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上空,驕陽萬重。
從島夷出兵,攻福州的西族兵馬,從最初登岸,就與漢軍展開血戰,被壓在海岸線上,雙方寸土必爭。
漢軍首領是趙破奴。
而沿岸的交鋒,只是第一道防線。
兩軍廝殺到天明時分,西族持續涌入的兵衆過多,漢軍開始主動收縮後退,西族遂成功登岸。
漢軍退守,疏散民衆,借沿海村落佈防,形成一個內凹的半弧形防線。
有了一段距離的縱深,防守的強度削弱,可以減少損失。
到霍去病回來時,交戰依然很激烈,岸上綿延十數裡都是喊殺聲。
“殺!破開漢軍防線有重賞!”
一名西族將領大喝,激勵士氣。
就在雙方的廝殺中,霍去病從海洋深處返回。
統兵的西族將領神色大變。
霍去病回來,意味着仙主依然沒能勝過他!
他已兩次和仙主交鋒不敗。
這一戰績,足可震懾所有西族。
霍去病的身形從空中劃過,所過處投矛如電,一道接一道的破空射落。
那西族將領第一個被投矛射殺。
咚——咚咚!
震天的戰鼓聲。
戰神刑天無頭的身體,雙手執槌,在擂動夔牛鼓,聲震五百里,千里,傳遍戰場。
這鼓聲是在告知所有漢軍,霍去病回來了。
他從福州的戰場上空劃過,直撲會稽郡。
而下方的漢軍,頓時精神百倍,加強了攻勢。
會稽郡沿海。
天空出現一個巨大的身影,無頭,胸口處化出兩枚咒紋如眼瞳,上下闔動,威視四方。
正是刑天出現在蒼穹之上,敲響了戰鼓!
祂肌肉賁凸的雙手緊握鼓槌,面前浮現出夔牛鼓,直徑不斷增大。
鼓上夔牛起落,越來越響。
隨着霍去病的迴歸,西族部衆像是收到了某個訊號,開始退兵。
會稽郡的海面上,天璣麾下大將幽忌趕到這裡,指揮西族部衆攻漢。
他化出一團風暴般的黑霧,四散分流,身形隱匿其中,在空三昧演化的大日佛光照耀下,黑霧被灼燒,焚燬。但一次次重現,即便空三昧的力量更勝一籌,仍難將其殺死。
就在霍去病返回前,幽忌一聲長嘯,召集西族部衆撤離。
他遁入深海,迅速遠去。
空三昧緊追不放。
兩者先後消失。
海面上,西族部衆捲起兵勢黑氣。
但凡被黑氣覆蓋的西族,力量交融,共同進退如一個整體,紛紛從戰場上抽離,準備撤走。
會稽郡的沿岸處,李敢手握大矛,渾身浴血,掃視周邊戰死的漢軍屍體,怒喝道:
“登船,追!”
“不用追了。”
霍去病從空中落下來:“攻會稽這一路,還有攻福州的兵馬,都是虛兵,目的是爲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掩蓋他們的真實用兵意圖。
他們在海上演化兵勢,速度快且靈活。我們不善水戰,窮寇莫追。”
李敢愕然道:“虛兵?”
“那他們三路兵馬同出,真正的目的,還是想從北線登陸漁陽,進入草原,奔襲西域?
另外兩路都是爲了掩蓋北路用兵?”
霍去病:“準確的說,攻西域只是他們的目標之一。他們此次出兵,明面上三路同出,實則暗中藏了一路,從珠崖往南的海上潛入我大漢邊境,往西去了。”
往西?
李敢忖道:西族想攻身毒……
————
霍去病回到大漢時,仙主也回到了西族的祖地。
他取出崑崙主鏡,進入其中,在幽暗的空間裡見到了天璣大統帥。
天璣仍被兩條鎖鏈束縛,盤坐如山:“戰況如何?”
仙主道:“你提議從南部沿海,往西進入身毒的兵馬很順利。”
“我之前便看破魅被霍去病動了手腳,來監控我們的動向。
此番我通過魅給霍去病傳遞了假消息。他們的防守重心,被我們明面上主攻的部衆吸引,我們對身毒的用兵,沒受到任何阻礙。”
天璣微微眯着眼:“若他真看不破我們三明一暗的策略,其用兵能力不過如此。
還有一種可能是漢軍兵力有限,他要固守漢之本土,已無力兼顧身毒的防禦。”
“你是說他蓄意放我們的人進入身毒?”
天璣頷首,又道:“你與那霍去病交手,結果如何?”
仙主臉色凝重:“他破入半聖三境,修行有了很大變化,能動用的兵家神通,遠遠超出預估。
我與他交手兩個時辰,他使用的兵術神通不下十種,無一普通,簡直不可思議!”
“這麼說,仙主仍然沒能殺死他!”
天璣有些詫異,又有些震驚的看了眼仙主。
他素知仙主之能,曾碾壓過諸多種族,獵殺過許許多多仙魔,才最終站在仙的頂點,取代了西王。
當初他在西王麾下被封爲仙王時,就專門負責爲西族征戰,獵殺西王的強敵,從未敗過,是西族的傳奇。
所以他當年取代西王,並沒遇到多大阻力,因爲族內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數。
但仙主攻取神州,居然接連受挫。
他百年前被秦皇所阻,遭到囚禁時,或許還有些大意輕敵的原因在內。
然而眼下和霍去病對壘,是實打實的正面交手,沒半點水分,卻兩次都沒能奈何霍去病。
聽仙主話中之意,這次連壓制霍去病似乎都很困難。
那位漢軍統帥能和仙主激戰不敗?
