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若說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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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初是個未婚先孕的單親媽媽,在這個足夠開放的年代依舊爲許多人不齒,因爲她是不到18歲就生了孩子。不過,經歷了舉步維艱的十年,她已經可以將這些看得很淡了,兒子的到來,讓葉念初對人生有了全新的認識,她必須是堅強勇敢的,否則怎麼爲兒子做個好的榜樣。葉念初比從前更加努力地生活,心態也更積極向上。葉念初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只要有兒子有媽媽,她的世界就是完整的。

葉念初覺得老天還是眷顧她的,她的兒子很乖,可以說是過分懂事了。儘管他從小就知道自己跟別的小朋友不一樣,因爲他們家是沒有爸爸的。但他從來沒問過爸爸是誰,或者爸爸去哪兒了,一次都沒有。其實葉念初早就想好了,如果兒子問的話,她會告訴兒子,他的爸爸是個大英雄,住在別的城市裡……

其實最初的幾年,葉念初對李明陽的記憶已經變得越來越少了,甚至連他的樣子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可是,兒子越長大就長得越像他,基因這種東西,真是很強大,兒子深深地眼窩,黑亮銳利的大眼睛,高挺的小鼻樑,甚至是微微卷曲的頭髮都像極了他。

過了這麼多年,葉念初也成長了,她發現對李明陽的怨念也隨着時間變淡了。跳脫出小姑娘的眼界,或許李明陽並沒有錯得很離譜。他生活的環境造就了他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有些她無法接受的事情,也只不過是三觀不同而已。畢竟存在即有理,她接受不了自然有人可以接受。或許,從前無法理解的事情,她到現在也還是無法理解,但至少她可以與那些困擾着她的事情握手言和了。

葉念初生活算不上富足但卻很充實,白天都是在咖啡店上班,晚上還是會做琉璃,剩餘的時間就是照顧家。其實,現在說她照顧家已經有些牽強了,因爲現在都是兒子照顧家的時候比她多。一個小小的人兒,會煮飯,會洗衣服,會打掃房間,還會去超市採購又好又便宜的蔬菜水果。如果說每個孩子都是天使,那她的兒子絕對是天使中最厲害的,可以給與她的守護比所有人都要多。

當兒子開發的一款遊戲,有公司來家裡簽約時,葉念初就有一種隱隱地的擔憂,因爲她發現那個公司裡的一個人,跟以前李明陽身邊的保鏢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像了。葉念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麼,但是那種害怕的感覺有時候會折磨得她寢食難安。

當葉念初卻參加遊戲的發佈會時,她在那麼多人當中看到了李明陽,她腦袋了出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葉念初也終於知道了自己的恐懼究竟源於何處,她不知道李明陽這些年究竟過得如何,但以他們那種家庭,一定會搶走琛琛的。葉念初絕對不能失去琛琛,因爲兒子已經成了她全部的精神依託,他們是相依爲命的生活着。

葉念初知道自己是有機會逃開李明陽的,自己在李明陽身邊時,李明陽是看不到的,而且李明陽也不知道兒子的存在。只要他們離開有李明陽的地方就可以了,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刻意躲避,碰到一起機會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李明陽一把握住葉念初的肩膀,轉過她的身體,強迫她看向她:“你是葉子!”

葉念初巴掌大的小臉已經褪盡血色,牙齒緊緊咬住軟軟的嘴脣,從小到大,每當緊張害怕的時候她都會習慣性的咬脣:“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葉念初被李明陽銳利的目光釘住了,害怕得身體都輕輕的顫抖了起來。李明陽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感覺,他的眼睛確實沒有‘看到’過葉念初,可是他的心卻認得她。不用眼睛,甚至不用刻意去捕捉她身上似有似無的茉莉花香,就是在這樣人滿爲患的大廳裡,他原本已經走進放映廳了,可是電光火石之間,就覺察到了她的存在,根本不會錯的。

雖然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看到’葉念初,但是她的樣子對李明陽來說卻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就好像這個人毫髮畢現地存在於他的心裡,腦裡,而今天又順理成章地住進了他的眼裡。

李明陽磨磨牙,這個女人不但敢跑路,還敢說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找她找得有多辛苦,十年,他用三年的時間把柬埔寨的山區一寸一寸地翻過來找。然後是從榕城到柬埔寨的每條通路,最後再擴展到柬埔寨的周邊。就連柬埔寨政府軍都無法進入的地區,他都是帶着人幾進幾齣,這些年爲了找她,幾乎沒有耗盡了他所有的心血。

