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的大門處。
大門在開出一條足以容納一人通過的門縫之後，就沒有繼續開啓了。
但大門的停止開啓並不意味着事情得到了遏制。
隨着門縫的出現，如同陰霾般的黑霧開始從門外滲了進來，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隨時都有可能衝破大門的封鎖，將寺院裡面的所有人吞噬殆盡。
令人感到慶幸的是，大門本身的靈異似乎還能勉強阻擋一下這股黑霧的蔓延，讓門後的衆人不至於眨眼間被這股陰冷的霧霾淹沒。
只是，濃濃的黑色霧霾雖然暫時被大門的靈異擋住了，但是門外的鬼似乎就沒有那麼安靜了。
可怕的靈異現象已經侵襲了過來。
此刻。
姜豪臉色沉重地凝望着那道渾濁的黑霧，心中的緊張情緒上升到了極點。
眼前的石磚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塑膠娃娃，這些看起來跟洋娃娃沒什麼區別的玩具全都呈現出各種破損的模樣，表面殘存着獨屬於靈異的陰冷氣息。
儘管堅守在此的馭鬼者們可以說是恪盡職守，已經在盡力摧毀這些從門外而來的洋娃娃了，可是令他們感到絕望的是，這些娃娃就好似洪水一般，根本看不到絲毫停止的跡象，一直在不停地從門外涌入。
最開始還是一隻娃娃，到後面就是兩隻，四隻，八隻……
眼下，他們已經連續擊退五批洋娃娃了。
從第四批娃娃開始，門外丟娃娃的人似乎也有些騰不出手，一次只能丟進來四隻娃娃。
但這並不代表丟娃娃的鬼東西會因此停止增加娃娃的數量。
鬼只是將一次性丟八隻娃娃的過程轉變成了兩個批次，每一秒鐘就丟進來一個批次，一次四隻娃娃。
當丟入門後的娃娃數量達到前次的翻倍標準以後，門外的鬼才會停止拋擲娃娃進來。
算上之前的娃娃，現在地上已經躺了整整六十二隻破損的洋娃娃。
有的碎裂成塊，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有的像是被什麼髒手摸過一樣，肉色的皮膚上滿是污垢，有的乾脆是腦袋掉了，又或是缺了一條胳膊，一條腿，看起來宛若傷殘了一般。
但這樣還不夠。
第五批被丟進來的娃娃足足有三十二隻，然而當衆人聯手，纔剛剛將這些娃娃毀掉之後，沒過多久，第六批娃娃又從門外丟了進來。
而這一次，門後衆人要面對的娃娃數量將會達到驚人的六十四隻。
“又來？！”
“這還怎麼打！”
看着最先被丟進來的洋娃娃，不少人眼皮狠狠一跳，感覺到驚恐的同時，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看着那些被宛若丟垃圾似的丟進來的娃娃，神情中充滿了恐懼。
六十四隻，按照四隻爲一個批次的話，可以分成十二個批次。
按照門外厲鬼丟娃娃的速度，不過短短十二秒的時間，就能將這六十四隻娃娃丟完。
而這樣不講道理地數量堆疊也讓不少人感覺到了絕望。
經過連續的對抗，衆人也漸漸發現這些娃娃如果只看單個的話，其實恐怖程度並不高，是可以被馭鬼者輕易摧毀的。
然而眼下最大的問題是，如果沒有將源頭處理，那麼這些娃娃就會不停地被從門外丟進來，而且每次的數量都會比前一次多出整整一倍。
在這樣持續不斷的消耗下，門後的衆人肯定是吃不消的。
即使是駕馭厲鬼的馭鬼者，在這種持續的對抗中也是無比脆弱的。
尤其是在場大部分人都在第一天的堵門過程中有所消耗。
這種消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可是無論怎麼說，消耗都是實打實的，而動用靈異力量的消耗是會刺激厲鬼復甦的。
www▪Tтkā n▪CΟ “這樣不行，這樣下去我們肯定會被耗死的。”
一名馭鬼者的臉色十分凝重。
聞言，另一名臉色本就難看的馭鬼者臉色更加難看了，低聲道：“你當我們都是白癡麼？覺得我們看不懂眼下的局勢？誰不知道這樣耗下去肯定耗不過門外的鬼，但是你又有什麼辦法？難不成這種時候你敢衝出門外去把那個丟娃娃進來的鬼關押了？”
