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柳三大罵一聲，因爲這颳起陰風竟然將他紙做的身體直接從地上吹到了半空之中，重重地砸在了天花板上，發出了一聲“咚”的沉悶巨響。
陰風呼嘯，猶如陷入失重一般，無法讓自身迴歸地面的柳三就這樣不停在天花板上打滾，伸手想要抓住什麼東西穩固住身形，但天花板上基本一片光滑，哪有什麼能夠讓他抓住的。
即使抓住了，在這如同咆哮一般的冷風之中，他也根本無法維持住身形，更不用說跑到方世明身邊了。
風沒有停下來的趨勢，而最讓柳三感到忌憚的是，冷風之中，出現在方世明身邊的身影越來越多了。
“能把我逼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你們有本事了，當初葉真都沒把我逼到這種程度。”
方世明的語氣中抱着一種同歸於盡的想法，因爲他駕馭的這隻鬼非常特殊，能夠借用一種特殊的照片入侵到現實之中來，只是由於方世明利用體內的鬼壓人與其達成了靈異平衡，所以才一直沒有出現失控。
但是，隨着使用次數，或者招出自己的數量增多，方世明也不敢保證，最終從照片中走出來的究竟會是什麼東西。
而從他目前的狀態看起來，似乎這一次就是他的極限了。
手頭上僅存的十幾張照片全部用了上來，以此借用第三隻鬼的能力，不斷從照片中入侵到現實之中。
不過，就像之前被李樂平幹掉的那個方世明一樣，這些入侵到現實中的方世明，尚且處於一種可以被幹掉的靈異衍生品狀態。
這其實就相當於是一個信號。
因爲當某個方世明無法被幹掉之時，那就說明方世明已經厲鬼復甦，從照片中入侵到現實的方世明也不再是依託於那隻鬼而形成的衍生物，而是一隻真正的厲鬼。
“方世明，這麼拼命，你就不怕當場暴斃？”
柳三一邊跟天花板不斷親密接觸，一邊大聲喊道，只是聲音被風聲掩蓋了不少。
方世明依然坐在首座，只是聲音聽起來更爲嘶啞，彷彿已經步入一種有氣無力的狀態：“你覺得我怕死嗎？”
“我一路打拼到今天，一手建立了朋友圈，什麼兇險沒有見過，什麼馭鬼者沒有見過？死亡對我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只是死的一直是別人，而不是我。”
“我有自信幹掉楊間，就有自信幹掉你們這些隊長中的任何一人。”
說話的同時，在這陰冷的寒風之中，柳三底下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個詭異的身影。
看身高體型，這些人全都是方世明，或者說是從照片中入侵到現實的方世明。
這吹拂的陰風是鬼域，而方世明用鬼域將方世明們帶來了柳三身邊。
只是，相比起之前那個被李樂平幹掉的方世明，這些重新出現的方世明已經不如上一個那麼聰明瞭，一個個皆是神情冷漠，眼眸死寂，就這樣微微擡頭看着天花板上打滾的柳三。
這應該是因爲方世明本人並沒有讓自己的意識駕馭這些方世明們。
“你特麼的，想幹掉我？那就來吧。”
被陰風吹到天花板上的柳三猶如一隻待宰的羔羊，但清楚柳三脾性的人都知道，他是不可能任人宰割的。
猛地，他伸出手，一把撕開了層層粘貼在另一隻手的黃紙。
伴隨着這層厚厚的黃紙被陰風吹走，剝落的黃紙下，一條枯瘦，發黑的手臂顯露出來。
伸出手，手掌由張開變爲緊握，與此同時，這颳起的陰風彷彿也被這詭異的手掌握住了，陰風颳起的力道開始迅速減弱，彷彿被這隻手攥在了手掌似的，前一秒還呼嘯的冷風瞬間退去，彷彿被什麼東西驅散了。
“撲通！”
颳起的大風退去，被吹在半空的柳三終於重新落地，但迎面過來的就是十幾個面色陰沉的方世明。
他們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龜兒子的，來！”
憋了一肚子火的柳三頓時怒喝一聲，枯瘦的手掌立刻伸向另外一隻粘貼有黃紙的手掌。
黃紙撕開，又是一隻枯瘦的手掌，飄散出一股腐屍的味道。
立刻。
這隻手掌抓住了一個靠近過來的方世明。
當即，碰到這隻詭異手掌的方世明僵住了。
詭異氣息迅速蔓延開來，這個方世明蒼白的皮膚竟然開始發黑，隨後開始腐爛，僅僅只是片刻的工夫，一個方世明就這樣徹底腐爛了，被柳三如同丟垃圾似的甩落在地，如同丟垃圾一般。
然而，撲向他的方世明不止一個。
頃刻間，無數只蒼白的手掌抓住了柳三，紙人蠟黃的身軀彷彿遭受了某種靈異的侵蝕，紙皮開始脫落，露出了底下藏着的又一具紙人。
如同套娃一般，誰知道他這一層黃紙之下到底還有多少個紙人？
“就這？”
柳三嘲諷一句，隨後像是見人就給一巴掌似的，朝着撲來的方世明一個個扇了過去，而且不打別的地方，專門打臉。
