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我稍稍沉吟了一下,笑着問道:“清零了嗎?我怎麼覺得是你漏算了呢?”
他聽到如此說,不禁擡頭看了一眼我。
我笑着繼續道:“你所說的清零,應該只算了物質層面的東西,而忽略了最重要的精神層面。”
“精神層面?”從他臉上的表情,我能看得出來他在心裡對此是不以爲然的,但他不好意思反駁我。
因爲無論這個人在表面上多麼追求外在的錢或是權,他都不會公然宣佈精神層面的無用,一旦宣之於口,這就意味着他是一個粗淺無知的人,那麼即使是擁有再多的錢,也無法抹除掉自己身上的這一敗筆。
不過,話說回來,很多人雖然嘴上承認精神層面的價值,卻在心裡對其嗤之以鼻。
沈國興又看了看我,自嘲地說道:“那你說我的精神層面還剩下什麼了?”
“說句不客氣的話。”我輕輕頓了頓,道:“至少在我看來,你獲得最想要的自尊,難道不是嗎?”
“自尊?!”沈國興雙拳緊握,反覆咀嚼着這兩個字,隨後有些無奈地說道:“或許我現在只剩下這些了。”
“有這一樣就足夠了!”我用稍微篤定一點的語氣說道:“生命中只要有了這一樣,那些失去的都只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會重新回到你的手上。”
“真的?”沈國興在看向我的時候,我注意到眼神中一抹火光,雖然轉瞬即逝,但是我也確信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顆火種。
沈國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夏兄弟,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件事什麼時候可以實現,但我也真誠地謝謝你,是你讓我看到了一縷希望。簡單一句話,和你聊天,讓我心裡敞亮多了。”
話音剛落,沈國興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手機,道:“夏兄弟,如果不介意的話,加個微信如何?以後方便聯繫。”
“好。”我也掏出手機,與他互掃成了好友。
“好了,今天就先這樣,我那邊還有殯儀館的事需要忙,先走一步了。”沈國興起身說了一句,便走開了。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才轉身回到了門診部的一樓大廳。
在回去的這一小段路上,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我並非是什麼人生導師,也沒有好爲人師的毛病,之所以會跑過去和他說那一番話,或許真的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或許那些話,我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我自己說的。
“凡哥,你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出神?”芊芊晃了晃我的胳膊,笑着問道。
我連忙回過神來,衝她擺擺手,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老大,怎麼樣?那兩項檢查結果……”還未等我問完,張震直接看向了二樓的樓梯處,道:“喏,來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我隨即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陸醫生和邢建斌一前一後走了下來,兩人的表情卻是天差地別,陸醫生喜笑顏開,別提又多高興,而邢建斌則是一籌莫展,好像還在唉聲嘆氣。
此時,陸醫生走到我們的面前,笑着連連讚歎道:“奇蹟啊,奇蹟啊,真的是奇蹟,經過檢查,各項指標正常,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張震先生現在就是一個十分健康的人。”
聽到陸醫生的最後斷語,我們所有人都不禁鬆了一口氣,尤其是張震和他愛人尹冰妍,竟然不顧我們的目光,直接親了一口。
“老大,你注意點影響,畢竟在醫院呢,那麼多人呢。”李嘉辰善意提醒道。
“高興嘛!我想大家是不會介意的哈!”張震笑呵呵地說道。
此時,尹冰妍臉頰緋紅,輕聲抱怨道:“好啦,好啦,那麼多人看着呢,丟不丟人啊!”
“這有啥可丟人的?你是我老婆,我親我老婆,又不犯法!”張震說完,又連笑了數聲。
這時,陸醫生也替我們高興,道:“好啦,張震先生,這是您的體檢報告,請您收好。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告辭了。”
“好的,醫生。謝謝你啊,醫生。”張震接過體檢報告,隨口說道。
陸醫生衝我們又點點頭,隨後就返身上樓了,僅留下邢建斌。
“那個……”邢建斌欲言又止,一推金絲眼鏡,滿臉通紅地看着我們。
“邢醫生,有話直說,畢竟我們都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搭檔了。”我淡淡開口。
“經歷生死?你們去幹什麼了?”於兆龍關心道。
“沒啥事,一會兒我再和你們說吧。”我隨口敷衍道。
“對不起!”就在這時,邢建斌忽然衝我鞠了一躬。
“邢醫生,你這是幹什麼啊?這還沒過年了,我可沒有紅包給你。”我半開玩笑地說道。
邢建斌直起身子,鄭重地說道:“對不起,我爲我的魯莽和無知向你道歉,你的藥確實厲害,如今我才知道中醫博大精深,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還好吧……”我撓着頭,尷尬地笑了笑。
“那個……”邢建斌摩挲着雙手,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話,你就說嘛!怎麼吞吞吐吐的,都一點不像你了,比大姑娘還大姑娘。”芊芊不禁出聲取笑道。
“是,那我就說了啊。”邢建斌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們那個藥已經沒有了,但是我想要你們的那個藥盒,拿回去研究研究。你們不要誤會,我也是想救更多的人。如果真能研製出了治療這種顱內大面積出血的藥品,這將爲患者省去一大部分治療以及住院的費用。”
“哦,你想說的是這個啊。”我轉而看向芊芊,問道:“芊芊,那個藥盒還有嗎?有的話,拿給邢醫生。”
“有,這呢,給你。”芊芊直接從儲物袋中拿出了那個藥盒,遞給了邢建斌。
邢建斌雙手接過,連聲道謝。
“好了,邢醫生,還有其他的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真的要走了,太久沒吃東西,確實有些餓了。”我捂着胃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