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二話沒說,就把這件事情當做他自己的事情一樣,宋家在贛江省的一些人脈全都動了起來。
羅家門口。
夏若飛掛了電話之後就微微一笑說道:“鄉親們,都散開一些吧!不用圍得這麼緊了……”
昨天在村頭給夏若飛指路的那個三叔公有些擔心地說道:“小後生,不看嚴一些這幾個傢伙報官怎麼辦?”
夏若飛哈哈一笑說道:“老人家,沒事兒的!有我看着他們沒機會報警的!況且就算報警咱們也不怕,這小子已經自身難保,蹦躂不了兩下了……”
村民們對夏若飛的話還是信服的,所以大家很快就慢慢地散開了,不再將三人圍攏在中間。
不過這些淳樸的村民也都不放心離開,散開後都停留在附近三三兩兩地說着話。
黃振宇是親耳聽到夏若飛打電話的,他心中有些忐忑的同時,又有點不相信,覺得夏若飛是在虛張聲勢——他已經看出來夏若飛是羅智誠的戰友,一個外地人在贛江省能有什麼能量?而且夏若飛在打電話的時候一會兒說贛江省委宣傳部門領導,一會兒又是政法口領導,搞得好像贛江省是他們家開的一樣,這就更不可信了。
“喂!你到底想怎麼樣?”黃振宇色厲內荏地問道,“快放我們離開!不然你還要加一條非法拘禁的罪名!”
夏若飛淡淡地看了黃振宇一眼,說道:“彆着急,一會兒自然會有你們的領導過來領人的!”
“切!還真以爲贛江省是你家開的呀!”黃振宇不屑地說道,“少在那虛張聲勢唬人了!趕緊放我們走!”
夏若飛懶得再理會這個小丑一樣的無良記者,撇了撇嘴走遠了幾步。
宋睿那邊效率再高,肯定也是需要時間的,況且古黃縣還在山區裡,贛江那邊的人要趕過來也需要時間。
所以夏若飛乾脆讓一個村民從林月娥家裡搬出了一些板凳,請大家都坐下休息,他還拿出香菸來給村民們散了一圈,然後也拿了一張凳子,就坐在黃振宇三人面前不遠處。
至於黃振宇和兩個攝像師,自然是不會有人給他們拿凳子的,黃振宇跌坐在地上不時地發出痛哼,而兩個攝像師則是垂頭喪氣地蹲着。
夏若飛好整以暇地抽着煙,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而不管是黃振宇三人還是那些村民們,心中則都有些忐忑——黃振宇他們是擔心夏若飛不是虛張聲勢,萬一真有什麼很硬的後臺,他們就倒黴了;而村民們擔心的自然剛好是相反的,他們就怕夏若飛是爲了面子故意當着大家的面打了一通電話,這麼一直僵持下去總歸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羅家送葬的隊伍在吹吹打打中,擡着羅大娘的棺木出門,往山上墳地去了,披麻戴孝的林月娥在出門的時候還很擔心地看了夏若飛一眼,而夏若飛則回給林月娥一個自信地微笑。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流過,現場的氣氛在安靜中又有些壓抑。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黃振宇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破了這壓抑的氛圍。
黃振宇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夏若飛一眼——雖然嘴上不肯承認,但黃振宇的確是被夏若飛給打怕了。
夏若飛撇撇嘴,把目光投向了另一邊,顯然是不準備管他接電話的事情了。
黃振宇這才小心地拿出手機,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腦子裡還閃過了很多新聞裡被挾持者機智暗示報警的橋段,想着要怎麼隱晦地把自己被困的消息通過這個打電話來的人傳達出去。
不過當他看到來電號碼的時候,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全部都一掃而空了。
打來電話的是省臺娛樂頻道的總監陸贇,實打實的娛樂頻道一把手,對黃振宇而言,別說頻道總監了,就連記者部主任都是他高攀不起的大人物了——他當初只不過是砸了血本賄賂記者部的一個副主任才被選調進娛樂頻道的。
黃振宇入職第一天就把通訊本上這些頻道領導的電話全部都輸入手機裡了,不過他還沒有資格跟陸贇這樣層次的領導接觸,所以自然是一次都沒有打過。
黃振宇沒想到這次居然是陸總監親自給他打電話過來。
他在心裡說道:莫非我是要時來運轉了?最近我工作確實亮點頗多,連續抓了好幾條有爆點的新聞,這不連陸總監都注意到我了……
不得不說黃振宇的功利心實在是太強了,只不過是一個頻道總監來電話而已,這個時候他居然已經完全把自己現在的不利處境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黃振宇抱着各種一飛沖天的幻想,忙不迭地接通了手機。
他諂媚地說道:“陸總監,您好您好!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手機裡傳來陸贇冰冷的聲音:“你是記者部的黃振宇?”
“是的是的,總監,您叫我小黃就好了!”黃振宇喜上眉梢地說道。
然而,陸贇接下來的話,卻讓黃振宇一下子從天堂到了地獄,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潑了下來一樣。
陸贇破口大罵道:“黃振宇,你這個混蛋!誰給你胡亂採訪的權力的?你的記者證不是還沒辦下來嗎?你有什麼權力代表省臺出去採訪?啊?顛倒黑白、搬弄是非、惡意炒作、詆譭烈士,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娛樂頻道的臉都讓你丟光了!你特麼的自己想死別連累大家!”
