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摸着破舊墓碑，看着上面幾筆潦草又充斥着無窮憤慨的刻痕，顧江明閉上眼睛。
他腦海裡的思緒正在逐步拆解，原本一些不能確定的事情，現在顧江明已經完全確定。
而顧江明的眼前，分開了無數道並不相關的直線，它們不斷地延伸，拼接出一個個全新的畫面。
一個在農野鄉間之中的稻田朗聲高歌，筆墨傾灑，似往天地書寫心中志向。
一個在高聳雲間縈繞的川蜀羣山之中，那是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的瀟灑，畫中人影一卷浮塵輕拍衆生，道盡成空卻仍舊尋求心中所追尋的真理。
當他們同時看向自己的時候。
嘴角都是不約而同地噙起一抹笑容，那彷彿是跨越時空般的相見，而下一秒這一幅幅畫面就此碎裂。
只剩下了閉上眼睛，又再次睜開眼睛的顧江明。
他感覺時間過去了很久，又感覺只是眨眼的功夫，但有這麼一瞬間，宛如滄海桑田的過往在閃爍着、回退着、快進着再重複往始，像是一遍遍無休止的輪迴。
“原來覓長生的作用是改變過去嗎？”顧江明先前有些沒有想清楚的事情，現在幾乎是徹底整理了出來。
“我的第一次存檔，也就是說理論上的輪迴成功，是在七十年前。”
“這也證明了一點，覓長生所輪迴的世界就是我身處的地方。”
“所以，我在輪迴世界裡拿到的信息，是完全可以套用在現實之中的。”
“這個世界有妖，也有修士。”
顧江明肯定了這件事情，接着先前的想法繼續在心中默道，“我身處的樂平縣裡，就是我第一次存檔的出生點。”
現在擺在顧江明臉上的有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樂平縣的那具屍體，如果真的是妖邪所爲，那麼...到底是什麼妖邪作祟的，自己有沒有這個自保的能力，需不需要避讓三分，先確保自己的安全。
第二個問題，既然已經確定了覓長生能夠改變過去，那麼數百年前的那個蜀山是否應驗了覓長生的效果。
而自己如今所輪迴的世界，更是已經推進到了一萬年前，假如自己改變了一萬年前的世界，那麼現在的世界會因此改變嗎？
第三個問題，也是顧江明現在最想要知道的問題。
他第二個存檔的娘子九玖還活着嗎？
因爲時間線的問題，距離數百年前所發生的事情到現在最起碼這個時間的曲線已經有了兩三百年的時間差。
他是不能確定九玖到底是生是死的。
而自己在覓長生裡談的娘子成真了，也是遠遠超過了顧江明思考範疇之外的事情。
她還活着嗎？她還記得自己嗎？
這怎麼有種虛擬老婆成真的意外之喜？
但硬要算起來的話，這得是自己前世的情債吧？雖然進行主要操作的人是自己，一同經歷一切的人也是自己。
更糟糕來說，顧江明可不僅僅揹負了一個人的情債。
而是兩個。
因爲顧江明足足存了兩個存檔。
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了腦海裡之前響起的兩道提示音。
【爲了尊重您的個人權益，本次輪迴保留了你初始化的身體狀態。】
【同時你將獲得一次改變存檔的機會，請自行摸索後進行使用。】
什麼是保存初始化的身體？
顧江明在心裡問道。
【這是尊重玩家的權益所提供的服務，雖然你的意志回到了過去，但這不是已確定的既定事實，所以將初始化最初的身體狀況，直到存檔不再變更，確定最終的走向爲止。】
而在這個時候，【覓長生】的畫面上出現了上百次以北魏顧家傳人身份登場的顧江明，在一百次輪迴之中的選項。
不同的選項走向了不同的選擇。
有尋找父親下落而因爲各種原因倒下的，也有乾脆放棄尋找父親，在人間苦修到四十多歲，以新一代劍神身份被百首妖親自登門拜訪所殺的。
每一道路線都在往後前進，但大多數到了半程的進展就遭到百首妖的攔路而死，就像是劇情殺一樣結束輪迴。
而只有一條路線高歌猛進，從遇到九玖開始，歷史的齒輪發生了變化。
【你的降臨，是由你的意識而降臨，每一次輪迴轉世都是你自己，你是時間的旅者，更是歷史長河的編織者。】
【同時在每次輪迴結束，你也將獲得一次改變存檔的機會，將以親身經歷的方式在原有存檔的故事上再次進行，你擁有改變這一切並使其成爲既定事實的絕對能力。】
【你有很多意不平，你有很多的遺憾，而在這裡，你和她將支配着唯一一次改變遺憾的機會，請記住，伱有且只有一次改變存檔的機會去探索更深層次的過去，因此請謹慎選擇該選項。】
“這不就是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嗎？”顧江明深吸一口氣。
他終於意識到了【覓長生】的強大之處和那些凡夫俗子根本不配相提並論。
這相當於是一次存檔回溯的機會。
“蜀山檔的最大遺憾是什麼，那當然是沒有將蜀山給保留下來，而且那法華和尚身後的主使人...我也沒能揪出來。”
“雖然在死前狂了一把，震撼了世人，可實際上我纔是最終的輸家。”
“顯然在這其中還有很多很多需要深挖的細節值得我去探索。”
“我最該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己修爲最鼎盛的時期，進行多線操作，讓自己佔據主動權，而不是在蜀山上一心鑽研道法，被小人坑害。”
要是從頭再來，顧江明提前有所防範，他有無數種辦法可以應對，至少還能把蜀山給保全下來。
但顧江明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現在就使用這一次改變存檔的機會就是莽夫了。
因爲他現在只是理清楚了【覓長生】推演的世界就是現在他身處的世界，顧江明自己還是一個毫無修行經驗的凡人。
沒有絕對的把握，把存檔越改越糟那纔是要命的。
甚至顧江明連樂平縣那個要命的妖邪都沒捉出來。
“沒錯，我當下更該做的事情，其實是確定一萬年前的輪迴能不能改變現實，存檔成功後，究竟能不能讓現在的世界發生變化。”
“我所在的位置是樂平縣，幾次輪迴裡，也經常以樂平縣爲出生點。”
“我在一萬年前，將一些東西留在樂平縣，那麼一萬年後的我，能不能通過保存存檔的方式得到這些東西，這纔是我要進一步嘗試甚至研究的事情。”
“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而且，我要儘可能地在輪迴世界裡想盡辦法提高自己的成就，這樣才能探索到更全貌的世界。”
“才更有資格留下東西。”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話，那是根本流傳不下來什麼東西的。”
“要想讓一萬年後的我因此受益，我還必須得是一個大人物才行。”
“那就只能讓這世界...更熱鬧一些了。”
顧江明屹立在墓前。
輕聲道了一句，“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