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先生,你應該是一個月前接觸到了那個叫楊佳的女人吧?”
而見着肖囂沉默,西裝男微微放低了聲音,生怕驚動到肖囂似的,低聲說道:
“我們之前對你進行過調查,你患有嚴重的頭痛病,有時候甚至分不清現實與幻覺。”
“但是,按照我們醫生的分析,那只是伱壓力太大,導致了精神層面的一些感官失調,這本來只是一種只要吃藥並進行心理輔導,很容易控制住的病情,但這樣的人,卻恰恰是她們最喜歡盯上的目標,精神越脆弱,越容易被母體捕獲,她就是在那時誘導了你,催眠了你。”
“……”
“怎麼可能?”
聽着這個西裝男的話,肖囂忍不住開口打斷了他,內心裡生出了強烈的對抗情緒。
他腦海裡清晰的浮現出了之前自己遇到楊佳的場景。
當時的自己,處於嚴重的恐慌之中,周圍全都是怪物。
他們在城市意志的驅使下,都對自己抱有着無窮無盡的惡意,甚至想要吃掉自己。
地鐵站裡,當然找不到任何痕跡,因爲那都已經被城市的血肉吞沒並復原了。
“但是,你曾經在那裡,發現過彈孔或是彈殼嗎?”
甚至,窒息人偶也找不到證據,因爲一切都燒成了灰燼……
他忽然開口阻止,哪怕一開始不認可這些原住民,如今居然也控制不住的想要反駁他:
“你想解釋說,這都是我們的妄想?”
西裝男見肖囂的沉默有些異常,只能放緩了聲音,試圖努力的說服他:
他一邊操作者,一邊投出了另外一幅影像,依稀可以看到混亂的街道與咖啡店:“這裡也曾經出現過一場混亂事件,有人謊報安裝了炸彈,引起了衆人恐慌,甚至在這份恐慌裡,還出現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件,某個深受霸凌的女人,剛剛出院,便找上了曾經的霸凌者。”
“這本來是一件悲傷的事故,但似乎,對你也影響極深……”
“那片絕望的沼澤,又是……”
“還有……”
但還不等肖囂說完,西裝男便忽然開口,打斷了他,低聲道:
他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母體,是一種共生性的集體幻象。”
“江誠……”
不是說,在擊退了城市的惡意之後,這些原住民會丟失那一段的記憶嗎?
可是,江誠居然還記得?
“那麼,扭曲而恐怖的老鼠人是怎麼回事?我甚至開槍打死了它……”
肖囂挑了一下眉梢,但沒有拒絕。
可是迎着肖囂冷靜又質疑的眼神,西裝男也微微沉默了一下。
“……”
“……”
“我從來沒有試圖與原住民討論這個問題。”
“讓人窒息的人偶又是怎麼回事?”
至於他說自己遇到的一切,都只是在一場巨大的幻覺裡,這……難道不是個笑話?
他聲音都微顫,似乎處於嚴重的緊張:“如果這城市真的是一隻巨大的怪物……”
“便如,你提到地鐵站裡出現了名爲老鼠人的怪物,是你開槍打死了它……”
他看起來很冷靜,但更像是一張冷靜的殼子,聲音裡已經多了些說服自己的味道:
“但是,請你想想……”
“……”
如果不是楊佳的出現,自己其實已經被吃掉了吧?
明明是楊佳帶着自己認清了這一切,明白了這個世界,但這個西裝男卻想告訴自己……
“有時候,他們中的某一個也會因爲病老去世,卻又因爲這座城市對他們的漠視,久久不被發現,我們調查到了這個監控,上面顯示,你曾經和那個叫楊佳的女人,去爲一位病死的流浪漢收屍……這似乎是一件好事,但是也從那時開始,你開始深陷在了母體之中。”
“……”
“但是,你說我遇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肖先生……”
“其實,在一開始,我懷疑過,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怪物是真是假。”
“嗯?”
從離開了那個宅居四年之久的臥室,直到如今,自己見到了恐怖而變異的畸變生物,認識到了痛苦物質,賺取到了那些可以讓自己變得強大的積分,甚至已經擁有了自己的痛苦之犬與老舊唱片機,就連街頭賣肉的屠夫都買下來了,這栩栩如生的一切,你卻說是幻覺?
“……”
“只不過你們是共生性的,甚至彼此之間構建了另外一套生存法則……”
“……”
“那是咖啡店裡的一位店員,她殺死了店員,又開槍自殺……”
“還有上城區……”
“肖先生,你可以仔細的分辨一下,你經歷的這些事情,是不是真實存在過的……”
只是,他記得的是另外一種形勢的真相?