黃振宇一下子變得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說道:“陸總監,這……這裡一定有什麼誤會……您聽我解釋……”
“紀檢那邊都調查清楚了,證據那麼確鑿,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陸贇憤怒地說道,“那些廢話你還是留着跟集團紀檢組的同志說吧!”
“啊?”黃振宇頓時覺得心中一涼。
廣電集團的性質大致介於國企和事業單位之間,所謂紀檢組就是省紀委派駐廣電集團的紀律檢查機構,紀檢組長是進入廣電集團領導班子的,紀檢組就相當於地方上的紀委。
被紀檢組請喝茶,當然沒有一個人會喜歡,尤其是心中有鬼的黃振宇。
而陸贇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讓黃振宇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他說道:“忘了告訴你,陳自強已經向紀檢組的同志如實交代了受賄犯罪的情況,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僥倖心理!”
說完,陸贇就直接掛斷了電話,而黃振宇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
陳自強就是娛樂頻道記者部的副主任,黃振宇正是通過向這位陳副主任進貢,才選調進省臺的。
黃振宇剛剛還是存着一絲僥倖心理的,覺得自己向陳副主任求救,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畢竟陳副主任跟自己是一條船上的,他也會怕自己逼急了把他給咬出來啊!
然而黃振宇卻沒有想到,事情已經糟糕到這種地步了,連陳自強都已經自身難保了。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臉難以置信地扭頭望向了夏若飛。
難道這一切真的是他的那通電話導致的?這打完電話前後也不到半個小時,居然連陸總監都驚動了……不對,是連集團紀檢組都驚動了,而且陳副主任還被紀檢組約談,甚至已經招出了受賄的事實!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短短半小時內發生的。
如果真是夏若飛做的,那他的能量得有多大,才能讓一向四平八穩的體制內人員突然效率變得這麼高?
黃振宇一下子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無比愚蠢的事情,把自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實際上黃振宇並不知道,這次的事情可不僅僅是驚動了省廣電集團紀檢組那麼簡單。
半個小時前,省委常委、省委宣傳部長羅家偉親自給省廣電集團董事長打了電話,在電話裡羅部長嚴厲批評了省廣電集團新聞把關不嚴、人員管理鬆散的情況,嚇得廣電集團的董事長戰戰兢兢,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做錯了,居然直接讓羅部長如此生氣地打電話過來。
董事長小心地檢討認錯之後,羅家偉這才把宋睿轉述的黃振宇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嚴令要嚴肅查處,並且要一查到底。
莫名其妙捱了一通訓斥的廣電集團董事長自然是無比鬱悶,他怒火滔天地把娛樂頻道的總監陸贇一通打罵,然後集團紀檢組迅速行動起來,對事件展開了調查。
凡事就怕認真二字。
況且黃振宇從入職到現在也就兩個來月,要不了一會兒,他是怎麼被選調進入省臺的,在這兩個月時間裡做了哪些事情,都被調查得清清楚楚了。
娛樂頻道記者部的副主任陳自強自然也應聲落馬。
而經過調查,紀檢組發現黃振宇不僅僅是這次捅了馬蜂窩,也不僅僅是通過不正當手段選調進臺,他入職才短短兩個月,居然在好幾起報道中違規操作,甚至還好幾次收受採訪對象的紅包。
這麼一個膽大包天、貪得無厭的惡棍居然混進了省臺、混進了娛樂頻道,陸贇也是一陣無名火起,把記者部幾個領導訓得狗血噴頭之後還覺得不解氣,又找來黃振宇的電話,親自打過來痛罵了一通。
就在黃振宇如喪考妣的時候,夏若飛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贛江省號碼。
夏若飛似笑非笑地看了黃振宇一眼,接聽了手機。
“您好,請問是夏先生嗎?”電話那頭的很年輕,態度十分客氣,還帶着幾分小心。
夏若飛淡淡地說道:“我是夏若飛,你是?”
“夏先生您好!”那個年輕的聲音道,“我是省委宣傳部羅部長的秘書盧文,我給您打電話時受羅部長指示,把對假記者黃振宇的調查情況跟您彙報一下。”
夏若飛微微一愣說道:“假記者?有意思!那麻煩盧秘書跟我好好說說吧!”
“好的夏先生。”盧文連忙說道,“根據省廣電集團紀檢組的調查,這個黃振宇是兩個月前通過不正當程序從固寧縣廣播電視臺選調進省臺娛樂頻道的,到目前爲止,他並未持有新聞記者證……”
盧文言簡意賅的將他們的調查結果向夏若飛通報了一遍,然後又代表贛江省委宣傳部,請夏若飛向烈士家屬轉達歉意。
說完,盧文就客氣地說了聲再見,然後掛了電話。
夏若飛戲謔地看了灰頭土臉的黃振宇一眼,揚聲對村民們說道:“鄉親們,省電視臺已經調查清楚了,這個傢伙根本就不是記者,他是打着記者的旗號招搖撞騙呢!”
