫劍誇自己了,便說:“謝謝,我本來就聰明啊!否則……”她看着簫劍笑了笑,她是想說“否則我怎麼做前明皇帝呢?”可她頓了一下,又道:“否則,我怎麼突然會混個‘格格’來做呢?”

簫劍說:“說的是啊!”

小燕子興高采烈,嚷着:“簫劍!你合我的胃口!以後,咱們比劃比劃!”

永琪看簫劍,看看小燕子,心裡,浮出一種怪異的感覺。永璇也覺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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