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兩尺的身高,壯實的身體,成熟的面孔以及濃密的鬍鬚,讓念師古不得不驚歎世上竟有這樣的種族存在。
“嘿嘿,你烤的肉真香。”偷食失敗,小侏儒尷尬的搓了搓手,迷醉的吸了一口空氣中飄散的香氣,滿臉不捨的向後退去。他不是傻子,眼前的男子竟然能捕捉到他的速度,顯然不是一般的凡人。
念師古眼珠一轉,從雪兔大腿上撕下一塊肉向他拋去。小侏儒欣喜的接過的烤肉,幾下吞進了肚子裡,又滿足的摸了摸肚皮,才道:“我叫撒亞,人類,不,尊敬的武者,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念師古。”
撒亞諂媚的笑了笑,“師古大人,岐山兇險難測人類很少踏足,您到這裡來?”
念師古心中想道:現在岐山接壤寒月城的地段一定佈下了秋明越的追兵,如果不趁早逃出他們搜索的範圍,到頭來還是會被它們抓回去。這個侏儒看起來常年生活在岐山,對這裡的地形應該熟悉的很,自己想要順利通過岐山,說不定需要他的指引。一念至此,他神色不動的道:“我要去鹿屠崖。”
鹿屠崖,在岐山西北方向。崖上不遠處有一座避風樓,收留一切躲避禍難的人。在避風樓的一天一夜裡,無論你遭到什麼樣的追殺,都可以安枕無憂,但是一天後,你面臨的只有兩種選擇,一是加入雪雁門,也就是避風樓的幕後東家,二是離開避風樓,欠下雪雁門一個人情,且從此再不允許踏入此樓。
撒亞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乾笑了一聲,“大人是在躲避仇殺呀。”
念師古的眼神一下變得銳利了幾分,冷冷的盯着他瘦小的身影。
撒亞看見他青銅面具後那雙冰冷的眼神,忙道:“大人別誤會,我撒亞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一定不會泄露你的行蹤。”
看到念師古眼中仍有懷疑,撒亞道:“我在岐山呆了很多年,早已經習慣在這裡生活。所以我根本沒有出賣您的理由。”
念師古收回目光,沉思起來。不管這侏儒說的是真是假,眼下他的的確確需要他的幫助才能找到避風樓。
沉默了片刻,他語氣淡淡的問道:“你知道鹿屠崖在哪裡?”
撒亞先是一怔,繼而道:“我當然知道,不瞞大人,每年都有很多人逃到這裡,有些人就是在我的指引下才找到鹿屠崖,我也正好靠此賺點錢財。”說完,他搓了搓手指,紅光滿面。
他本以爲自己這樣說可以打消念師古的疑竇,殊不知念師古在聽完他的話後心中一跳,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滿面笑容的侏儒。
“那好,你在前面帶路。到了鹿屠崖,我可以給你一些珠寶。”按下心中的驚異,念師古臉色平靜的說道。
侏儒撒亞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點了點頭,“大人請跟我來。”
一路上,念師古碰到許多逃亡夔國人,看到念師古一身甲冑,他們都露出懼怕的神色轉身亡命狂奔,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念師古和侏儒撒亞視線中。
“看來他們非常害怕大人您呢。”撒亞心中暗驚,皮笑肉不笑的道。
念師古沒有說話,目光轉處神色忽然一動,盯着遠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跟上他們。”他低聲說了一句,快步走上前去來到了一對姐弟面前。
正是給他夔王扛鼎術的那個少女,念師古覺得自己如果沒有猜錯,這個少女和小男孩應該是夔國皇室之人。看到念師古突兀的攔在他們面前,少女滿臉驚慌,把小男孩藏在了身後,連連後退。
侏儒撒亞趕了上來,嘿嘿怪笑着打量少女和小男孩。
“想活命的話帶上你弟弟,跟我走。”臉色變幻了一陣後,念師古的語氣斬釘截鐵,說完就一臉冷漠的向前走去。撒亞嘿嘿笑了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少女抓着小男孩的手,目光掙扎了半響,終於加快腳步向念師古的身影追去。
她沒有選擇,說不定,這個男人真會大發慈悲把他們帶出困境。
穿過一片樹林,侏儒撒亞享受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開心的笑道:“天塹到了,過了天塹就是鹿屠崖,我的任務就要完成了!”
念師古一臉黑線,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是一處懸崖,隔空望去,對面的山峰被一片雲霧籠罩,兩峰間相隔足有數百米,而這一道深不見底的天塹半空只有一條不足一丈寬的鐵索橋!
此刻,懸崖前和鐵索橋上盡是夔國逃亡之人,看到念師古的出現,許多人嚇的面無人色,手舞足蹈的向對面山崖跑去。
“神佑軍追來了!大家快跑啊!”
