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比她更沒有安全感,她的情緒稍稍有了波動,他就感知到了。莫凌用雙手捧着他的臉,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剛纔只是跟你開玩笑的,宸寒,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們以後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必須互相信任才行。我既然已經決定跟你在一起,就絕對不會再退縮的。”
他寬厚的手掌覆蓋在她的手背上,緊緊握住她的手,揚脣一笑,“好。”
汽車駛出停車場,在寬闊的馬路上奔馳,穆宸寒突然想到什麼,側頭看坐在副駕位的莫凌,似笑非笑地說,“老婆,你難道沒有問題想要問我嗎?”
莫凌一怔,“什麼問題?”
穆宸寒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豔高貴地轉回頭,不冷不熱地說,“沒什麼。”
“……”她說錯什麼了嗎?怎麼又惹他生氣了?
她冥思苦想一陣,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跟你爸說什麼了嗎?”
穆宸寒虎着臉,傲嬌地哼了一聲,“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莫凌皺着眉繼續冥思苦想,忽然,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她右手握拳,猛地在左手掌心上一敲,說道,“你不提,我還差點忘記了,快點老實交代,那個叫薛寶儀的女孩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好妹妹?”
爲了配合自己的質問,莫凌特地露出一副“你不說清楚我跟你沒完”的表情。
果然,她找到了癥結所在,穆宸寒繃緊的麪皮緩緩鬆開,眼底閃過一抹極淺的亮光,瞥了她一眼,一臉認真地解釋,“那個叫薛寶儀的女孩,她的奶奶姓鄭,和我們家老太太是閨蜜,鄭奶奶聽說老太太生病了,特地讓自己的孫女兒到c市來看望老太太。”
他刻意停頓下來,意味深長地看着莫凌,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又說不出口。
莫凌猜到什麼,很給面子地冷哼一聲,說道,“我看你父親似乎很滿意那位薛小姐,他該不會是想將薛小姐介紹給你吧?”
穆宸寒脣角倏然翹起,輕聲笑道,“你吃醋了?”
莫凌故意哼了他一眼,“廢話,當然要吃醋了!那位薛小姐人長得漂亮,脾氣又好,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最重要的是,我看她好像對你有意,面對這麼一位情敵,我難道不應該吃吃醋?”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她不擺出吃醋的模樣,這位小心眼兒的少爺又該生氣了……
他好脾氣地點頭,“該吃醋。”我就喜歡看你吃醋。最後一句心裡話,他沒有說出口,眉眼間俱是笑意,脣角高高翹起,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志得意滿的模樣。
莫凌在心裡好笑地搖頭,其實,她是很信任他的,再加上,她剛纔親眼目睹他對薛寶儀的冷漠態度,知道他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所以便沒有想起向他詢問薛寶儀的事情,不過,既然他喜歡看她爲他吃醋,喜歡看她在乎他的模樣,她自然要順着他,讓他開心。
她咳嗽一聲,板着臉說道,“那我現在吃醋了,不開心。”
穆宸寒看她氣鼓鼓的模樣,作爲男子漢的自尊心得到極大的滿足,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溫柔地笑,“彆氣了,我現在眼裡只看得到你一個人,哪裡還裝得下別人。”
莫凌鼓了鼓腮幫,故意胡攪蠻纏,“那萬一碰到比我漂亮,比我優秀,比我溫柔體貼的女人,你會不會看上人家,眼裡心裡只裝得下人家,再裝不下我?”
穆宸寒似笑非笑地調侃,“雖然你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溫柔,但是,我只愛你啊。”
明明是想讓他開心的,沒想到,現在被逗得心花怒放的,反而成了莫凌自己。
莫凌開始鄙視自己了……
她皺了皺鼻子,故意找茬,“所以,在你的眼裡,我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溫柔?”
“傻瓜,你的關注重點不應該放在最後一句話麼?”穆宸寒寬厚有力的手掌在她發頂按了按,難爲他一個大男人將“愛”這個字說出口,她卻絲毫不放在心裡,真是傷自尊。
莫凌微微擡頭,看他俊美的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再也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好了,不逗你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穆宸寒一怔,下一秒,俊臉漆黑一片,咬着牙道,“所以,你根本沒有吃醋?你是在故意騙我?”