此話一出，最先說話的那名馭鬼者頓時語塞了，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麼來反駁，最後卻只能把話全部堵在喉嚨裡。
只要不是蠢蛋的人都能分辨出誰說得有道理。
門後的兇險確實不少，但是相比起門外，門後的這點兇險反倒被襯托得不足掛齒了。
歸根結底，門後出現的靈異現象最多隻能被劃分到靈異產物一類，距離真正意義上的厲鬼還具有不小距離。
然而，此刻門外聚集起來的種種靈異背後可都是貨真價實的鬼。
誰都清楚，想要徹底擺平眼前這些娃娃的唯一方法就是壓制住門外那隻丟娃娃的鬼，但問題是在場的衆人之中，又有哪個人擁有這份能力？
爲了關押一隻鬼而衝到門外的鬼羣之中，這無異於找死。
“都別吵了，那些娃娃的眼睛又開始動了。”
談話中，一直在留意洋娃娃的馭鬼者臉色一變，立刻提醒起在場的所有人。
“該死的玩具。”
雖然明知摧毀娃娃的行爲只是飲鴆止渴，最多隻能延緩問題爆發的時間，無法徹底根治問題，但是這種時候，肯定是能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畢竟只要能苟延殘喘片刻，就不會有人想要立馬死去。
當即，在抱怨聲之中，又有馭鬼者出手處理掉了一些最先被丟進來的洋娃娃。
只是，當這些娃娃損壞之後，門後衆人的臉上卻看不到一點放鬆之意，有的只是越發沉重的神色，一些人握拳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心中感覺的恐懼彷彿在隨着娃娃的增多而不停加深，直刺心扉。
“怎麼回事？”
忽的。
就在衆人忙於處理面前事宜之時，一聲無比陌生，毫無印象的聲音從姜豪身後響起。
一回頭，姜豪看見了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
略有些滑稽的是，這個戴着面具，看不見容貌，也看不清表情的男子正扛着一具騎着紙馬的紙人。
而在男子的身後，還跟着一羣馭鬼者，這些馭鬼者都是原本留在大殿那邊的馭鬼者，其中有三個人也被臨時抓來做苦力了，肩上分別扛着一具紙人。
“李隊？”
通過男子臉上原本屬於自己的面具，姜豪瞬間辨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隨後，他立刻將這邊的情況簡述了一遍。
門外丟洋娃娃的鬼雖然兇險，但也正是因爲它丟娃娃是需要時間的，所以姜豪也能有一個充足的簡述時間。“鬼已經靠過來了麼？”
李樂平眼睛一眯地看向開啓的門縫。
外面漆黑一片，濃濃的黑霧隱約有了溢散進來的情況，只是得益於這扇結實的大門，門外的鬼還無法攻破這扇大門。
但令人擔憂的是，儘管鬼還沒有真正走進這座寺院，門外的詭異的跡象卻已是層出不窮了。
“門外出現的靈異動靜不少，但是真正突入門後的靈異現象卻只有一種？”
驀地，李樂平看着那一隻只被丟進來的塑膠娃娃，像是想到了什麼。
“怎麼了李隊，這有什麼問題麼？”姜豪疑惑道。
“只是一個猜測，這個丟娃娃的過程會不會是提前佈置好的，畢竟如果有一隻足夠恐怖的鬼覆蓋了一個區域，那麼這隻鬼的靈異或許就會擋住其他鬼入侵過來，防止其他厲鬼靠近過來。”
李樂平覺得門外的兇險或許並非真正的危險所在，甚至很有可能是一種非常極端的保護措施。
從各種角度來分析，如果說鬼已經有能夠滲入寺院的能力，那麼又爲什麼現在爲止，僅僅只有這麼一羣恐怖程度極低的娃娃會被丟進來？
其他的鬼呢？
即使在李樂平沒有帶人趕來之前，門後也有十幾號馭鬼者坐守，人數如此之多的情況下，不可能僅有一隻鬼的殺人規律被觸發了。
一定有不少鬼的殺人規律被觸發了，只是出於某種因素，它們就像是瀰漫在門縫處的黑霧一樣，始終進不來。
“就有點像是結界？”
姜豪眸子一動，突然聯想到了水陸法會的一個流程。
一些地方的法會在開啓的第三天，也就是發符懸幡之前會舉辦結界的儀式，儀式要求在法會區域設置無形的結界，使內部和外界隔絕，不受干擾，無可侵犯。
