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琉境內,戰爭從昨日深夜開始,就爆發了。
位於賽琉駐紮的羅馬第五軍團率先出擊。
羅馬人的目的,是想東進,吃下落在漢軍手裡的帕提亞國境。
第五軍團長哥比略用兵審慎,他率衆被漢軍阻擋在塞琉國都安條克,已有旬月,難以寸進。
這一次,他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當第五軍團出擊,漢軍的渾邪部,遂成爲攔路虎,堵在其東進的道路上。
兩軍在新月沃土,對峙交鋒。
漢軍在這一區域的主力,有兩萬西匈奴輕騎,近三萬重組的帕提亞附庸軍和漢軍本部兵馬摻雜。
差不多五萬大軍,列方形陣,兵戈指天。
羅馬人以重裝和輕裝步兵,騎兵,穿插混編,以五千人爲一個大型陣列。
站在最前邊的,是皮革裝甲士,穿青銅胸甲,拿着蒙皮的銅盾。
部分王牌軍團,頭頂的帽盔上,會頂着大約十寸左右長度的鮮豔羽毛。
他們的武器是劍和矛。
第二排的步兵縱列,穿的是比第一列更輕的鎖子甲,善於突進和陣列的移動變化。
第三列則是重裝步兵,穿板甲,矛更輕,善突刺。
這三種分級外,還有輕裝步兵和騎兵,互爲配合。
羅馬人的中間是方形陣,兩列則如同雁翼般張開。
他們的作戰方式相對靈活,多兵種配合的好處,是沒有明顯的短板。
當整個隊列開始推進,如一隻雄鷹展翅。
羅馬軍隊,並不是常勝的勁旅,但他們的韌性非常好,敗而不餒,能在失敗中快速重整旗鼓。
歷史上,和羅馬比鄰的幾個國家部族,幾乎都戰勝過他們,但又都敗於他們之手。
震耳的鼓聲中,兩方隊列正面衝殺。
西匈奴的輕騎依仗靈活性,犀利的攻勢,與其他渾邪部兵員配合,接戰後不久,便奠定了優勢。
但很快被羅馬人適應。
他們的混合軍團,更擅長兵衆的配合,旋即展開反擊。
更重要的是他們背後依靠的安條克城方向,兵馬源源不斷的趕來,其數量遠超漢軍之前的預估。
除了投入對壘的五萬軍,他們在安條克城內,囤積隱藏的兵員,至少在兩萬人以上。
也就是說有兩萬以上精銳,是漢軍預計外的兵馬。
這足夠成爲左右戰場局勢的關鍵。
羅馬,議會大殿。
大元老,新任執政官馬略,都通過神力投影,在隔空觀戰。
“大元老事先安排了一支隊伍,藏匿在安條克?”
“嗯,剛過去的一個月,利用我軍在安條克出入巡防的隊伍,迷惑漢軍,逐步增加城內的兵員數量,爲此戰囤積勝勢。
漢軍即便有最精明的探子,也不可能掌握我們每次出入城池的兵馬數量。”大元老說。
殿內衆人立即明白過來。
用化整爲零的方法,每次巡防的隊伍出城,回來都會多上稍許,以此來不斷遞增他們在安條克的兵馬。
畢竟塞琉往西的區域,是羅馬人的地方,想往安條克增加兵員儲量,漢軍不可能防得住。
此時從安條克殺出來的兵馬,就是這麼來的。
敵我兩方,從凌晨廝殺到天亮,仍不分勝負。
兩方在交戰過程中輪戰休兵,調整後再戰,如是反覆,對兵員體力,耐力的要求極高,非精銳早就敗下陣來。
整個戰場宛若血腥的絞肉機,不斷有人倒下,又有人調整重新加入。
廝殺延續到午後,戰場上方精氣狼煙如血,濃的化不開。
經過半天的廝殺,敵我死傷之重,地面被鮮血鋪滿,處處猩紅。
殘肢,屍骸,死亡充斥。
漢軍負責領兵的渾邪王,兩次親自帶兵衝陣,希望能擊潰對手。
但漢軍本就兵員緊張,羅馬在安條克事先藏兵,數量比漢軍多了倍許,已有了佔據上風的趨勢。
渾邪王傳出求援的消息,可最近的張次公部也被另一側的第三軍團兵馬纏住,同樣血染戰場。
大漢,長安。
皇帝從早朝下來後,同樣在隔空觀戰。
書房裡還有宗室,及部分九卿級別的重臣,也都來隨同觀戰。
他們已習慣了漢軍的勝利,看慣了漢軍在戰場上碾壓對手。
但眼前這一戰,對方不斷增加的部衆數量,戰鬥的慘烈程度,都讓漢之衆臣,宗室感到意外。
“冠軍王呢,爲什麼不見出現?”
