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不關心泰輝是如何懲罰自己弟弟的,畢竟,那是他們的家事,再往大了說,那是島國有關部門的事情,沈默沒必要插手。
要不是爲了讓泰輝帶自己趕往橫濱港,沈默也不會插手這件事情。
作爲沖繩島的漁民,泰輝有着豐富的航海經驗,雖然他沒有從沖繩開往橫濱的航海經歷,但他之前做混混的時候,有認識一位經常遠洋的老船長,老船長的船隻經常從沖繩出發橫渡太平洋,穿過白令海峽,進入北冰洋偷獵鯨魚,所以,沈默想要從沖繩趕往橫濱,老船長的捕鯨船完全能將他送到。
“泰輝,你有多久沒求過我辦事了?兩年?三年?還是更久···”老船長水口航希敲打着他的菸斗,將裡面淤堵的煙垢倒出,佈滿麻痕的寬大手掌捻起一撮精細的菸絲塞進菸斗,擦起一根火柴,隨着一陣吞吐,繞起道道菸圈。
沈默微微蹙眉,這年頭還有抽菸鬥習慣的人,已經非常少了,自從香菸流行起來後,菸斗已經成爲歷史,只有極少數的人保留着用菸斗吸菸的方式與習慣,如此看來,老船長水口航希是一個固執且有自己原則的保守派。
“航希前輩,請務必幫我這個忙,我泰輝已經答應這位大人,將他送到橫濱港。”
“哼!那是你泰輝答應的,跟我水口航希有什麼關係。”
“航希前輩,這位大人的真正身份是海···”
打住!沈默攔下了泰輝的話,他可不願意將這個誤會繼續進行下去,裝神弄鬼的事情,他並不喜歡多做。
“水口航希是麼?”沈默明知故問道。
“怎麼?你這個年輕人聽過我的威名?那可是不多見的,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爸媽還在那裡吃奶呢!”
哈哈!水口航希船上的船員們一陣鬨笑,附和着航希的嘲弄。
哼!沈默冷笑一聲,厲聲質問,“你們感受過來自鯨魚的怨念麼?”
哈?!水口航希與一衆船員皆是一愣,旋即再次大笑起來,他們這艘船可是捕鯨船,在船上被肢解的鯨魚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鯨魚有怨念的話,他們會感知不到,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沈默笑而不語,他緩緩擡起手來,無形的氣質如滔天巨浪般轟然爆發,向着甲板的方向傾瀉,“你們很痛苦,很怨恨,很希望報仇吧!”
水口航希一驚,他瞬間被沈默的氣勢所驚到,同時,他的背後像是被什麼東西吸附上一般,變得越來越沉重,幾息間就快要將他壓得透不過氣。
這種詭異的想象,令有着多年航海經驗的水口航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之前狂妄的神色一掃而空,他掙扎着抓撓着脖頸,想要吸取一點兒生命的氧氣,但一切都顯得那麼徒勞無功,任憑他如何努力,肺部都無法吸入哪怕一點兒呼吸,像是鯨魚離開了海洋,還耗盡肺部所有空氣一般。
咯咯!水口航希的喉嚨裡發出絕望地掙扎聲,他身後的船員們也有了與他一樣的症狀,頃刻間,整艘捕鯨船上的人都仿若變成即將被宰殺的鯨魚,絕望,無助,生無可依。
“你們怎麼了?!”泰輝難以置信地盯着衆人,知曉沈默身份的他,連忙跪倒在沈默面前,“仁慈的海神大人,請你饒過這些無禮的凡人吧。”
“我對他們的生死根本不在乎,你應該問問它們,願不願意饒過他們。”
沈默說着,手腕一抖,轟然間捕鯨船的上空出現了無數鯨魚的怨魂歷魄,它們低沉地吶喊着,發出瀕死時的淒厲慘叫聲,濃稠地鮮血鋪天蓋地,彷彿遮擋住整個天空。
水口航希驚恐不安地盯着天空,那一頭頭鯨魚歷魄是那麼的熟悉,它們慘死的模樣是那麼的記憶猶新,在將死之際,航希響起了每一頭慘死在船上的鯨魚,它們曾卑微的祈求着航希能放過它們,但沒有一頭能從船上離開,它們的怨念在船上凝結,久久不散,徘徊在人間得不到救贖與解脫,卻也無法凝聚成真正的怨魂,來向這些劊子手索命。
沈默所做的,只不過是用一點兒聖光之力,引爆了它們的怨念,讓它們有着能夠顯化出身形的能力與機會,但僅憑這些不能化作怨魂的怨念,根本無法真正殺死這些人,只能讓他們陷入幻境,體驗鯨魚瀕死時的絕望與無力。
“救命!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水口航希拼命的吶喊着,他掙扎着向沈默發出哀求,祈求得到救治,他的模樣,與當年渴望救治的鯨魚是那麼相似。
呼!沈默深吸一口氣,他的手腕一抖,滔天怨氣被暫時壓制下來,既然這些怨氣殺不死這些負罪之人,就讓它們化作詛咒,永遠地依附在這些罪人的身上,沈默原本沒有這樣的能力,但這些怨念自發的依附在航希等人身上,如跗骨之毒般,融入他們的血脈,化作詛咒侵蝕着他們的血肉靈魂。
呼呼!水口航希大口的喘着粗氣,新鮮的空氣在他的肺部流轉,驚魂未定的他狂喘不止,艱難的問道。
“你···對我們做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
沈默反問一句,“你還不明白麼?這一切的都是因爲什麼!”
水口航希驚愕當場,他回憶起剛剛的幻境,回憶起那一頭頭慘死在他手下的鯨魚,他終於明白,這一切並非沈默所爲,而是來自於鯨魚們的仇報,那些慘死於他們手上的鯨魚,來找他們了。
“航希前輩,他是海神大人!您應該向他叩拜,祈求得到他的原諒。”
水口航希猛然驚醒,與一衆船員跪倒在沈默面前,祈求着禱告着,希望得到救贖。
“海神大人,求求你,寬恕我們吧!我們知道錯了!”
“海神大人,您是世上最仁慈的神,請放過我們吧!”
····
沈默無奈搖頭,他本不想繼續裝神,可架不住泰輝在一旁神助攻,每一次都將他往這個方向帶,真是太煩惱了。
“因因果果,自有定數。你們自己造的孽,必須由你們來償還。”
沈默徐徐說道。
“你們往後的生命,將用來贖前半生的罪孽,直到洗去身上的孽障,才能得到解脫。”
水口航希恍然,他看向捕鯨船的船帆,邁動蹣跚的步伐,將其狠狠撤下,撕去一腳,再次揚起。
“從今天起,我們這艘船不再是捕鯨船,而是護鯨船。”
水口航希原本是不信鬼怪的,但今日的親身經歷,讓他的三觀被重塑,他再次點燃菸斗,臉上的戾氣少了幾分,多了少許的釋懷與決然。
他知道,往後餘生,他將用必生之精力,去贖前生的罪孽。
沈默也並沒有騙他們,航希等人身上的詛咒,確實能夠通過行善得意化解,而救護鯨魚,絕對是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當然,他們中也有不願意如此做的人,沈默也不強求他們,因爲隨着詛咒的侵蝕,那些不願意這麼做的人,遲早會死在詛咒之下,並將這份詛咒隨着血脈傳給一代一代。
祖輩所造的孽,後輩也得償還。
這個世界,有它的規則與報應。
“走吧!這一次,願意送我去橫濱了麼?”
“您請上船,我們非常願意爲您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