現在想來，這種丟娃娃的過程，會不會就等於是一種結界？
只是，眼下的這個結界不是由他們這些寺院中人來做的，而是由一隻鬼來做的，而且這樣的結界方式顯然非常致命，以鬼制鬼的方式稍有不慎，結界內的活人就會斃命。
“也許吧。”
李樂平沒有否認。
他聽姜豪提起過各種水陸法會的各項流程，也知曉法會有結界這一過程，只是他之前並未從寺院內的種種物件中看出今天需要結界的跡象，再加上許多地方會直接把第一天的灑淨儀式視作結界，所以也就姑且將灑淨視作結界了。
至於現在丟娃娃的鬼是否代表結界？
誰知道呢？
有可能是他想多了，也可能是這座寺院的提前佈置。
“先不說這個了，這幾個紙人是怎麼回事？”
姜豪也沒有在一個儀式上面過多糾結，畢竟就算真的有結界儀式，看如今的情況，這個儀式也不需要由他們操心。
他們需要操心的是發符和懸幡。
按照之前的商議，發符儀式應該與這四個紙人息息相關。
可是看李樂平和其他人肩上扛着的一動不動的紙人，顯然發符儀式還沒有正式開始。
“我懷疑這些紙人涉及靈異，所以想要讓他們動起來的話，不能單單等時間來到第三天，還需要給它們一點外力刺激。”
李樂平打量了一眼扛在肩上的紙人，看着那一雙畫出來的，顯得有些栩栩如生的紙人眼睛，解釋道。
聽到這個詞的姜豪不由地怔了一下：“外力刺激？”
什麼叫外力刺激？
回答他的，則是李樂平的實際行動。
“這幾個紙人既然是涉及靈異，那就肯定會受到其他靈異之物的影響。”
李樂平一邊說着，一邊取出了一根圓滾滾的金條。
然而當他揭開這根“金條”的時候，不只是姜豪，就連其他在悄悄張望這邊的馭鬼者們也是眸子一動，認出了金箔底下包裹的東西。
“鬼燭？！”
幾名馭鬼者嘀咕起來，顯然是認出了這個東西。
儘管鬼燭在靈異圈屬於有價無市的靈異道具，可是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混過一段靈異圈的，對於鬼燭這類無須任何代價便可使用，同時效果顯著的道具，多少是有所耳聞的。
只是，讓所有人感覺無比驚悚的是，李樂平掏出來的鬼燭並不是紅色的，而是白色的，就像是辦喪事時纔會使用的蠟燭。
“李隊，這是白色的鬼燭。”
看到這根白燭的瞬間，姜豪眸子一縮，緊接着的語氣像是在提醒李樂平。
除此之外，其他認出鬼燭的馭鬼者們也在處理娃娃的途中嘰嘰喳喳起來，死人般木訥的臉上浮現出些許驚慌，彷彿李樂平手上拿着的是一個大炸彈，會把所有人炸死的那種。
不知道的還以爲李樂平這是拿錯蠟燭了，因爲局勢太過危急，所以一時間沒有看清顏色。
紅色的鬼燭點燃之後可以避免人被鬼殺死，而白色的鬼燭則有着截然相反的效果，可以把鬼吸引過來。
“我知道。”
然而，李樂平卻是神情平靜，表示自己的眼睛沒有出問題。
“你是想要利用白色鬼燭的引鬼能力，催動這四個紙人活動起來？”
很快。
姜豪悟到了李樂平的想法。
但他也清楚這樣做的危險程度，伸手按在了李樂平尤爲冰涼的手腕上，示意李樂平需要三思而後行：“可是你這樣不單單會引動這幾個紙人，門外的鬼也會被吸引過來。”
這纔是姜豪最擔心的事情。
雖然在門開之後，確實有一些鬼靠近了過來。
但是這些靠近過來的鬼肯定不是院外的全部厲鬼，更多的鬼要麼是在靠近過來的路上，要麼就是還沒有被真正吸引過來。
如果說稍微開條門縫就能把鬼全部吸引過來的話，那還何必要大費周章操辦發符和懸幡儀式呢？
可若是李樂平在這種時候主動點燃一根白色鬼燭的話。
那麼問題就是不可控的了。
可以想象，這幾具摸起來就知道是由靈異打造的紙人一定會被鬼燭催動起來。
但問題是被催動起來的肯定不會只有這四個紙人。
門外徘徊的厲鬼肯定也會在這個時候被全部吸引過來。
你可以質疑紅色鬼燭在靈異襲擊中的持久性，但是誰都無法懷疑白色鬼燭對厲鬼的吸引能力。
尤其是姜豪，他對於白色鬼燭的效果可以說是最爲了解。
點燃白色鬼燭吸引厲鬼的想法顯然太過危險，不穩定性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