“這一戰怎會如此慘烈,折損這麼多兵員。”
羣臣,宗室衆人,臉上都有驚色。
從凌晨殺到次日午後,仍未分勝負,讓這些觀戰的大臣,首次想到一個問題。
漢軍……會不會輸?
此時,戰場上漢軍有一支增援兵馬到來,酋塗王率領隊伍,八千餘人加入,幫漢軍穩住了陣腳。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安條克城內,也有對應的兵馬再次出現。
安條克城隱匿的兵馬數量,到底有多少?!
“一座城池,怎麼能藏這麼多兵員?”
“大元老還用了其他手段藏兵?”
羅馬爲此戰投入的兵員,和大元老的安排一樣,深不見底。
不斷有新的兵員出現。
羅馬的議會大殿,馬略以手肘撐住長案,手指輕輕剮蹭着下巴,道:“大元老在戰前,利用特殊手段,往安條克運送了一支完整的兵團?
漢軍以爲自己在面對的是第五軍團,其實有兩個我羅馬的軍團,在城內駐紮?”
“你的判斷沒錯。”
大元老道:“霍去病前段時間返回了東方的漢,不在帕提亞,這樣的機會怎麼能錯過。
他是戰爭半神,若他在,我們沒有機會藏兵,定會被他所感應察覺。但他不在,我以神器爲屏障,遮蔽氣息,投運部衆進入安條克,便沒人能發現。
再配合化整爲零的入城部衆,即便被漢軍發現些端倪,也會對城內兵員的真正數量,判斷錯誤。”
蓋烏斯·馬略頷首道:“大元老有此用兵之能,虛虛實實,令人意外。”
“大元老此番藏兵,比得上當年亞歷山大大帝攻破埃及的尼羅河之戰。”
觀戰的衆羅馬議員,陸續出言。
他們已經看見了勝利的希望。
戰場上,午後。
羅馬藏匿的軍團兵力,絡繹不絕的加入戰局,就像一架越滾越大的齒輪,將原本勢均力敵的漢軍,捲入其中,逐漸壓制,慢慢露出頹勢。
到午後時分,渾邪王滿心不甘的吹響了撤退的號角,召集漢軍撤離。
“再打下去,他們會全軍覆沒。”
第五軍團長哥比略在戰場後方大笑。
他一直緊盯戰局,立即下令追趕:“不要給漢軍調整的機會,追。”
……
第三軍團長皮格爾菲斯,策騎趕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漢軍潰退的場面。
羅馬部衆正準備乘勝追擊。
皮格爾菲斯相當意外,居然來晚了,漢軍已經敗退。
“這些東方蠻子比我想的還要差勁,羅馬的勇士們,殺上去,斬敵首者有重賞。”
他帶領的近兩萬精銳,呼嘯而出。
若是此時漢軍還沒撤,皮格爾菲斯的到來,就會成爲大元老安排中的另一後手,衝入戰局,以奇兵之勢,奠定勝負。
皮格爾菲斯策騎,來到第五軍團長哥比略面前:
“漢軍敗退撤離,會不會是誘敵之計?”
