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西緊張地等待着結果。
那個呆板的聲音在不斷響起。
【判定中……】
【確認該神明的存在。】
【役卒判定失敗。】
【星神判定失敗。】
【星官判定失敗。】
【發現大量靈能反應物……判定爲:三等星。】
【發現多個不明反應物……判定爲:一等星。】
【警告,警告,該目標超出判定標準,極度危險。】
……
斯派西看到,整個17區都開始被光路穿透,三種建築在壕溝裡的滑動陡然加速,空氣中震盪着某種氣浪與律動,整個區域溫度在持續升高。
白色的世界石外殼漸漸冒出煙塵,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灼燒的刺鼻氣味,伴隨着嗶嗶啵啵的細微爆裂音。
他感到不妙。
哪怕用肉眼也看得出來,17區嘗試對堯神進行描述判定,讓區塊奇觀陷入一種超負荷狀態。
看起來還沒等計算出堯神的情況,它自己就該毀掉了。
斯派西趕緊叫停:“停下,停下,停止判定!”
【判定停止。】
隨着這一聲反饋,整個17區開始降速,逐步恢復到此前的正常狀態。
斯派西稍微送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好不容易纔和大家一起打造出17區讓其飛昇,如果因自己個人行爲而損壞,實在太可惜了。
但這次偶然的嘗試也讓他意識到。堯神這個稱號背後的力量,可能比在堯族文明中既有展現出的神威形態還要強得多。
作爲一名研究者,斯派西很清楚。
觀測任何一種自然現象,都需要相應的工具。
要直視強光,得有特製的煙水晶鏡片。
要穿過海嘯,最好有一艘堅固耐用的船。
要去觸碰虛空,需要遠航飛舟這樣的載具。
堯族研究者們對神明屍體做過解剖和分析,卻依舊無法得知,神明是如何將申元素變得如此無所不能,讓世界爲之而轉動。
因爲一直無法找到觀測神明的有效工具,至今只能依靠思維實驗,用理論去歸納和推導。
17區已經是堯族歷史上最接近的一次。
誠然,它對堯神的觀測和判定是毫無疑問的失敗,但新的失敗其本身也是一種進步。
斯派西目光越過17區望向遠方。
遼闊的平原上,只有這一個工區在運轉着,周圍都還有太多目所能及的缺口,那些區塊還沒有完成建造和連接。
這是一個受損嚴重的奇觀世界。
或許要大量的17區組合起來,就像是步進器組合而成的步進機,才能從量變進入質變,從而能去更加靠近神明們所在的領域。
還不夠。
自己對區塊奇觀的認知纔剛剛開始。
需要沉下心從頭學起。
斯派西冷靜下來,開始檢查17區各建築的狀況。
……
他很快發現,即使自己叫停還算及時,但這次超負荷判定還是對17區造成了損傷。雖然沒有建築因此而垮塌,但不少牆垣與柱石都出現了裂痕和剝落,都需要修補。
好在這裡儲備有大量全能石,用它們對裂痕進行緩緩摩擦就能修復。
只是因爲損傷遍佈整個工區,他到處檢查,耗費了兩個月才完成了修補。
除去斯派西,17區還有一個人,是弗洛多。
它的工作不變,主要是配合斯派西,爲斯派西解決各種物資、工具問題,並且定期帶醫師來檢查斯派西的身體狀況。
這些年一起勞作,兩人早已變成了好友。
“弗洛多,到現在你還不能告訴我,工區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斯派西,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因爲我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
骷髏建築師上下頜緩緩張合:“被選拔到工區中的白骨先民都是建築師,而我們的使命就是作爲你們的輔助,配合你們的工作。”
斯派西左右望去:“看來,願意留在17區的就只有我們。”
“役長裡,只有你選擇了過來。我是輔助你的。”
弗洛多說:“役長才有資格長期留在區塊奇觀中,大多數役卒都將退役,他們也將無法再回來。現今服役制度就是這樣。”
“役長可以一直留在這裡嗎?”
“是的。只要不申請退役。”弗洛多講道:“這也是堯神大人與北爪大人制定的政策,但同樣,役長如果選擇退役,也無法再返回。”
“爲了保密?”
“應該有這個考慮。”
斯派西忽然一笑:“弗洛多,如果我離開這裡,你也會離開嗎?”
“我會留在這裡,直到下一個役長出現,然後繼續輔助他。”
骷髏輔導員說。
“我不會離開這裡的,弗洛多。”
斯派西忽然心情好了一些。
至少還有一個搭檔。
“你不考慮回家嗎?”弗洛多問。
“你呢?”
“白骨先民沒有家庭的概念,復活王國就是我們的家,只要是爲國效力,就與家同在。這是一件光榮的開拓任務,並不是所有白骨先民都有這樣的機會。”
斯派西心說,倒是忘了骷髏人的特殊傳統了。
他說:“能容納我的地方,除去監獄,就只有這裡了。我還有不得不做的事。”
“你有目標。”“是的。”
斯派西向弗洛多講述了自己的神殿即神明論,以及奇觀神明猜想。
弗洛多對此說:“很有獨創性的見解,你想要用區塊奇觀來證明這一點嗎?”
