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
在短暫失神過後。
九玖好奇地伸出蔥玉般白皙的手指,輕輕戳在了眼前這個女兒的小臉上。
軟的。
嘟的。
“娘,你幹嘛...”她滿腹委屈地說着。
誒?
是真的?
當海量的記憶落在了九玖的腦海裡,並沒有太影響九玖的行爲習慣。
她的心態依舊像是輪迴成功之前的她,不受到過深的影響。
區別的地方在於她多了一段難以忘卻的記憶,那一幅幅畫面就彷彿身臨其境般出現在了九玖的心中。
顧江明這三個字,已經是深深記在了九玖的心裡。
但直到現在九玖都沒有反應過來輪迴之中發生的事情已經慢慢改變了現實。
當她摸到明月的小臉上時,那股真實的觸感,還有女兒那有些嫌棄的目光,九玖這才反應過來腦海裡響起的那一段話。
【恭喜您成功改變了曾經發生過的歷史。】
我...我改變了歷史?
不!
怎麼可能是我呢。
九玖很清楚,在這上百次的輪迴裡,她的選擇就是一成不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沒有想過,也不曾想過做更多的事情。
這一次,唯獨的意外就是她在上百次的輪迴中遇到了顧江明。
與其說是九玖改變了現實,不如說是顧江明改變了走向。
更何況...她救下了他,他也救下了她。
而且...
什麼纔是改變歷史?
世界還是這樣的世界,妖怪還是這樣的妖怪,修士還是這樣的修士,這裡一成未變。
這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嗎?
唯獨...
九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眸朝着顧明月的身上望去。
那股近在咫尺,清晰可聞的先祖神性,九玖感應得一清二楚。
這天地間確實沒有什麼太多的變化...唯獨...唯獨是多了一個消失已久的神。
而九玖怎麼也想不到,作爲妖怪之中血統極爲高貴的姑獲鳥,她們的祖先竟然是記載在神話故事中,已然消失不知多少年蹤跡的——【精衛】。
九玖深吸一口氣。
“走...我們先回家。”
門前落葉。
九玖牽着明月的手推開了一座庭院的大門,這裡已經許久沒人住過了。
庭有枇杷樹,江明昔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雜草叢生般的院內,一座石桌,上面擺放着一盤沒有下完的棋,一個發灰的茶杯。
那些塵封的記憶忽然涌上心頭,九玖有些不爭氣地流下了眼淚,而這一點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她似乎是看到了曾經在這所庭院裡所發生過的一切故事。
而今卻物是人非。
“這是我們的家?”明月有些好奇地問道:“可這裡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是啊,這裡是我們的家。”九玖走進屋內,她無比熟悉地走進裡面。
揚起手來,蜀山派的御劍術她瞭如指掌般地釋放了出來,在大廳中央,一把端放在架子上的寶劍就此飛來。
在劍身上刻着三個字——【聽水軒】。
“你還記得你爹爹的名字嗎?”九玖彎下身子,對着顧明月小聲問道。
“爹爹?”顧明月摸着腦袋,她想了想搖了搖頭道:“不記得了...明月想不起來了。”
“明月只記得,從前...從前有座蜀山...那裡有好多好多疼愛明月的師兄。”
“他們給明月做了好多好玩的玩具,給明月玩兒。”
“還有一個人...一個明月很熟悉的人,但明月想不起來他了。”
“他對明月更好,什麼都依明月的。”
“但明月想不起來了。”顧明月忽然跺起了腳,“不行啊,他對明月那麼好,明月怎麼能把他給忘了呢。”
“明月不能忘了他。”顧明月說着說着,自己就着急了起來,“可是娘...我好像想不起他了,我忘記他到底是誰了。”
她越着急,就越覺得自己不應該忘記這個人,但是想不起來的感覺,讓她抱起了自己的腦袋,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我好想好想知道他是誰啊。”
九玖看着快要急哭了的女兒,立刻抱起來安撫,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別想了...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不行——他...他對明月來說很重要,想不起來他,那就是明月的不對。”
就在這時。
一道森冷的聲音響起。
“你們——到底是誰?竟敢擅闖我家主人的宅子,是不想活命了嗎?”
只見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子走了進來,看到九玖的面容還有她輕輕抱着的顧明月,她突然站住了。
“少...少主...夫人...”
這女子忽然化作一道紙人,它喜出望外地說道:“你們還活着?哈哈哈哈哈!你們還活着!”
“能見到伱們,紙人我太高興了。”
它跑了過來道:“夫人當年求恩主放我們出百妖譜,此等恩情,紙人沒齒難忘。”
“蜀山之滅,紙人以爲你們盡數死在劫難之中,沒有想到夫人您還活着。”
“真是太好了。”紙人邊說邊迎了上來,“你們都安然無事,恩主人呢?”
“他還活着嗎?”紙人開口問道,“我爲了報恩還掉這份因果,紙人可是在此守候了百年。”
“恩主知道了,他多少也要謝謝我紙人幾句。”
“他死了。”九玖平靜地說道。
紙人本想多說幾句,但聽到這話它原本吵鬧的聲音一瞬之間就安靜了下來。
“他...恩主...他真的死了嗎?他法力如此高深莫測,他...他...他是如今最接近道的人,他也會死嗎?”紙人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你騙我...你一定在騙我。”
“我何必騙你,我比你更希望他能活着。”九玖握緊了拳頭,塵封的記憶越來越深刻,她能感受那種窒息般的痛。
“是...你沒必要騙紙人我。”紙人垂頭喪氣般地摔在了地上,就像是一團紙縮了起來。
而九玖再度問道:“那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他的名字?”紙人聽到這句話,陷入了莫名的沉思之中,而在這個時候,它驚訝地意識到自己除了記得蜀山,除了記得恩主的夫人,除了記得恩主有個女兒,它想不起來恩主的名字。
明明自己曾經跟他交過手,明明自己曾經很不服氣被他關押在百妖譜裡面。
他的名字,自己應該記得很清楚,可是除了恩主曾經做過的事情,他的面容,他的名字,紙人已經全部記不清了。
“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紙人連連倒退了三步。
它是爲了報恩而來,它明明記得很清楚恩主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情,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它的大腦是一團迷霧的。
而在千里之外。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顧江明的人?”
一人拿着劍端放在一個道士的脖頸上。
“小道不認識什麼顧江明。”
“那你知不知道蜀山。”她問。
“知道,不就是一百多年前十二路修士圍攻的蜀山嗎?結果那些前輩們都被蜀山的祖師爺盡數留在那裡了。”
“那你爲什麼不知道顧江明?”她聲音清冷地問道。
“小道我爲什麼要知道顧江明。”道士萬分苦惱地說道。
“因爲顧江明就是蜀山道尊,蜀山就是顧江明立下的門派,你怎麼能不知道?”
“道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哀嚎着,“我怎麼知道蜀山的祖師爺叫什麼名字。”
王清河微眯着眼睛。
這怎麼可能?
爲什麼所有人都知道顧江明做過的事情,卻不知道顧江明的名字?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從現在開始,你要記住,蜀山的祖師爺是顧江明。”
“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