哥比略頓時怒道:“我第五軍團此戰勝的並不容易,從昨日深夜發起攻勢,漢軍正面迎擊到現在。
你看看戰場留下了多少屍體,就知道有沒有假!”
“此戰,我們壓上了兩個軍團。”
他指了指身邊一個體型高壯的中年人:“第七軍團的軍團長博爾斯,你應該見過。”
羅馬在安條克多藏了一個軍團,之前與漢數次交鋒,始終不露面,就是爲了等待這一戰,一決勝負。
皮爾格菲斯看了眼博爾斯,道:“好,那我便下令部衆,全力追敵,殺盡漢軍。”
哥比略森然道:“此戰殺的漢軍越多,對我們越有利。我已下令部衆全力追敵!”
皮格爾菲斯答應一聲,親自去追擊。
在羅馬,議會大殿內,衆多議員臉色興奮。
有人輕敲木案道:“雖然過程損失不小,終究還是我們勝了,且是大勝!”
“打得好!”
“大元老應該下令周邊地區,我羅馬各團匯聚,全力往東推進,若能殺入帕提亞境內爲最好。”
馬略眉頭微皺:“不會那麼容易的,不要小視了漢軍。”
有個身寬體胖,六十歲上下的議員笑道:“但也不用高看他們,眼前,他們已經是一場大敗。
死傷數萬兵員,對整個戰局都會有不小的影響。”
漢軍往東撤離,因爲無法擺脫追兵,撤退中,仍不斷有部衆,被對方追上來砍殺。
鮮血橫流。
一路東行,屍體斷斷續續,隨處可見。
後方,羅馬人的氣勢越來越盛。
未央宮的書房,氣氛肅然。
許多漢臣,宗室從沒看過如此慘烈,且是漢軍被壓制的一幕。
“冠軍王呢!”
“霍去病在哪?”
常山王劉舜臉色陰沉,趁機出言道:“往昔勝利的時候,他每次都露面,率軍衝陣。此時敗了,他躲的無影無蹤。若只會打順風仗,算什麼冠軍王。
以往我軍獲勝,只當那霍去病真是無敵的勇將,可一旦落敗,他連面都不敢露。
眼前這數萬人的損失,整個戰局都因爲他的指揮失當,而讓羅馬人佔了優勢。”
宗室宿老劉珝瞅瞅劉舜,附和道:“常山王所言非是沒有道理,如果西線大敗,丟了塞琉防線尚可接受,要是連帕提亞國境也失守,則我大漢損失之重,皆冠軍王之責。”
“陛下應貶斥收回他的王位,讓他戴罪立功已是格外開恩。”劉舜沉聲道。
皇帝道:“仗還沒打完,看完了再說。”
戰場上,漢軍沿途東撤。
而羅馬的第三,第五,第七軍團兵勢匯聚如潮,一路急追,不斷擴大勝勢。
繼續往東,一直都是平原之地,視野開闊。
漢軍若進入其中,只會被殺的越來越多。
就在這時,前方領軍的渾邪王抹了抹臉上的血污,忽然做了個手勢。
他身側的漢軍,以他爲中心,開始往兩側分流。
而在他們本來逃遁的方向,陽光下,另外一支隊伍從虛空中化現出來。
那是一支身毒來的象隊。
整個身毒,超過四百頭巨象組成的陣列,在平原上綿延排開,如同一座山巒出現在羅馬人前方。
象陣顯然早就等在那,用瞞天過海的計簡遮蔽氣息,蓄勢以待。
羅馬的議會大殿,馬略和大元老對視,雙雙皺眉。
議員中有人已站了起來,意識到事情不太對。
長安的書房,同樣安靜下來,地我兩方都緊盯着戰局的變化。
在羅馬人後方,霍去病率領人馬,一路不緊不慢的跟隨,至此刻仍未露面。
囂旗勝卻是有些着急,多次請戰。
霍去病的迴應始終是再等等:“死傷的潰兵大多不是我們的人,兵者詭道也,真假虛實,不要太相信眼睛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