“放手,你弄疼她了!”猶如一杆修竹的小小少年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由於剛纔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葉念初身上,李明陽完全忽略掉了其他人的存在。

李明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孩子,那眉,那眼,那眸子裡淡漠卻犀利的眼神,完全像是在與縮小版的自己對視。李明陽一向冷漠狠厲到已經凝固住的心臟,此時翻卷着洶涌的波濤,他的聲音都在顫抖着:“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葉宇琛涼涼地看李明陽一眼,有些刻在骨血裡的東西,根本不需要言明,那種與生俱來的感覺,比什麼都真切。葉宇琛眨動了一下眼睛,臉上過分平靜地樣子使他看起來有點兒老氣橫秋的:“我們跟你不熟,手鬆開,這樣抓着人很沒禮貌!”

李明陽鬆開握着葉念初的手,他心裡已經有了個隱約的答案,卻還是想要有人來親口告訴他。從未有過這樣緊張侷促的感覺,李明陽將求助的眼神看向葉念初,她應該給他一個答案的,不是嗎?

可是,現在對葉念初來說,沒有比隱藏兒子更重要的事情了。由於葉念初工作的咖啡店足夠高級,而那些所謂的豪門貴婦又很喜歡在那裡交換圈子裡的各種八卦。這些年她聽過太多的豪門爭子的戲碼,簡直讓她覺得不寒而慄。其實,孩子對於他們來說更像是繼承家業或者母憑子貴的工具,她不想失去兒子,更不想琛琛生活到那種價值觀扭曲的環境中去。

葉念初失神地看着兒子,葉宇琛握住媽媽冰涼的手:“我們回家吧。”

對,他們是該回家了,葉念初機械地被兒子牽着走出燈火輝煌的大廳。

留在大廳裡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着,莊鵬最先開口:“老三,那個是小大嫂沒錯吧?”他們幾個人當中,唯一與小大嫂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就是喬奕諶了。

“嗯。”喬奕諶終於搞清楚自己爲什麼剛纔還覺得那個女人有些面善了,其實不用認得小大嫂,就是冷眼看着那個孩子,也不難猜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啊呀!大哥,那個是不是你兒子呀?”陸子航故意打趣,“小大嫂估計早就嫁人了吧?”

“那是我的兒子!”李明陽根本沒有任何遲疑,儘管他的聲音是顫抖的,但心裡卻是無比篤定的。葉念初和那個小小少年無疑在他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他和葉子的兒子。這相貌,這神情,不是他的兒子又是誰的呢?

李明陽快步追出大廳,葉念初和葉宇琛上了景昕調過來的車子,車子已經緩緩啓動了。李明陽的司機看到他出來了,也將車開過來,李明陽上了車,沉聲吩咐:“跟着前面那輛車。”

“是,先生。”司機穩穩地跟住了前面的車。

車子最後開進一座老舊的小區,小區裡的樓層都不高,看起來灰撲撲的,就連必要的照明都做得很差勁。

李明陽俊朗的臉上,帶着一絲茫然,如果說是葉念初辜負了他,一個還未成年的女孩,獨自生下孩子,又把孩子帶到這麼大,其中有多少艱辛自不必說,若說薄情,他都敢不說自己情深……

葉宇琛拉着葉念初下了車,李明陽幾步走過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葉宇琛看着李明陽,小小的眉頭不由得皺起起來:“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是你爸爸!”李明陽擲地有聲地回答。

葉念初聽到李明陽的話,不禁打了個寒戰,他都知道了,他還追到家裡來了,他要做什麼?葉念初真是害怕極了。葉宇琛卻緊緊地握着媽媽的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力量灌輸給媽媽。

葉宇琛仰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兩個人臉上漠然的神情如出一轍,此時真說不上是誰的氣場更強一些:“就算你是我爸爸,那又怎麼樣?”

這個問題把李明陽都問愣了,是啊,那又怎麼樣?

葉宇琛看了一眼剛纔還威風凜凜的男人,瞬間變得呆若木雞。他拉着媽媽像是繞過電線杆一般地繞過障礙物,徑直往樓上走去。

回到家裡,葉宇琛先給媽媽倒了一杯熱水,放到媽媽手裡,然後才認真地問:“媽媽,你爲什麼那麼怕他?他以前是不是對你很糟糕?”

在葉宇琛的記憶裡,媽媽是個很溫和的人。如果是媽媽選擇離開那個人,那一定是他做了什麼傷害媽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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