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垂星河,仙舟凌九霄。不知幾人歸,歲月催人老……漫漫天道,誰人與共……”
山風如絲,一道孤獨的身影迎着羣山萬壑孑然而立,口中低聲念道。這樣的失落,這樣的感傷本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臉上。
可是這些天來,以前的往事時常出現在他的腦海,無比的清晰,就像暗夜裡的潮水一遍一遍的擊打着他的心靈。
“我究竟是怎麼了……”他搖搖頭,嘴角苦笑,瞳孔深處卻不經意間劃過一道明晰而又閃亮的落寞。
“絕奇。”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一個高大壯碩的男子笑嘻嘻的飛了過來,看那神情像是喝了蜜一樣。
念師古神色恢復了平靜,淡淡笑道:“怎麼,你和那位姬姑娘相處的很開心?”
聞言,黃時眼中閃過古怪的神色,語氣怪異的哼道:“怎麼不開心?聽她問了一大堆的問題,你猜她問的是誰?”
念師古心中咯噔一響,神色平靜的道:“是誰?”
黃時翻了翻白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算了,姬姑娘是好看,可我看得出,她的一顆心早就給了別人了。”
念師古心中又是一震,道:“怎麼,你不喜歡她?”
黃時搖了搖頭,“這樣的美人誰不喜歡,不過,她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個鄰家小妹,太過溫婉。”
念師古淡淡一笑,轉過頭去,目光中一道細小的人影在天際微微一閃,來到了近前。他急忙行了一禮,“李前輩。”
李自慕神色複雜,深沉的雙眼凝視了他許久後喟然一嘆。
“你所說的老夫都答應,平心而論,以老夫的閱歷竟然看不透你,我這個決定更像是在賭,賭你的將來。”
念師古輕笑,“晚輩不敢自我標榜,但從此後我逍遙洞府和神道玄門親如一家,前輩有任何吩咐,我定會全力而爲。”
李自慕微微頷首,長髯微揚,“好,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等下我會給你引見我的大徒弟風玄明,參悟劍道之事我們暫且不要提及。”
念師古有些不解,只聽李自慕緩緩道:“因爲眼下我正交給他一件要事,神荒大劫將至,萬族復出,一直隱居海域的水族也會打破數萬年前的禁令,重新登臨神荒大陸。剛纔我的弟子傳來消息,東海龍王和南無相海的血龍王締結姻親,一個月後,他的三女兒敖靈煙就要下嫁血龍王的獨子,所以我準備派我的徒弟玄明前去祝賀。”
目光一掃念師古,他語含深意道:“這次我希望你也一起去,一來和我的徒兒同行,二來正好宣揚你逍遙洞府的威名。”
念師古心中一震,是神荒絕色榜上排行第五的紫煙仙子麼?就連龍族這等銷聲匿跡數萬年的大族都已經再次浮出水面,看來李自慕所說的大劫不是空穴來風、
展顏一笑,他頓時拜謝道:“多謝前輩提點,既然如此,晚輩就忝爲毗鄰,隨同貴宗一同前去。”
李自慕又用目光示了示意,望向黃時,“你這次去最好帶上你的這位兄弟。”
“這是爲何?”念師古本想此次前往滄瀾海路途遙遠,不如讓黃時留下來好好修煉,完全沒有想到李自慕會給他這樣一個建議。
“我不知道這位黃時小友的右臂是怎麼失去的,不過相傳龍族有使斷臂重生的秘藥,你若是想要幫他重新長出右臂,就要看你的智慧和運氣了,因爲龍族一向對人類沒什麼好感。”
黃時聽出他的話裡似乎隱藏着莫大的兇險,哈哈笑道:“什麼斷臂重生,我黃時早就死了這份心了。”雖然這樣說,他的瞳孔深處還是忍不住劃過一絲渴望。
念師古神情嚴肅,問道:“前輩說的可是真的?”
“絕奇——”黃時想要說話,被他按住肩膀止住,見李自慕的點了點頭,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久違的暢快笑意,一字一字道:“好,我正愁找不到這樣的靈藥,既然龍族有,我就一定有辦法得到。”
身旁,黃時低垂着頭,左手緊緊抓着右肩空蕩蕩的袖子,身體顫抖着。
念師古知道他心中所想,手掌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嘆道:“你我兄弟,不用多言。”
黃時擡起一雙淚光閃爍的眼睛,哈哈大笑,大手用力揭去眼中的淚光,“我一個大老爺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你放心,我一切聽你的!”