鐵索橋上亂成一團,衆人推推撞撞的向前跑去,雖然許多人望着念師古身後的少女和小男孩目光有異欲言又止,但是最終都有意的躲過少女憤怒的目光。
念師古心裡猜到幾分緣由,目光瞥見侏儒撒亞想要偷偷摸摸的溜走,一把抓住了他背後的衣襟,冷笑道:“你跑什麼?”
“大人,天塹就在前面,我也該走了。”侏儒撒亞滿臉苦色。
念師古嘴角一揚,拎着他走向空中的鐵索橋,“我說過要送你珠寶,還是等過了天塹你再走吧。”
侏儒撒亞掙扎了數下,心中又驚又怒,小眼一片怨毒之色。念師古渾然不顧他的掙扎帶着那少女和小男孩踏上了索橋。
前面人影重重,念師古警惕的踩着步伐,心裡卻有一股不詳預感越來越強烈。
突然間,一聲尖銳無比的厲嘯自腳下深淵傳來,穿雲破霧,震的衆人捂耳齜牙,哀嚎連連。念師古心神失守,眼前恍惚了剎那,就感覺手中一空,侏儒撒亞竟然掙脫了自己往腳下深淵墜去。
空氣中響起一聲得意之極的諷笑:“哈哈哈哈!有我撒亞出手,你們都給我下地獄吧!”
索橋叮叮噹噹的劇烈震動起來,四伏的危機在這一刻終於露出了一絲面目。念師古心中又驚又怒,鏘的一聲拔出精鋼巨劍,又迅若雷霆的解下劍鞘,朝着身下雲端傾聽片刻,劍鞘突然咻的一聲脫手飛出,化作一道寒光沒入深淵之中。
這一番動作看在衆人眼底,都有些不明所以,待聽到深淵中傳來一聲怨恨之極的慘叫,都不由的汗毛乍起,望向念師古的目光就如見了惡魔一樣。
解了心頭之恨,念師古握緊巨劍,身形昂揚的立在索橋上,環首四顧。
索橋震動的越來越厲害,浮雲升騰,索橋轉眼間就變的白茫茫一片。念師古想起岐山妖靈一說,心生警惕,將巨劍橫在了那對姐弟身前。
果不其然,沒有多久雲霧之中就出現了數十道妖異無比的紅光。厲嘯聲中,這些紅光一動,在索橋衆人之中不停穿梭。每一道紅光飛過,就有一個人慘叫着倒下,墜入深淵。半柱香的功夫,橋上的人少了大半。
念師古雖有巨劍格擋,雙臂卻累得痠痛無比,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滾落下來。“弟弟,我們一起幫大人!”身後少女突然站了出來,一臉認真的盯着半空紅光,躍躍欲試。
這一幕看得念師古恍然失神,腦海裡回憶起三年前那個從車廂中探出臻首的少女,那彎彎的柳眉,澄淨的雙眼,還有黃鶯般的聲音,讓他始終無法忘懷。
沒有她,他念師古早在那個冬晨就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
“我怎麼能把她忘了!”念師古懊悔不已,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有些激動的問道:“你是曾經前往神都朝貢的織雲公主?”
少女點了點頭,睜大明眸怔怔的看着他。
念師古微微一笑,三年來第一次笑的的如此的開心和釋懷,“快!快跟我衝到對面的山崖!”不等少女反應過來,他就一把將小男孩挾在腋下,帶着少女越過衆人向對面山崖衝去。
身後傳來一陣隆隆巨響,像有無數獸蹄踏過,念師古回頭望去,朦朧中看見上百甲士騎着高頭大馬衝出了樹林,停在懸崖前。
“記住!給我抓活的!如果找不到東西,一個也別給我活着回來!”少將年競敖騎着一匹血紅寶馬,目光如電掃向空中的索橋。
念師古清晰的感覺到身後少女身體劇烈一震,眼中閃過深深的懼怕。他彎下身,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低聲道:“快走,我來攔住他們。”
少女眼中涌出詫異之色,對這個帶着青銅面具的男子反常的變化有些驚疑不定。
念師古微微一笑,附在少女耳邊低語了一句。少女神色漸漸變化,由驚訝,再到欣喜,最後又擔憂起來。
“快走,我擋不了他們多久。”念師古語氣稍冷,凝視着少女澄淨的雙眼。
“嗯,那你……也要小心。”少女點了點頭,牽着小男孩向對面山峰跑去。
念師古點了點頭,轉過身來,看了一眼仍在和紅光糾纏的衆人,心中一狠,用力揮動巨劍砍在鎖鏈之上。
火星四濺,巨劍在鎖鏈上砍出一道淺淺的口子。劇烈的搖晃讓衆人驚醒過來,嚇的亡魂皆冒,如潮水一般涌了過來。
念師古一劍下去毫不遲疑,再次高舉巨劍砍在鎖鏈上。衆人扶在鎖鏈上,舉步維艱,不由得破口大罵,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