莫凌怕他誤會,連忙解釋,“我不吃醋,是因爲你讓我很有安全感,我相信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穆宸寒的臉色這纔好看一些,半晌,掀了掀脣角,說道,“這還差不多。”
柔聲軟語哄好了穆宸寒,莫凌突然想起一件正事,自她從密室裡面出來,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穆宸寒有關寶藏的事情。
她低頭從手袋裡掏出那兩張寫着詩句的紙張,說道,“宸寒,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是有關我父母的。據莫英傑說,我爸爸留了一筆寶藏給我,莫英傑就是爲了找到那筆寶藏,纔將我囚禁到地下室裡面……”
莫凌將父親留下的有關寶藏的線索一一告訴給穆宸寒,又將那幾句詩詞念給他聽,然後說道,“我猜,我爸媽很有可能留下了別的線索給我,只有將那個線索和這兩首詩詞聯繫起來,才能解開寶藏的謎題。可是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他們留下了什麼線索給我。”
莫廣宇在莫凌一歲多的時候就被莫英傑害死了,莫凌對莫廣宇毫無印象,而她的母親趙燕蓉,在她年僅六歲的時候割腕自殺,她對母親的記憶也已經模糊了。
穆宸寒沉吟片刻,說道,“如果你母親想給你留下有關寶藏的線索,爲了避免被莫英傑發現,她一定會選擇比較隱晦的方式。但是,小孩子的記憶能力有限,爲了加深你的記憶,她有可能將那條線索重複講給你聽。阿凌,仔細回憶一下,看看你母親說過什麼令你印象深刻的話。”
印象深刻的話……莫凌其實已經回憶過無數遍,那就是媽媽抱着她,溫柔地微笑說“寶貝兒,媽媽愛你”。
這句話,應該與寶藏無關,那只是媽媽在表達對她的愛意。
莫凌神情黯然,搖了搖頭,說道,“我想不出來是哪一句。回憶起過去,好像我媽媽說過的每一句話都令我印象深刻。”
穆宸寒柔聲安慰,“沒關係,慢慢想。你越是着急,越想不出來。”
莫凌點了點頭。
又過了一會兒,莫凌突然想起什麼,笑了笑,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小喬了,難得回來c市一趟,我想約她一起吃飯,不知道穆二少爺您能否批准?”
穆宸寒一本正經地說道,“可以批准,不過,前提是每隔半個小時打電話向我報平安,晚上九點之前必須回家。”
莫凌哭笑不得,“每隔半個小時就打電話向你報平安,也太誇張了吧?”
穆宸寒一臉正直地說,“如果你覺得每隔半小時打電話報平安太誇張,那就改成每隔十分鐘發一條短信好了。”
“十分鐘……”莫凌臉頰肌肉隱隱有抽搐的跡象,“事實上,更加誇張了!”
他微微一笑,說道,“那麼,我們就愉快地決定了,每隔半個小時打一次電話給我。”
“……”
莫凌還欲反抗,但是在某人的高壓政策下,毫無反抗的餘地。當天晚上,她跟顧小喬約好一起吃飯,兩人歡快地聊了一會兒,她設置好的鬧鐘突然響了。
“我先打一通電話……”莫凌迎着顧小喬詫異的眼神,硬着頭皮撥打穆宸寒的手機,向他報了平安之後又掛斷了電話。
顧小喬用手臂捅了捅莫凌,一臉壞笑,“阿凌,這是你今晚打的第二通平安電話吧,沒想到你現在跟沈錦騏的關係這麼好,嘿嘿,說,是不是日久生情了?”
莫凌心虛地避開她的視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尷尬地咳嗽一聲,說道,“小喬,其實我……”
“其實你怎麼了?”顧小喬歪着腦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等待她開口。
“其實我……我……”莫凌艱難地張了張嘴,嘗試了好幾次,還是沒辦法將她跟穆宸寒交往的事情說出口。
“阿凌”顧小喬突然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如果你覺得說不出口,就不要說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
莫凌心裡一暖,身體似乎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勇氣,她擡頭,目光堅定地望着顧小喬,緩緩說道,“小喬,我愛上穆宸寒了,我想跟他在一起。”
顧小喬微微一驚,緊接着,皺了皺眉,擔心地說道,“可是,你現在已經是沈錦騏的未婚妻了,難道你要跟他解除婚約嗎?那樣,會不會損害你的名譽?”