李自慕心中已是一陣感喟,嘴脣翕動,傳音千里,在風玄明的耳邊道:“明兒速來!”
風玄明已準備好行囊在來的路上,聞言加快速度化作一道長虹極速飛來。身形一止,停在了李自慕三人身前。
李自慕道:“明兒啊,這位就是逍遙洞主,此行有他和你一同前去,爲師就放心了。”
風玄明擡起頭看了一眼站在師父身邊年齡和自己相仿的男子,心中涌出一絲不適,淡淡行了一禮,“玄明見過洞主。”
念師古淡笑道:“風賢弟不必多禮。”
風玄明聽着這聲賢弟心中的不適大增,臉色微微變幻,站在李自慕身後不再言語。
李自慕目光在他們三人身上一一掃過,開口道:“既然你們已經見過,不如現在就開始出發吧。此行路途遙遠,我已經將一件上等的飛行法寶傳予劣徒,屆時你們憑此法寶,五日即可到達滄瀾海。”
念師古長眉一挑,點了點頭。風玄明從李自慕身後步出,來到了念師古黃時的一側,面朝着李自慕辭行:“師父多保重,徒兒這就去了。”
在李自慕的注視下,三人化成了三道神虹向着東邊天際衝去。輕輕一嘆,李自慕在虛空中化成了一片碎影。
“風玄明,你做什麼!”三人飛行在半途,黃時突然怒聲咆哮,虎目瞪着停在半空身後召出七把神劍一臉戰意的風玄明。
風玄明渾身真氣獵獵鼓舞,身後七道神光嗡嗡顫響,雙眼緊緊凝視着一臉平靜的念師古道:“我不知道師父爲什麼對你如此看重,但我風玄明從來都是以實力說話。”
念師古早就看出他心中的不服,皺眉道:“那你是覺得我徒有虛名?”
風玄明哼道:“是不是徒有虛名,打過才知道,你放心,如果我輸了,我會向你道歉。”
念師古輕笑,你的道歉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嘆了口氣,正準備出手,哪知黃時已先他一步向風玄明衝去。
“想和我大哥打,先勝過我黃時再說!”黃時一聲長嘯,體內嗡的一聲飛出一道青光,正是被他祭煉已久的淵瀾劍。他目光一瞠,猶如怒目金剛張口大叱,淵瀾劍迎風暴漲,化成一道七丈青虹向着風玄明呼嘯而去。
強大的威壓和寒厲的劍氣迎面而來,風玄明心中一驚,未想到僅僅只有蚍蜉境七重的黃時也有如此強大的劍技。
“出鞘!”他同樣大叫了一聲,身後七道劍光仿若天地游龍四處騰飛穿梭,隨着他的指訣變幻,“咻”的一聲分離出一道劍氣和淵瀾劍激撞在一起。
“轟!”
黃時首戰,眼中戰意熾熱如火,在淵瀾劍被震退一瞬間身形縱上高空,五指怒張虛抓住它的劍柄,口中輕念,淵瀾劍嗡嗡急顫極速旋轉起來,空氣彷彿被劍刃割成了萬千細絲,直到劍身表面的劍氣凝成一股劇烈的旋風,他掌心一推,七丈青光變幻成一個威勢森然可怖的尖錐呼嘯而去。
風玄明神色轉爲凝重,劍指一揮,一道劍虹從身後飛出。
“轟!”
淵瀾劍去勢不減,第二道劍虹飛出。
“轟!”
“轟!”
“轟!”
直到第四道劍虹衝出,淵瀾劍才光芒炸散,搖搖晃晃的飛回。黃時接過淵瀾劍,身體微微一搖,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念師古眼中嗤的一聲燃起兩道怒火,語氣冰寒的警告道:“風玄明,這是你最後一次胡鬧,若有下次,本尊決不輕饒。”
風玄明怒極而笑,“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個不輕饒!”話音方落,他身後七道神光盡出,變成一片呼嘯的隕星向着念師古衝去,同時腳下一點,劍指夾住一道劍光緊隨而至。
“呼——”
七道神光毫無阻礙的穿過念師古的身體定在了半空,然而,風玄明指間的那道劍光在抵達念師古咽喉數存時,再也無法前進半寸。
因爲在他的身前,念師古的身體正如輕煙一般迅速消散,而幾乎在同時,他的耳側響起一道冰寒刺骨的聲音。
“不要再做這種無稽的事情!”
風玄明臉色大變,來不及轉身,屁股上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被念師古一腳踹下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