有幾個方世明似乎反應了過來，想要抓住他揮動的那隻胳膊，以此限制住那恐怖手臂的襲擊。
然而，柳三在揭開附着在手臂上的黃紙之後，整條手臂彷彿也入了無人之境，力道恐怖得嚇人，根本不是這幾個方世明能夠攔下的。
一個，兩個，三個……
一個個方世明不斷被那隻詭異的枯瘦手掌觸碰到，然後開始發黑，腐爛，倒在地上失去了動靜。
這個時候，一直坐在首座的方世明的臉色有所變動。
看着眼前猶如殺神一般，輕鬆幹掉一個個自己的柳三，方世明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不談被他兩剪刀剪得生死不明的楊間，光是這些總部精挑細選出來的隊長，就沒有一個是吃乾飯的。
這個叫柳三的，一個人，兩隻手就接連壓制住了他的鬼風和分身鬼，簡直是強得離譜。
只有真正對上了其他的總部隊長之後，方世明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年代不只是他跟葉真，其他能夠一路活到現在的馭鬼者，又怎可能是什麼平凡之輩？
這些隊長不同於李軍或是曹洋這些總部嫡系，總部嫡系有總部支援，負責的城市又鄰近大京市，自然會得到總部的各種關照，不論這些嫡系隊長的能力如何，總部爲了維持各方勢力的平衡，總是會分配出幾個隊長名額給總部的嫡系。
但是不可否認，相比起其他的地方負責人，這些總部嫡系所處的環境就有點類似於溫室中的花朵兒。
雖然他們有着總部優先供給的物資支援，甚至能夠最先享受到總部的資源傾斜，但在這個靈異的時代，靈異的層層碰撞之後纔會錘鍊出真正優秀的馭鬼者，如同大浪淘沙一般。
而在過度的保護之下，李軍之類的馭鬼者成長的速度，以及成長出來的能力是有限的。
就好比在駕馭第二隻鬼的事情上，總部給李軍挑選的鬼，一定會是失控風險最低，同時又能保證駕馭之後穩定性的鬼。
他們有的選，但是，李樂平和柳三這類馭鬼者哪有的選？
諸如柳三等地方打拼出來的隊長級馭鬼者，哪個不是獨自堅守一座城市？
一旦所負責的城市爆發了靈異事件，他們沒有其他城市的馭鬼者支援，甚至連申請物資都要跟上面打商量。
很多時候，他們只能靠搏命。
拼成功了，自然也就成長起來了。
搞到最後，能夠從這類艱苦環境中脫穎而出的，一直活到今天的馭鬼者，又有哪個會是簡單的？
“柳三，和那個陌生的隊長……”
方世明有些汗顏，感覺到了直入心扉的壓力。
自己之前的口出狂言未免有些天真了。
可是下一刻，他的額頭上突然冒出了冷汗。
“那個陌生的隊長呢？”
猛地，他想到了這件事情。
似乎到此刻爲止，他都是在跟柳三死磕。
可問題是，那個壓制了鬼壓人的馭鬼者呢？
怎麼在陰風席捲整個會議室之後，這個人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是他不知道爲什麼，下意識地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
彷彿他遺忘了場上還有第三個人。
意識到不對的方世明立刻從身上取出了一隻破舊的布娃娃。
他打算使用替死娃娃了，儘管他現在還沒有遭到襲擊，但是他總感覺身邊已經越來越不對勁了。
彷彿，某種可怕的靈異襲擊隨時有可能到來。
可就在他正打算劃破手指，將血滴在替死娃娃，以此放出娃娃，然後獨自逃生之時。
一隻冰冷的手突然從身後探出，按在了他手中的布娃娃腦袋上。
“這怎麼可能？！”
方世明無法再保持冷靜了，一臉驚恐地回過頭，卻只看到一個氣息陰冷的人就這樣站在他的背後，神情冷漠地看着他，彷彿是在看一個死人。
“什麼時候？！”
“他是什麼時候來到我身後的？！”
“我怎麼可能一點防備也沒有，連一點感應也沒有？”
對於方世明臉上的不敢置信，李樂平只是平靜地開口：“走好。”
下一秒。
方世明的身體一僵，眼中散發出來的爲數不多的眸光迅速黯淡下去，乾枯的身體開始發黑，緊接着開始腐爛，緊貼着骨頭的皮肉開始不斷掉落，身上散發出一種腐爛的臭味。
“撲通！”
再一次，方世明的屍體從椅子上栽倒在地，他睜大着眼睛，流露出驚愕無比的神情，彷彿根本無法理解這個人爲什麼沒有受到鬼風的影響，又是如何出現在自己身後的。
襲擊來得太過突然且無解，在方世明已經無鬼可用的情況下，就連動用替死娃娃的機會也被李樂平剝奪了。
靈異之間的對抗沒有沒有什麼奇蹟，也不存在熱血小說裡的爆種可能。
方世明死了。
意識被磨滅，連帶着身體一起腐爛在地。
這場總部與朋友圈之間的紛爭，到此畫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