莫凌咬了咬脣,壓低聲音說道,“小喬,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和沈三哥訂婚,並不是因爲我們互相喜歡,而是簽訂了協議,假裝訂婚而已。一年之後,等沈三哥找到真正喜歡的人,我們會解除婚約的。以後……如果我跟穆宸寒在一起,會被外面的人詬病,我也無所謂了……”
她頓了頓,漆黑的眼眸裡閃爍着堅定的神色,“小喬,我跟他經歷了很多事情,我意識到他對我很重要,我不能沒有他,就算被外人嘲笑,我也想要堅定地跟他在一起。”
顧小喬從未見過莫凌露出這種眼神,那般堅定,那般不折不撓,她相信,就算前方有刀山火海擋路,莫凌也會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顧小喬定定地看着她許久,臉上緩緩露出無奈的笑容,輕嘆一聲,“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除了支持你,還能說些什麼呢?”
莫凌猛地撲上去,將她抱了個滿懷,高興地說道,“小喬,謝謝你支持我!”
“我只是希望你幸福。”顧小喬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調侃道,“姑娘,趕緊鬆開我,不要讓人誤會我的性取向!”
莫凌放開她,調笑道,“好啦,知道你擔心被帥哥誤會,我就不擋你的桃花了。”
兩人久未見面,有很多話要說,聊到興起,莫凌設好的手機鬧鈴又響了。
顧小喬看她打電話給穆宸寒報平安,單手撐着臉笑起來,“不是吧你,每隔半個小時就給他打電話報平安,他是在養女兒,還是在管女朋友?”
莫凌將手機放回手袋,表情雖然有些無奈,但語氣卻帶着絲絲甜蜜,“他擔心我發生意外,所以管得比較緊。”
“好吧”顧小喬露出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語氣哀怨地說道,“阿凌,你們這種曬幸福的行爲對單身狗造成了999點傷害。”
莫凌伸出右手撫摸她的頭,像哄孩子般柔聲哄着,“乖,摸摸頭,你的真命天子一定也快來了。”
顧小喬一把將她的爪子拍開,鼓着腮幫說道,“討厭,注意影響,被別人看見,都要將我當成三歲的孩子了。”
“你哪裡才三歲?”莫凌露出吃驚的表情,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今年明明已經四歲了。”
“……莫凌,我鄭重地宣佈,我們的友誼已經走到盡頭了。”
“……”
兩人吃完飯,又到商場逛了一圈,眼看已經到八點了,離穆宸寒規定的九點已經不遠,莫凌猶豫了一下,說道,“小喬,蘭遙最近怎麼樣了?”
自從那次林蘭遙傷心離開應城,她跟他就再也沒有聯絡過,她不能給他愛情,就不敢再去打攪他,害怕擾亂他的心緒。可是,他們是從小長到大的朋友,是親人一般的存在,她心裡一直掛念着他。
提起林蘭遙,顧小喬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表面上,他已經恢復正常了,可是我看得出,他的平靜,都是裝出來的。”
莫凌神情一黯,心裡堵得難受,抿了抿脣,說道,“他晚上還是會喝得大醉嗎?”
顧小喬搖了搖頭,“最近一段時間,他很少喝醉了,但是每晚都會到酒吧坐一坐。我有空的時候,也會到酒吧陪他,看他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地喝酒,我的心裡也不好受。”
有好幾個晚上,當顧小喬在酒吧找到林蘭遙的時候,都看到他坐在燈光昏暗的角落裡,周圍沒有人,只有他一個人,他的身影一半沐浴在昏黃的光線裡,一半隱藏在晦暗的夜色裡,他一動不動,安靜地坐着,就好像駐守千年的雕塑,孤獨得令人心疼。
莫凌想象着一個人喝悶酒的林蘭遙,心裡也不好受,原本,她打算暫時不去打攪林蘭遙,可是,她實在擔心他,很想看他一眼。
“小喬,你幫我問一下蘭遙,問他今晚在哪一家酒吧,我想去看看他。”
“好,我問問看。”
顧小喬拿出手機撥打林蘭遙的電話,只是響了一聲,手機就被接通了,耳畔傳來林蘭遙低沉磁性的聲音,“小喬,有事嗎?”
顧小喬笑着說道,“我今晚突然有點想喝酒,你在哪家酒吧,我過去找你。”
“我在藍莓之夜,你過來吧。”
“好,等着我,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到你那裡。”
結束通話,顧小喬望着莫凌,說道,“蘭遙在藍莓之夜,他最常去的那家酒吧,你真的決定要見他?”