斯派西點點頭,他望向空無一物的地平線:“以後會有越來越多區塊奇觀飛昇到這,與這個世界連接。就像是堯族從人數很少的部落發展到國家一樣,只要規模擴張到一定程度,就會產生驚人的力量。”
弗洛多思索了片刻,說:“遠大的理想需要足夠的現實基礎支撐。如果你想要做到這樣困難的事,不妨先去爭取提升等級,成爲使徒吧。繼續前進,成爲使徒之後,就能離神明更近。”
“使徒的祈禱能被神明看見,也會被優先進行迴應。你可以直接請教堯神大人。”
斯派西愣了一下:“你說得對,這可能是最有效的辦法。”
成爲使徒嗎? Wшw★ ttka n★ C〇
目前自己可是遙遙領先!
他信心十足。
……
一年後。
“爲什麼!弗洛多,你怎麼變成使徒了!”
斯派西感覺自己就像被背叛了一樣,雖然很沒道理,但就是覺得生氣和難以接受。
“你聽我解釋。”
弗洛多摸了摸光禿禿的白頭骨:“北爪大人認爲,這裡需要一名使徒來進行協調和引導。不過到現在爲止都沒有誕生一個LV20的役長,所以它就從白骨先民之中進行挑選。”
“我將工區的需求和管理方式進行了彙總,並且做出了一個可行報告,分析了裡面每一種配置的必要性,並且根據你們的情況解析了役卒發展前景……北爪大人認爲這價值巨大,就提拔我成爲了使徒。”
“……”
斯派西一時間話說不出來。
弗洛多竟然是在理論領域壓制了自己。
他不由想到,自己總是容易忽視一些東西,就像完全沒提防會被惡魔附體,弗洛多雖然屬於後勤輔助人員,但也屬於工區的一份子。
骷髏使徒拍了拍他肩膀:“哪怕我變成使徒,也依舊是你的輔助。我無法操作這裡的區塊奇觀,這裡的主力和核心是你們。”
斯派西不是毛頭小青年了,他笑着搖搖頭:“不用安慰我,是我自大了。”
堯族就是這樣,很多默默無聞的人忽然有一天就變成了英雄或使徒,甚至還有【幽浮之神】這樣直接一步登神。
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拿的出成果。
弗洛多的彎道超車,讓斯派西清醒了過來。
自己提升最快的時候,是在心無旁騖修築17區的時候,現在想的越多越駁雜,越是原地踏步。
路要一步一步走。
斯派西漸漸將注意力集中於17區上。
他確認這一奇觀恢復後,開始繼續嘗試判定。
“17區,判定我,斯派西。”
【判定中……】
【役卒判定成功。】
【斯派西,役長LV17,基本無害,符合規範。】
斯派西又將目標瞄準了弗洛多。
【弗洛多,白骨先民LV24,基本無害。】
弗洛多的確沒有役卒身份,屬於這一體系之外。
“17區,判定你自己。”
【無法自我判定。】
可惜。
斯派西每日沿着壕溝檢查着一座座建築,在17區裡進行巡邏。
他漸漸發現了一件事。
17區猶如孩童一樣,竟然是會和自己交流中進行學習。它會記錄自己說的每一句話,以及自己提出的一些堯族知識,下次提及它就會理解。
於是斯派西將閒暇所有時間,都用於對17區進行培養,他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知這區塊奇觀,並且嘗試讓對方主動去思考和發問。
但17區是一個很好的隨從和助手,卻無法進行超出自我職責的表達。
換而言之,它不是真正的生命。
斯派西堅持不懈地嘗試着,而在進入工區的第22年,他的等級終於來到了LV20。
突破這個等級後,他有一種奇怪的體驗。
彷彿自己和17區融爲了一體。
這與過去不同。
過去是能感知到這裡的實時狀況,是自己主動去觀測,現在卻是變成了區塊運轉中的一環,是那些更加細緻的變化主動鑽入自己腦子裡,會自動留在記憶裡。
之前的17區的聲音——或者說奇觀意識,這時候徹底與自己互爲表裡。
奇觀意識變成了自己身後的一個影子,它與自己身體連接,變成了自己另一個人格。
斯派西有些明白了。
役卒建造區塊建築,連接構成奇觀,維護並且幫助其成長,而區塊奇觀最終將會與役卒連爲一體。役卒本身也是區塊奇觀的一部分。
哪怕役卒和役長消亡在歷史長河,奇觀依舊將保留它們曾經的一部分記憶和故事,繼續運轉下去。
這就是區塊奇觀與役卒的真正關係。
某種程度上,17區也讓奇觀神明猜想有了新的進展。
就在斯派西思緒紛繁時,弗洛多出現。
它用一種高興的語氣說:“祝賀你,斯派西!你是第一個突破LV20的役長,你也是17區的第一代訓練師。”
“17區將會以你的形象、思維和性格而延續下去!”
“北爪大人將賦予你使徒身份!這也是你應得的!”
“當然,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此時的斯派西卻很平靜。
54歲的他,已經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奇觀神明猜想纔剛開了一個頭。
斯派西看向弗洛多:“我只有一個請求,我想與堯神大人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