天璣暗自沉吟,震駭愈甚。“交戰時,我數次與其對攻,擊中他要害,他都快速痊癒,受創的恢復速度與我同步。”
仙主沉聲道:“百年前,準備入侵神州時,我曾仔細研究過神州的修行體系。”
“霍去病此戰所用,全是兵家一脈最強的兵策神通,有些甚至是隻存在於古籍中,是先賢推演出來,認爲可能存在的神通。在他之前,無人真正成就過,但在他身上接連出現。”
“仙主伱已失去了殺他的把握?”天璣道。
仙主冷哼了一聲。
除非他恢復全盛,動用那件壓箱底的底牌,不然確實很難殺死霍去病。
讓他疑慮不安的是霍去病的成長速度。
遠遠超出他的預料。
上次和霍去病交手,還保持着優勢,滿以爲這次以更強的力量出手,足可擊殺霍去病,沒想到反而被霍去病追上來,拉近了距離。
剛纔那一戰,兩人近乎平分秋色。
這在仙主漫長的生命中,還是第一次!
冠軍王霍去病,已到了仙人之下無敵的程度!
“想殺他,可以用其他方法。”
天璣道:“他的強弱,和漢的國力有關。而我族正處於衰弱當中,若能破身毒,積蓄血氣,族羣恢復鼎盛,殺他阻力便會小很多。”
仙主微微搖頭。
他已經起了發動底牌,無論如何也要儘快斬殺霍去病的念頭。
“且先依你所說,看我族進入身毒是否順利。”
“另有一事。”
天璣道:“族中部衆爲什麼能登陸大和島?”
仙主伸手一抹,面前化出一幅畫面,其中出現了三仙島,在仙光中起落。
“三仙島的運轉和青銅古路相連,每次出世,都會誘發空間異常,開啓了我們出入大和島的路徑。”
仙主道:“我們意外發現那條路徑後,用數十年時間將其加固,從而有了登臨大和島的機會。”
“三仙島的出沒能控制嗎?”
“女帝祭煉過三仙島的樞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響其出入顯化的時間,但無法控制其他。”
仙主說:“三仙島和青銅古路相連,沒人能真正控制。”
……
大漢以南,和身毒交界的山野中,馮歡趴在一座山巒上。
馮歡就是繡衣麾下的易容大家,最好的探子,扮什麼像什麼。
這次他僞裝成了一塊大石頭。
這種僞裝對他來說很簡單,以事先備好的石頭蒙皮,披在身上,躲在裡邊,遮蔽全部氣息就行。
他在跟蹤觀察前方急行軍的西族部衆。
馮歡忖道:西族跟大司馬養的大狼狗似的,讓走哪就走哪,行軍線路和大司馬事先勾畫的一樣。
他思忖之餘顯得極爲小心。
起初馮歡其實僞裝成了他最熟悉的動物,一頭野牛,甩搭着尾巴,試圖靠近尾隨西族,探聽更多訊息。
險些暴露,幸虧一頭母牛救了他。
當時那母牛看見他扮的公牛雄壯,發出歡快的牛哞聲,想吸引馮歡這頭公牛的注意,然後一起體會下牛的快樂。
想不到那母牛的叫聲,吸引了行軍的西族,被一個西族擡手抽取血氣。
母牛霎時血氣枯萎,變成了牛肉乾。
馮歡這才明白西族生冷不忌,牛的氣血也不嫌棄。
他所化公牛撒腿就跑,躲過了一劫。
事後,他爲了感謝那頭母牛的救命之恩,把變成牛肉乾的母牛吃了,滿足了母牛的遺願,兩者合爲一體。
那之後繼續探查,馮歡就學聰明瞭,變成了一塊石頭。
此時西族過境遠去,馮歡當即傳遞消息,取出一片同心蓮葉:“敵軍符合大司馬預判,從九真郡以南的海岸線登陸,往西過萬象,奔身毒去了,預計凌晨能到達身毒。”
九真郡是大漢最南邊,比鄰海疆的邊境。
彼端收到馮歡消息的是曹狡。
他親自帶着消息,去正殿覲見剛回到上谷郡中軍大營的霍去病。
曹狡進入大營時,霍去病正和祖龍聯繫。
“你妻室與子嗣皆無大礙,小妾受了些輕傷。劉清的神魂受損,需一段時間修養。你子霍嬗被其母全力護持,毫髮無損。”祖龍道。
“讓她們暫時留在你那裡,防止仙主或仙奴殺回馬槍。”霍去病道。
“你和仙主戰況如何?”祖龍關心問道。
霍去病沉吟道:“我如今與他對戰,大抵是三七分的局面。”
祖龍肅然道:“他七你三,還是落在下風?但我看你這次並未受傷,比上次已大有進境……”
“我說的三七分,不是他七我三,是我出三拳,他過頭七。”霍去病道。
祖龍愣了下,茫然不解。
霍去病大感無趣,隨口拋了個梗,可惜這個年代還沒有頭七的殯葬習俗,祖龍完全聽不懂。
“他殺不了我,我也殺不了他,打下去只會是沒有結果的交鋒。所有他收手退走,我也沒追。”
霍去病略作解釋:“他退走,西族佯攻的幾路兵馬也就退了。不過他們有一路自詡得計,去了身毒。”
“你放其兵馬往西進入身毒,是想分擔漢的壓力?”
霍去病嗯了一聲:“大漢的海岸線太長,若任其全力攻擊,漢的損失會越來越大。放其西進,在身毒開闢戰場,對我們不是壞事。”
又道:“如果不出意外,西族以後不會再有攻漢的機會!”
祖龍道:“你另有用兵安排,打算開始反擊西族?”
“雖然與我的安排有關,但一些佈置是秦皇延續下來的手段。”霍去病說。
“秦皇還有佈置留下來嗎,是什麼?”
“西王母!”
霍去病應了一句,曹狡從外邊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