三叔公聞言高興地說道:“太好了,這個傢伙是個騙子啊!那小後生打了他就不用蹲大牢了……”
有個年輕一點的村民忍不住說道:“三叔公,就算是騙子,把他打成這樣……也是犯法的吧!”
三叔公氣得用蒲扇拍了一下那個村民的腦袋,說道:“你個二愣子懂個屁的法啊!”
“是是是,我不懂……”那村民苦笑着說道。
三叔公是村裡輩分最大的老人,他說什麼別人都不敢反駁。
不過村民們顯然並沒有三叔公那麼樂觀,眼中都還透着擔心,離三叔公比較遠的那些村民們還在竊竊私語,討論着夏若飛把人打成這樣,會被判幾年……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警笛聲由近及遠,村民們頓時騷動了起來。
很快兩輛警車就開到了羅家門前,七八個民警跳下車來快步走了過來。
黃振宇也一臉的意外,剛纔他們並沒有機會報警求救,這些警察是怎麼得到消息趕過來的?
況且就算報了警,這前後才半個多小時,村子又這麼偏僻,警察也來得太快了吧?
不過黃振宇也沒考慮這麼多,還是先脫離這個殺神的控制再說吧!不然沒被紀檢組雙規,自己就先痛死了……
所以黃振宇立刻大聲叫道:“警察同志!救命啊!”
民警們分開人羣走進來,帶隊的中年警察大聲說道:“我們是縣刑警隊的,接到報案說有人冒充記者在村子裡招搖撞騙,假記者在哪兒呢?”
村民們紛紛把手指向了黃振宇三人。
黃振宇在警察的逼視下,哭喪着臉說道:“警察同志!我們都是省電視臺的工作人員,有工作證的,不是什麼假記者!還有……他們圍着我不讓我離開,那個……那個年輕人還把我打得這麼慘,你們要爲我做主啊!”
中年警察看了看黃振宇的傷勢,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心說這位少爺下手也實在是太狠了一點兒吧?怎麼把人打成這樣了?
不過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務,對於黃振宇的話聽而不聞,只是撇了撇嘴說道:“看來你們就是那幾個假記者了?這是什麼情況啊?誰打的?”
夏若飛笑了笑,站出來說道:“警察同志,人是我打的,跟村民們沒有關係。”
中年警察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道:“哦……原來是這幾個騙子在村裡招搖撞騙,被識破了之後還準備行兇,所以村民們爲了自衛,才一起把他們制服的。”
黃振宇在一旁聽了目瞪口呆,連忙說道:“警察同志,您聽錯了吧,他自己都……”
“沒讓你說話!”中年警察瞪了黃振宇一眼說道,然後扭頭對旁邊一個年輕的警察說道,“記下來了嗎?”
“程隊,騙子招搖撞騙,被識破之後準備行兇,村民自衛傷人,都記下來了。”年輕警察立刻說道。
“你們……你們顛倒黑白!”黃振宇氣憤地叫道,“我們的採訪設備還被他砸壞了,裡面拍攝的證據也全都被毀滅了!”
中年警察看了看地上一堆攝像機碎片,揚了揚眉毛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夏若飛見中年警察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也不禁有點好笑,上前說道:“是我……”
“原來是他們在逃跑途中慌不擇路,自己不小心摔碎了的!”中年警察立刻打斷了夏若飛的話說道,“小趙,記下來!”
“是,程隊!”年輕警察立刻又在本子上記錄了下來。
接着這位程隊長又詢問了幾個問題,每次都不等夏若飛說完,他就編了一個自圓其說的理由,讓年輕警察在現場調查記錄中寫下來,雖然看起來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但也是依足了程序。
最後,中年警察對夏若飛說道:“這位先生,這幾個假記者的事情,我們已經接到了省公安廳的通報,省廣電集團紀檢組也正準備對他們實施兩規措施,感謝你們幫助警方抓住了這幾個騙子!那……我們就把人帶走了……”
夏若飛哪裡還會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宋睿在背後運作的結果?
他微笑着點點頭說道:“那就辛苦程隊長了,不過這個黃振宇看起來傷得不輕,恐怕需要及時送院救治。”
“嗯,本着人道主義精神,我們也會給犯罪嫌疑人必要的救治的。”程隊長說道,“況且目前爲止還只是紀檢部門進行組織調查階段,所以我們會把人送到醫院去,在那裡跟省廣電集團紀檢組的同志交接。”
接着程隊長又意味深長地說道:“我相信紀檢部門一定會把這個假記者所有的問題都查清楚,並且嚴肅處理的!如果涉嫌犯罪的話,司法機關也一定會一查到底,請夏先生放心!”
夏若飛微笑點頭道:“我自然是放心的。”
程隊長已經圓滿完成了任務,立刻示意民警們把黃振宇三人押上警車,然後客氣地同夏若飛道別。
兩輛警車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會兒工夫就連警笛聲都聽不見了。
羅家門口的空地上一片安靜,村民們都用十分崇拜的目光看着夏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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