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聽到他們的談話,微微一怔,原來,那個男人是林蘭遙同父異母的弟弟林承驍!她雖然已經在林氏集團待了兩個月,但是,對於林承驍這個人,也只是聞其名,不見其人。但是據說,他們兩兄弟關係非常惡劣,達到了互相憎恨的地步。
她微微擡頭,望着林承驍的背影,一樣的身材挺拔,氣勢非凡,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她也能想象到他必定跟林蘭遙一樣長相出衆。
林承驍冷笑一聲,說,“林蘭遙,多日不見,你還是這麼令人討厭。”
林蘭遙淡淡一笑,“彼此彼此。”
林蘭遙失憶之後,高博特地跟他講過林承驍這個人,陰險,狡詐,嫉妒心強,雖然跟他是手足,卻對他恨之入骨,當然,未失憶之前的他,對林承驍同樣恨之入骨。
在林蘭遙回國之前,林氏集團可以說是被林承驍一手掌控,等林蘭遙回國之後,只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將林承驍拉下了馬,清洗了他佈置在集團內的勢力,並且將他趕出了林氏集團。
現在,林承驍還擁有林氏集團百分之五的股份,但是已經沒有任何實權,跟普通的小股東差不多。
林承驍越發仇恨林蘭遙,同時,也越發仇恨林家老爺子,他恨林蘭遙奪他權勢,他恨老爺子處事不公平,同樣是林家的血脈,爲什麼老爺子就要站到林蘭遙那邊?竟然還默許林蘭遙將他趕出林氏集團,可惡!
“林蘭遙,別以爲你將我趕出林氏集團,你就能一手遮天,我曾經失去的,我會一點一點討回來的。”林承驍突然靠近林蘭遙,伏在他耳邊,陰測測地開口。
林蘭遙面不改色,從容自若地微笑,“好啊,我等着你來討。”
他故意在“討”這個字上加重讀音,從他齒間溢出,似乎被染上了歧視鄙夷的色彩,猶如高高在上的王者,對匍匐在他腳邊的叫花子給予的恩賜。
林承驍心頭大怒,目光猶如淬了毒一般,死死地盯着林蘭遙俊美的臉,修長的手指猛地握緊,似要立刻發飆一般,可最終,他礙於現在的場合,壓下火氣,冷冷一笑,嘲諷地說道,“五年前,不知是誰跪在我的面前,承認自己是賤種,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林蘭遙眸光一沉,英俊的臉上沁着寒光,脣邊笑容依舊,只是那笑沒有絲毫溫度,令人不寒而慄,他薄脣一掀,清晰而緩慢地說道,“說到賤種,誰人不知,堂堂林氏集團的前任總裁林承驍,是林家的私生子?現在,你纔是那個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說着,他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着林承驍,脣邊的笑容冷而豔,緩緩地說,“林承驍,我很同情你。”
他知道怎麼樣摧毀林承驍的驕傲跟自尊,林承驍一直以自己的私生子身份自卑,不管他有多優秀,有多厲害,不管他的父親有多重視他,他始終被林蘭遙凌駕在頭上,因爲林蘭遙是正室生的,而他,是見不得光的小三生的,即便他的父親趕走了林蘭遙母子,將他的母親扶爲正室,但是,林老爺子始終頑固地覺得林蘭遙纔是林家的長子嫡孫,林蘭遙纔有繼承家業的權利。
林承驍怒不可遏,雙目被怒火染紅,眼神兇狠地盯着林蘭遙,握緊的手指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音,他周身釋放出駭人的氣息,恨不能立刻撲上去擰斷林蘭遙的脖子。
林蘭遙依舊用那種同情憐憫的目光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隻卑微的螻蟻。
林承驍死死咬緊牙關,忍得肝都痛了,忽地想起什麼,他陰測測地笑了,“林蘭遙,要說同情,也應該是我同情你啊。你那麼珍惜愛戀,寧肯放棄生命,放棄自尊都要保護的女人最終還不是棄你而去,嫁給了別的男人?眼睜睜地看着她跟別的男人走入婚姻的殿堂,你有沒有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甘願放棄生命,放棄自尊都要保護的女人?心如刀絞,痛不欲生?抱歉,對於毫無記憶的林蘭遙來說,林承驍這些話除了讓他好奇,是否真的有那樣一個女人之外,對他造成的傷害值爲零。
林蘭遙毫無誠意地聳了聳肩,輕飄飄地說道,“真是對不起了,那些事,我全都忘記了。”
他本來是實話實說,但林承驍卻以爲他是在掩飾自己的心痛,冷笑一聲,說道,“你當年愛她愛得要死要活,還爲了她出國,將自己變得強大,你以爲你隨隨便便說一句忘記了,我就會相信嗎?林蘭遙,別裝了,心痛就說出來啊,其實你也輸得不冤,畢竟她嫁的那個男人,比你優秀多了……”
所以,他噼裡啪啦說了這麼多,他說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林蘭遙一臉誠懇地打斷他的話,“你先告訴我,你說的那個女人是誰?”