“因爲他會不停的爲自己編織出一些理由解釋這一切,爲自己的另一個身份形成佐證。”
“時刻處於這龐大幻覺影響中的你,會表現出強烈的妄想症狀,你會看到一些不存在的東西,也會快速的根據現實中出現過的一些細節,爲自己編織出一套巨大的,甚至對於你個人而言邏輯縝密的謊言,而你與她們共享同一套幻覺,彼此之間,又加深了這種謊言……”
“我不知道在你們的想象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
誠然,這個忽然冒了出來的異鄉人,讓他有些詫異,也有些不理解。
“肖先生,看看你們做過的事情吧……”
“爲什麼你一開始沒有看到,反而是在她的提醒下,纔看到的?”
“但是,到現在爲止,我已經經歷過太多事情了……”
而西裝男,已經切換了最後一組投影,那是一個酒店的包廂,可以看到一張張熟悉的臉,肖囂甚至可以在其中看到自己,看到自己沉默而警惕的坐在衆人之間,顯得內向而怯懦。
“夠了……”
“我們還查到,下城區有一片被遺棄的廢棄工廠,那裡曾經有絕望的人燒碳自殺,久而久之,居然開始吸引了更多走頭無路的人過去,在那裡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我們調查到,你曾經和另外一位逃離組織的成員前往那裡,爲那些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舉行了葬禮。”
他一邊說着,一邊放出各種監控錄相,並一一解釋,但肖囂卻已經隱隱覺得頭痛。
肖囂看着那些投影,表情逐漸變得有些驚悚。
肖囂聽到這裡,已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忽然轉頭,向那個西裝男看了過去。
然後,他才低聲道:“肖先生,你願意看一些我們蒐集到的有關你的資料嗎?”
一邊說着,肖囂一邊冷靜了下來,剛纔那巨大的恐慌,也稍稍得到了緩解。
但自己可以事後去找楊佳問清楚。
“那片街區,本來就是破產者的天堂,有人死在那裡,本來就是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們手頭上研究過一個案例,有一位普通的中年男士,頭腦清晰,冷靜理智,但他深信自己是某個國家的政要,只是爲了躲避政敵的刺殺才躲在了精神病院,周圍的護工與醫生,都是暗中保護他的保鏢,醫生在爲他進行治療時,也曾經想過打破他的邏輯,卻發現很難。”
“葬禮的結果,是將那片倉庫付之一炬。”
“而你們,便擁有與他一樣的特性。”
是了,通過這三隻眼睛,可以看到真相。
“我們調查過你與楊佳的第一次相遇……”
“我知道,被母體捕獲的人,最大的特徵,就是看到整個城市都變成了怪物……”
……是楊佳催眠了自己?
“肖先生,我研究過你的案例,也知道你當時的感覺……”
“……”
西裝男鼓起勇氣,看向了肖囂的眼睛:“通過一些詢問,也瞭解到了當時發生的事情,你有一位名字叫作江誠的同學,他一開始試圖隱瞞,但後來還是告訴了我們,他說那天確實在洗手間裡,對你說過一些威脅的話,因爲他也喜歡楊佳,希望你不要癡心妄想……”
“只可惜,衛生間裡沒有監控,否則我們也可以讓你看到這些畫面。”
西裝男操作着金屬箱子裡的儀器,低聲道:“9號地鐵站裡,就在你家附近,一直有一幫流浪漢聚集在那裡,他們屬於被城市遺忘的人,甚至有人將他們視爲骯髒的老鼠。”
“唰!”
肖囂的身體,忽然微微顫抖了起來。
“畢竟我有過分不清真假的經歷……”
“你……”
肖囂忽地怔住,發現這個問題居然難以回答。
某種被質疑的不確定感,使得他心裡越來越恐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想到了曾經在那間粉紅色的辦公室裡,看到碼頭上的錄相時那怪誕的經歷,下意識便調動起了三隻眼睛。
“你當時表現的很激動,甚至一拳打爛了鏡子,也讓他感覺到了害怕,再沒提起這些。”
西裝男抿緊了嘴脣,很快便聯絡了什麼人,半晌之後,他從身後的一位白色防護服人員的手裡,接過了一個巨大的金屬箱子,將箱子打開,操作幾下,便有投影,落到了牆壁上。
只是,還不等他將三隻眼睛調轉向投影的位置,西裝男身體上的監視器忽然劇烈閃動。
他臉色一變,急聲阻止:“肖先生,停下……”
“你是在試圖調動母體的力量嗎?”
“那隻會加劇你的感知扭曲,讓你看到她想讓你看到的內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