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彷彿在這一刻停止,威爾士只覺得瞬間被充溢出來的幸福所包圍,跟觸手可及似的,伸出手觸碰到的都是暖暖的愛。她手指插入集祈的發間,金色和黑色的髮絲在她的指間交織錯亂,她有些不太明白這樣臉紅心跳的感覺到底意味着什麼,但是彷彿是灌進她身體的勇氣,讓她不再害怕黑夜。
糖果的味道在時光中逐漸流失,那股濃郁的甜蜜也在漸漸消失,剩下的只有溫馨和淡淡的回味。集祈慢慢地鬆開自己摟着威爾士的手腕,一絲絲斷裂的銀絲出現兩人火紅的嘴脣間,金色的夕陽在上面發出迷醉的淡光,如一瓣瓣看不見的桃花灑落,滴在他們的臉上泛出微紅。
“以後害怕的時候就吃一顆,這樣你就會知道我永遠地在你身邊。”集祈將口袋中僅剩的幾顆糖果塞到威爾士的掌心中,透過薄薄的包裝紙,少女依稀可以感覺到裡面隱藏的甜。
“提督謝謝你。”威爾士緊捏着手心,裡面堅硬的觸感讓她再一次找到了依託,重新化身爲那個威風凜凜的女騎士,拿着手中的長劍在夕陽下勇敢向前。她擡起頭撩撩耳邊飄散的金色耳發,在清涼的晚風中拉起集祈的手在風中狂奔。
我發誓對所愛至死不渝,賭上這把劍的榮耀,提督我會守護你到最後。少女轉身看着跟在她身後的少年,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如他們之間牢不可破的鏈接,將他們的命運緊緊銜接。威爾士在夕陽下微笑,笑容如初見時完美,她燦金色的長髮在陽光下揮舞飄散,像是看不見的線,將他們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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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衛推開這扇泛着金屬光澤的大門,門後是副瑰麗如夏花般絢爛的畫卷,青色的石板平整地鋪滿,噴泉在白玉砌成的水池中不斷噴涌,濺出一道道水幕,透過如鏡般的水花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座巨型建築的輪廓。
宛如中世紀豪華的城堡,尖銳的棱角直插頭頂的夕陽,如一柄厚重的大劍佇立。周圍是拱衛的半圓型石牆,在遠處就是海浪翻涌的沙灘,夕陽的光照在那些柔軟的砂礫上,泛着金色溫暖的光。
前衛站在古堡的門前,厚重的木門上雕刻着精美華麗的花紋,她擡頭輕推,暗紅色的木門悄然向後滑動,將門內的世界呈現。
豪華的實木傢俱靜靜地擺放在流溢着着白光的地板上,沙發、電視、空調應有盡有,就連頭頂的琉璃水晶燈都是前衛精心挑選的,整個房間中的每一處都是這個在外面威風凜凜的少女一點點設計,像是建造屬於自己愛巢的小女孩一樣仔細。她穿着平底的白色帆布鞋悄無聲息地走進這燈火輝煌的世界,腳上的黑色高跟鞋早就被她拋棄。那頭盤起的金髮也被放下,直瀑般流溢在藍色的短袖和牛仔的短褲上,肌理細膩骨肉勻的長腿在燈光下透着白色凝脂般的微光,她跳動着自己白皙纖長的雙腿,像個單純的少女在這片屬於自己的天地中舞蹈。
此刻的她卸下了所有強硬的僞裝,沒有整齊的黑色西裝,沒有幹練的髮型,沒有尖銳的高跟,沒有冷漠的神情,甚至連鼻樑上的象徵鏡框也消失不見。她踩着輕快地步伐,如天真的公主巡視自己的領地。
前衛捏着胸前垂下的髮絲,點點金色在她的指縫間閃爍。她回想起卸下所有一切的輕鬆,嘴角不免透着淡雅的微笑。她現在已經不是什麼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秘書長了,現在就是一個等待提督來臨的艦娘,像個幻想明天和自己心愛的男孩約會的少女,她笑如三春之桃。
“提督集祈,我想這應該就是以後我們的鎮守府了吧。”她捂着臉站在原地轉了一圈,看着令人滿意的裝飾和擺設,哼着小調順着牆角的樓梯走上了二樓。
樓上是一排排整齊的房間,每一個裡面都是不一樣的裝飾,最靠近裡面的是個巨大的浴室,裡面的如嬰兒般滑嫩的浴缸大得足以容下兩人共浴。前衛推開磨砂玻璃門,熱騰騰的水霧瀰漫,將白色的燈光模糊。
