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間的對話，若是讓旁人聽到，只會覺得滿頭霧水。
一陣沉默。
卻見元始天尊再度開口，臉上帶着幾分奇異之色，道：“此處乃是三十三天之上，也是洪荒之中，少有的幾處‘他’探查不到的地方，難怪師兄會以分身代替弟子上榜封神……比起我等在混沌之中苦苦煎熬，師兄倒是找了一處好地方。”
“師弟，若是無事，便請回吧……”
面對元始天尊彷彿調侃，又彷彿是在感慨的語氣，太上老君卻是神色不變，淡淡道。
“是……”
對此，元始天尊卻是微微一嘆。
就在將要走出兜率宮大門的時候，忽然轉身，開口道：“師兄，你後悔嗎？”
後悔？
雖然元始天尊這一番話，看似沒頭沒尾，但太上老君卻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麼，古井無波的面容之上，也是出現了一絲感情，似是嘆息。
“事已至此，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是啊。”
元始天尊嘆氣，也是附和道：“當年混沌初開之時，我等便是得蒙盤古大神遺澤，衍化爲三清，自詡盤古正宗，向來都是兄弟一心……可什麼時候開始起，我等兄弟三人，便是貌合神離，有了各自的算計呢？”
太上老君不言，元始天尊卻也並不在意，而是繼續道。
“當初老師爲了那昊天小兒，命我等簽下封神榜，安排門下弟子上榜封神，誰能想到，結果竟然是那般……通天師弟的金鰲島，損失慘重，門人弟子大都上榜封神，或是被那西方教渡化……”
“而我，當初也是迷了心智，竟然與那接引、準提合謀，卻不料最終爲他人做了嫁衣，可笑……呵呵，只怕在不少人眼中，我這堂堂聖人之尊，已經成了一個笑柄！”
“師弟，夠了！”
見元始天尊似乎還在繼續追憶，太上老君微微皺眉道：“木已成舟，通天他……如今心灰意冷，早已封閉了金鰲島，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態？”
“師兄，連你也看不起我？”
元始天尊苦笑，也是露出了幾分懊悔之色。
這是他極少會顯露出的情緒。
不過有一說一，封神之戰，闡教與截教圍繞着下界的西岐與朝歌兩大勢力，各自爲戰，一方是順應天數，而另一方卻是不知不覺之中，越陷越深。
原本只不過是幾名在金鰲島聽道的記名弟子，可到了最後，雙方各自都去搬出救兵，從記名弟子出手，變成了外門弟子，再到真傳弟子之間的較量，一直到三宵娘娘爲了報兄長宋公明被殺之仇，萬軍陣前擺下九曲黃河陣，一下子削去了闡教十二金仙頭上三花，以及胸中五氣……
此舉令得十二金仙修爲倒退了近萬年！
就連元始天尊，也是在盛怒之下，不顧麪皮出手……
而這一出手，便打出了真火。
原本是小輩之間的爭鬥，直接成了闡教與截教的氣運之爭，而元始天尊爲了取勝，也是聯合了西方教，大破誅仙劍陣。
最終……
萬仙陣前，截教輸的一塌塗地，而闡教也沒有落得好處。
且不說門人弟子被西方教引渡，就連元始天尊，也因與兄弟內訌，成了他人眼中笑柄。
“哎——”
被元始天尊情緒勾動了回憶，太上老君，也是露出了一抹複雜之色。
“原本我等聖人，高高在上，元神寄託虛空，不死不滅……但老師他，也是做得太過分了，竟然掌握了隕聖丹這種本不應該存在之物……如此一來，我等無數元會的苦修，又有何意義？”
隕聖丹。
顧名思義，小小的一丸丹藥，便能令原本不死不滅的聖人隕落！
這對於老子等人來說，即是一種束縛，更是深深地屈辱！
聖人在洪荒之中，向來都是高高在上，除了身合天道的鴻鈞以外，無人能夠企及……
可那一戰……
到了最後，就連衆聖都打出了真火。
而聖人級別的實力，僅僅是餘波，便讓整個洪荒大陸被打得支離破碎，生靈塗炭。
好在道祖鴻鈞及時現身，重新將洪荒大陸的碎片煉製成了地仙界的四大部洲，又將一干生靈遷移到四大部洲之中，令其繁衍生息。
只怕整個洪荒世界，早就成爲了一片死寂之地！
而經過這件事情之後，鴻鈞便召集了六聖，嚴厲禁止聖人隨意在洪荒之中出手。
若是事情到了這裡，元始天尊以及太上老君心中，還稍稍能夠接受。
毀滅一方世界的業力，哪怕是高高在上的聖人，也難以承受。
而這般龐大的因果業力，足以令聖人永世沉淪！
不過……
壞就壞在，爲了防範三清再次大打出手，鴻鈞竟然強迫三人服下了一顆丹藥。
隕聖丹！
便是這毫不起眼的小小藥丸，威力卻是足以抹殺聖人，也是成了三清眼中的催命符。
這種生死全繫於他人之手的感覺，一下子便將三人從原本高高在上的地位打落！
原來……
即便是聖人，也是會死的。
但這般屈辱的活着，受制於人，同樣是三人心中所不願。
從此，通天教主封閉了金鰲島，長期在混沌之中閉關，而老子，除了留下一具分身太上老君，在天庭之中，整個人也是不知所蹤。
至於元始天尊，後者雖然在封神之戰，犯下了那麼多錯事，卻也迷途知返，開始想方設法補救……
但人心之中的裂痕……
尤其是輕易能夠消除，或是彌補？
元始天尊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不地道，令通天教主心灰意冷，而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可以在老子面前服軟，但卻很難向通天教主認錯。
“師兄，通天師弟那邊……”
不知想到了什麼，元始天尊開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已知曉。”
作爲相伴多年的師兄弟，哪怕是一道分身，太上老君又豈能不明白元始天尊的心結所在？
“通天那邊，由我去解釋。”
“多謝師兄！”
元始天尊拱手，這才消失在了兜率宮內。
僅剩下注視着八卦爐的太上老君，也是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