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遭遇戰
一座艦首高聳的鋼鐵戰艦正航行在蒼茫大海上，一層稀薄飄蕩的寒冷霧氣則在這鋼鐵戰艦周圍數百米的範圍內縈繞起伏——這霧氣就宛若北方那片冰凍海域纏繞在海霧號身上的詛咒一般，哪怕此地已經到了相對溫暖的中部海域，迷霧中的寒冷仍舊凝聚不散
鋼鐵戰艦的甲板上，六座三聯裝巨型主炮和數十座大大小小的副炮已經處於待戰狀態，渾身縈繞着寒氣的不死人水兵們正在緊張繁忙地穿行在各個設施之間，爲可能爆發的戰鬥做着準備；
戰艦的甲板下層，彈藥庫的升降機正在喀拉拉地運行，將發射藥包和炮彈不斷送入炮塔中轉倉，又有水兵們操作位於各處的管道樞紐，檢查着神聖蒸汽和油脂在艦船各處的輸送及壓力情況；
戰艦尾部，一座小型教堂已經點燃了獨立鍋爐，教堂頂部的蒸汽管正向天空噴發出陣陣氣霧，伴隨着教堂的汽笛聲鳴響，又有薰香的氣息混雜在蒸汽中噴發出來，並漸漸讓這氣息籠罩在整個甲板上；
身穿陰沉長袍的不死人牧師站立於艦載教堂的祈禱室中，神情肅穆地點燃了女神聖像前的薰香和蠟燭，這個皮膚乾癟、蒼白的牧師看上去已很蒼老，他的頭骨一側凹陷，與之對應的半個身體則呈現出如同仍被浸泡在海水中一般溼漉漉的怪異狀態，而在他的雙眼中，泛白的眼球內似乎永恆醞釀着兩團烏雲，其中模糊倒映着女神聖像前跳動的燭火光焰。
在這位牧師面前，是風暴女神葛莫娜的聖像——女神庇護在無垠海上的每一艘船，哪怕這艘船是由亡者執掌，而這聖像的基座則位於一根巨大的管道頂端，這基座周圍還有大量細小的管道彷彿血管一般蔓延出來並延伸至教堂各處，其下半部分則深埋於艦體，穿透了層層艙室，直抵壓水艙——那直接與無垠海相連，最黑暗、冰冷的艙室。
功能齊備的艦載教堂，單獨的教堂鍋爐，以及貫穿所有甲板的神聖蒸汽管道，這是自1835年各城邦軍事技術大革新以來每一艘需要在無垠海上長期航行並作戰的戰艦的標配，這些設施可以有效避免一艘艦船在高壓、惡劣、持續傷亡的作戰環境中爆發精神污染，或因水手集體精神崩潰而被亞空間捕獲。
而從某種角度看，1835年那場技術大革新的開端甚至可以往前追溯三十五年，一直追溯到1800年的“失鄉號事件”——人類歷史上最先進的探索船，最優秀的探險家，在一次漫長的航行之後直接衝進了亞空間，這直接刺激到了關注航海領域的每一個人。
牧師收回瞭望向聖像的目光，心中卻忍不住浮動着那些跟失鄉號有關，跟眼前這座艦載教堂有關的思緒。
“我們可以開炮了，”大副忍不住提醒道，“其實剛纔就可以了。”
此刻那小碗中盛放着大約三分之一的鮮血，血液正如同沸騰般不斷翻滾，整個黃銅機械也在震顫中不斷微調着各個齒輪和羅盤的角度，其多個指針遙遙指向遠方。
但真正讓他意外的並不是那層貌似與超凡現象有關的冰霧，而是那艘船本身表現出來的姿態——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跟海霧號打個照面……那艘船不是應該在冷冽海待着麼？不是應該忙於在那片冰冷的海域打家劫舍以及收保護費麼？它跑這兒來幹什麼？
提瑞安找爸爸？父慈子孝？
想想都不可能。
鄧肯放下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將其重新掛在腰間，隨後繼續緊緊地握着舵輪。
他並不懂海戰，但理論上他也不用操心戰鬥的事情——失鄉號上的火炮自己就能搞定接下來的一切。
“……簡而言之，孩子抗揍，對吧？”鄧肯隨口說道，而就在此時，他眼角的餘光突然注意到遠方的海面上有幾團雲霧浮現，並在海霧號周圍慢慢散開。
這讓他想到了自己在城邦中多方打聽時得知的，跟海霧號以及璀璨星辰號有關的一些傳言。
“願您庇護我等，”牧師低下頭，虔誠向女神祝禱，“我們將與亞空間的陰影正面對抗，請見證……”
這個皮膚蒼白的光頭男子嗓音低沉：“覓血羅盤將指引血脈相連者重逢，但這件物品從來不會帶來好運和團圓……它只指向廝殺與淒涼。”
鄧肯船長的故事怎麼聽怎麼像是家門不幸的路線。
理論上，鄧肯現在的身份是那位海盜頭子的父親。
一旁的電鈴突然響了起來，一盞小燈在通訊臺前閃爍着。