莫凌沉默片刻,說道,“你待會兒進去陪他吧,我就在遠處看看他。”在他還沒有整理好心情之前,她冒然出現在他面前,只會讓他難受,她還是躲在遠處,偷偷看他吧。
藍莓之夜酒吧。
空氣裡彌散着酒和香水的氣息,昏暗的燈光下,一對對男女隨着輕快的音樂翩翩起舞,半開放式的包廂裡,還有不少相互依偎,喁喁私語的情侶。
牆靠的角落裡,林蘭遙身着西裝,整個人倚靠在沙發裡面,修長的腿交疊,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握着一杯酒,幽暗深邃的雙目平視着前方,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帝王,淡漠地睥睨着芸芸蒼生。
周圍的喧囂與他無關,旁人的笑鬧與他無關,他就像鬧市裡面的一棵松柏,傲然,冷清。
“先生……”像他這種容貌俊美,穿着考究的年輕男子,從來不乏傾慕者,只是短短几分鐘,就有一位穿着暴露的漂亮女子貼了上來,女子粉面含笑,脈脈含情,“先生,我叫菲菲,我能坐到你身邊嗎?”
林蘭遙目光微微一擡,冷漠的視線落在女子臉上,薄脣微微一掀,簡短地說出兩個字,“不能。”
這位叫菲菲的女子臉色微變,不自在地笑了笑,說道,“那,打攪了。”
在這種場合遊刃有餘的女子,是非常懂得察言觀色的,她已經看出這個男人對她不感興趣,再待下去只會自取其辱,便識趣地離開了。
“東西準備好了嗎?”剛打發走菲菲,林蘭遙突然聽到隔壁包廂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緊接着,是一個女人緊張遲疑的聲音,“已經準備好了……可是……大勇,我們這麼做,真的太對不起小寧,要不,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這間酒吧的包廂是半開放式的,雖然看不到隔壁的客人,但是,能清楚聽到隔壁的動靜。林蘭遙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就當什麼都沒有聽見,安靜地喝自己的酒。
“我們不是已經走投無路了嗎?”
隔壁,對話還在繼續,那個叫大勇的男人稍稍壓低聲音,說道,“老黑說了,如果我明天不還錢,他就要砍斷我的雙手,敏敏,難道你忍心看到我被人砍斷雙手嗎?”
那個叫敏敏的女孩沉默了一會兒,輕聲抽泣起來,“我不忍心……可是我也不忍心害我的朋友,小寧那麼信任我,我……都怪你,當初爲什麼要賭博,爲什麼要欠人家那麼多錢啊!”
“敏敏,寶貝兒,別哭了,你說得對,都是我的錯,我去賭博,其實是想多贏一些錢,好風風光光地娶你啊,我知道錯了,你打我吧,你罵我吧……”
“嗚嗚嗚,我現在打你有什麼用?你怎麼這麼糊塗,跑去借高利貸的錢賭博啊!”
女孩嚶嚶哭泣,大勇勸慰許久,終於令她止住了哭泣,他賭咒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會賭博了,最後說道,“敏敏,你幫我這一次,等我把欠的錢還光,我們馬上結婚,你看,我把戒指都準備好了。”
說完,他從懷裡掏出一枚戒指,戴到敏敏手指上。
“戒指很漂亮……”
敏敏看着大勇親手幫她戴上的戒指,心情複雜極了,腦子亂成一團麻,一會兒冒出好朋友的臉,一會兒是大勇信誓旦旦的承諾,最終,她咬了咬牙,說道,“好吧,我幫你這一次,大勇,你以後一定不能再賭博了。”
“不賭不賭,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賭了!”
大勇將她緊緊抱住,用力親了幾口,然後說道,“寶貝兒,我現在就叫黃總過來,你也把小寧叫過來吧。”
敏敏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緩緩地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之後。
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漂亮女孩出現在酒吧門口,她似乎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顯得有些侷促,手指緊張地抓着手袋,貝齒咬着脣瓣,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麼人。
“小妹妹,你是第一次來酒吧吧?”一個染着黃頭髮的年輕男人笑嘻嘻地湊到她面前,說道,“我對這裡熟悉得很,我帶你一起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