她站在浴缸邊,褪下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曼妙修長的曲線一點點顯露,她擡起修長白皙的腳踏入放滿熱水的容器,動作高貴優雅,讓人不忍褻瀆。白色的浴巾包裹着她柔和的線條,金色的髮絲一點點在水面遊蕩下沉,她靠在浴缸邊緣的木枕上,露出纖細得可以看見血管的脖頸。她擡頭看着漫天的熱霧,嘴角緩緩勾勒出淡雅的笑容。
這是她至今以來最放鬆的一刻,沒有什麼勾心鬥角,沒有什麼權勢貴族,有的只是愜意和舒適以及即將到來的甜蜜。
她微微起身,看着面前沾滿水珠的明鏡,裡面模模糊糊地倒映着白皙的光影,她盯着鏡子,彷彿看到了另一個人的模樣,那個平和如水眼神寧靜如海有着俊秀面容的少年。儘管他說話時的聲音不大,但是每一句都彷彿利劍出鞘般堅定,讓前衛記憶猶新。
“我並不覺得提督要比艦娘高出一等,反而我覺得艦娘纔是最重要的。”
“隨便他們怎麼想,我又不是爲了他們的想法而生。”
她腦海裡的畫面已經被那個身影所佔據,小小的世界裡第一次出現了新的印記。
第一次從建造機走出來的時候,在這個嶄新的陌生世界中看到的是一雙冷漠得沒有絲毫表情的眼睛,他看着自己就像看見什麼不重要的東西一樣冰冷。前衛第一次從面前這個男人的眼裡看到世界的冰涼和無情,儘管沒有半點的欣喜和愉悅,還是和這樣一個男人簽訂了名爲艦娘和提督的契約。那一瞬間彷彿是夏花開錯了季節,在冬季綻放,最後的結局只有緩慢凋零。
前衛現在依舊記得那個喜歡撐着紙傘的少女,她穿着紅色的和服如燃燒的蝴蝶般絢麗,上面描繪的事無數在火焰中盛開的花朵,和她最後的命運一樣,在暴雨中凋零。她知道當時那個男人的選擇並沒有錯,犧牲一個人換取一羣人的生命,這樣的交易從經濟學的角度來說是最划算的,但是有些東西永遠不能這樣衡量,就好比脆弱的人心。
其實前衛也知道那個男人之後一直很痛苦,就算如願成爲了位高權重的上位者,如願地報了母親的仇,但是每一次都是如鯁在喉,每一次都後悔當初的決定。在這樣的痛苦和折磨中他選擇和艦娘們解除了契約,像是陌路般悄然離開。聲望帶着空想和天狼星去了遠方,在一家女性咖啡店裡成爲了裡面人氣最高的女僕長,黑白的女僕裝配上她異色的雙瞳,讓她成爲少女們心中的知心姐姐。她們整天過着開心的日子,沒有了艦娘身份的束縛,她們和普通的女孩一樣喜歡逛街買衣服,遇上可愛的人偶和玩具會毫不猶豫出手,遇上可憐的流浪者也會將口袋裡的硬幣扔進空蕩蕩的禮帽中。其實前衛有時候也在想,要是當初的自己選擇和聲望她們一起離開會怎樣,會不會和她們一樣開心幸福,沒有提督,沒有戰爭,有的只是平和而安寧的生活。
但是或許是出於可笑的責任又可能是出於可憐,前衛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成爲了那個男人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也漸漸進入了總督府的視線。那時候的總督府只是名義上的領導者,根本沒有絲毫的實權,像是孱弱的少主被各個地方的大臣所遏制。而艦娘們在那時候的地位也不算高,經常有艦娘來憲兵隊投訴被噁心提督欺負的事情,儘管那些人渣只能過過手癮,根本沒有進一步的可能。因爲除非是艦娘們自願,否則根本沒人能夠輕易觸碰到她們的身體,哪怕對方是簽訂了契約的提督。但是這些事情的爆出依舊讓作爲艦娘代名詞的總督府臉上無光,像是響亮的耳光一下下扇在臉上。
而身爲當時總督府實權者的加賀,那個溫柔得不敢說狠話的少女找到了前衛,希望她能出人秘書長的職位從上至下改變孱弱的局面,讓艦娘們知道她們身後一直有一個溫暖而強硬的港灣,不管是誰都不能欺負用生命在戰鬥的艦娘。
看着當時跪在地面上祈求的少女,前衛第一次感覺到了同病相憐。看着她穿在身上的粉色和服,前衛想起了那個葬身在深海的火紅身影。她微微嘆了口氣,答應了加賀的請求,從此踏上了可怕而黑暗的道路。在這條充滿荊棘的道路上她也曾經無數次跌倒,但是每一次都堅強地爬起,她知道既然選擇了就不會放棄,她就是那樣的女孩,儘管嘴上不會說什麼永不放棄的大話,但是隻要認定的事就絕對沒有改變的餘地,就像現在堅決的卸任和再次跳動起來的少女心。
她將腦袋滑進了水中,緊緊地捏着胸前的浴巾對着頭頂的燈光傻笑,瞳孔中倒映着閃爍的微光,像是看到了未來自己和聲望她們一樣幸福的模樣。
集祈,你就是我最後的選擇,一定是的。她將手按在自己柔軟的胸膛,透過厚厚的阻礙第一次感受到了沉寂的心如新生般的搏動,一下一下如不停敲打的小鼓,沒有停止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