他只是有些……發懵，發懵的狀態中還帶着點緊張和……期待。
大副艾登的目光也落在那黃銅機械上，尤其落在那正在沸騰的鮮血上。
“……不，繼續靠近，到近射範圍才行，”提瑞安搖了搖頭，“我們在半個世紀前已經試過一次了，一定距離之外的炮擊永遠不會落在失鄉號上，那艘船受到某種扭曲時空的影響，和現實維度之間的聯繫存在斷層和錯位。”
“海霧號是個不錯的對手，首先它打不過我們，其次它敢和我們打，”山羊頭的聲音有點愉快，“最後，它還很耐打——那艘船上全是活死人，連船本身都沾染了一點‘不死不沉’的特性，如果失鄉號想要舒展筋骨，沒有比那更好的對象了。”
那是一艘看上去就非常先進的鋼鐵戰艦，擁有厚重的裝甲，高聳的煙囪，結構合理造型氣派的艦橋結構，以及讓人聯想到戰列艦主炮的先進多聯裝炮臺。
鄧肯揚了揚眉毛：“你聽上去倒好像有點期待？”
又過了一小會，他才突然聽到尖銳的呼嘯聲從高空傳來，並裹挾着某種強大的氣勢直撲失鄉號所處的位置。
現在看來，這些傳言的誕生是有道理的——就好像你要解釋爲什麼一輛59突然進行了超光速躍遷，那你只能說是機魂大悅……
艦橋上，海霧號的船長提瑞安·艾布諾馬爾正靜靜地站在艦長席上，眺望着遠方看似平靜的海面。
鄧肯甩了甩頭，把腦海中不着調的想法暫時甩到一邊。
……
牧師來到通訊臺，打開了小燈對應的銅管：“這裡是教堂……是的，油脂與蒸汽具在，賜福已至。”
大副艾登從旁走了過來，對提瑞安點頭說道：“船長，各單位準備完畢，教堂剛剛傳來回饋，女神已降下賜福。”
提瑞安·艾布諾馬爾，海霧號的船長，鄧肯船長的一雙兒女之一。
他那冰冷麻木的大腦和停跳了半個世紀的心臟都因即將發生的事情而躁動不安。
“恰合此情此景，”提瑞安淡淡說道，而在他的視野盡頭，一個縹緲的黑點似乎已經隱約浮現，“……它真的來了，筆直地指向普蘭德。”
海霧號沒有退讓的意圖，而且看上去已經做好了臨戰的準備，失鄉號也沒時間迂迴，一場正面交鋒似乎已無法避免。
“……失鄉號就在前面，”提瑞安彷彿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接着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黃銅機械，“我想，‘他’應該也感覺到我了。”
調整朝向，儘量避開對方火炮的第一輪直射覆蓋，並以最小的艦身投影進入戰鬥位置，同時讓己方儘可能多的火炮進入可射擊角度——山羊頭顯然已經爲一場炮戰做好了準備。
艾登低下頭：“……是，海霧號將繼續前進。”
比如提瑞安的戰艦會吞食海牀上的金屬以及戰敗者的殘骸，並在無人注視的午夜自行生長、改造自身。
“船長，”山羊頭的聲音突然傳來，聽上去有點……興奮，“海霧號開始進入射擊姿態了，我們要調整朝向嗎？”
他看到那艘船了。
這一切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世紀前的艦船能配備的——哪怕說改造，也讓人想不到一艘風帆戰艦該怎麼改才能改成這幅姿態。
海霧號，船如其名，周圍盤踞着一層稀薄的冰霧，看上去就不像是正常現象。
他的眼眶微微疼痛，頭腦中迴響着令人心煩意亂的低沉呢喃，而在他手邊則擺放着一臺結構精巧複雜的黃銅機械，那機械由大量互相齧合的齒輪、數個精巧的羅盤和許多圓弧軌道組成，其中心位置則是一個由三根銅柱支撐起的半球小碗。
海霧號率先開炮了——作爲一艘技術上更加先進的鋼鐵戰艦，那艘船有着射程優勢，哪怕是拖延到了近射範圍開炮，它也能比失鄉號先一步發動攻擊。
鄧肯心中不由得緊張了一下，緊接着，他便看到失鄉號附近的海面上接二連三地升起了巨大的水柱，威力強大的戰列艦級別主炮每一次轟擊都有着驚人的威力，那些巨型水柱甚至讓失鄉號龐大的艦身都微微搖晃起來。
但沒有一發落在失鄉號身上——海霧號的首輪射擊全部落空。
鄧肯看着那些水柱逐一下落，想了想，覺得這可能是海戰中的正常情況——在沒有制導武器和現代化火控計算機的情況下，艦船火炮的命中率應該也就這個程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