啪嗒一聲,林承驍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臟破碎的聲音,媽蛋,他噼裡啪啦說了這麼多,林蘭遙這個混蛋居然問那個女人是誰,他是故意的吧,這個混蛋絕對是故意的!
林承驍氣得臉色發黑,就跟鍋底一般,額頭青筋一跳一跳地,怨恨又惡毒地瞪着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那個女人就是——”
“喲,林大少爺,好久不見啦,近來還好嗎?”
隨着一聲歡快的招呼,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林蘭遙面前,他英俊的臉上笑意盎然,一雙漆黑的眸子只盯着林蘭遙一個人,似乎沒有看到林承驍一般。
林承驍面色越發難看,咬牙盯着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捲毛,捲毛?是捲毛沒錯,他面容很英俊,額前的頭髮自然捲曲,頗有幾分不羈的瀟灑,再加上他臉上盎然的笑意,微微上挑的眉頭,給人一種欠扁的感覺,讓林承驍很想將自己的拳頭送到他臉上。
與林承驍難看的表情相反,林蘭遙在看到突然出現的男人時,他臉上浮現出真誠的笑意,略點了點頭,和善地迴應,“好久不見了,傅大少爺。”
捲毛傅玄,脣角一揚,頗爲親切地說道,“聽說你生病了,現在好了嗎?要不要我給你開點藥?”
林蘭遙輕聲笑,“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不是我家老頭子。”傅玄英俊的臉上露出苦哈哈的表情,嘆了口氣,說道,“我本來對這種宴會一點都不感冒,但是我家老頭子說,如果我不出來走走過場,見見人,他就把我的實驗室給我炸掉,哎,進入更年期的男人,就是麻煩。”
林蘭遙以前並不認識傅玄,失憶之後,在莫凌的介紹下,他纔跟傅玄見過幾次面,不過,傅玄是那種自來熟的人,而他也比較欽佩傅玄的才能,所以兩人惺惺相惜,也算是朋友了。
林蘭遙挑眉一笑,調侃道,“我倒是覺得伯父做得很對,你整天窩在實驗室,遲早有一天會變成科學怪人,還是多出來走一走,跟人交流交流比較好。”
“不要把我說得像猥瑣的宅男一樣,我的性格還是很活潑外向的。”傅玄修長的手指託着紅酒,輕輕晃了晃,笑道,“對了,這週末我打算跟幾個朋友去滑雪,你有沒有興趣?”
“這個週末啊……”林蘭遙思索片刻,笑道,“好,我跟你們一起去。”
傅玄和林蘭遙二人旁若無人地談笑閒聊,就連眼角餘光都沒有掃林承驍一樣,就好像當他不存在一般。
林承驍站在他們二人身側,臉色已經黑得跟烏雲密佈的天空一般,他修長的手指死死地握着酒杯,淬了毒一般的目光膠着在林蘭遙身上,周身釋放出陰寒冷厲的氣息,就連周圍的人都已經察覺到他的低氣壓,默默地離他遠一點,悄悄觀望他們三人的動靜。
林蘭遙跟傅玄依舊談笑宴宴,當他是空氣,他既憤恨,又惱怒,若是現在找林蘭遙的麻煩,顯然自己將落於下乘,可如果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默默地離開,那他豈不是會被人嘲笑!
此時,林承驍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正處於羞憤窘迫的境地,突然,侍應生端着托盤走到他身邊,恭恭敬敬地說道,“林先生,有一位女士讓我將這張紙條轉交給你。”
侍應生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剛巧能讓周圍的人都聽清楚,林承驍面色稍微緩和,一邊接過紙條,一邊暗暗琢磨,如果他現在趁機離開,大家也會以爲他是跟那個“送紙條的女人”約會去了,“送紙條的女人”出現得還真是時候。
或許,是他的某位愛慕者吧。
林二少爺忍不住自得地想。
展開紙條,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中庭見面,不見不散。”
一定是自己的愛慕者,既然她這麼識趣,替他解圍,那他就大發善心地去見她一面好了。
林承驍脣邊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讓周圍的人浮想聯翩。他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不顧旁人的視線,瀟灑倜儻地離開。
正在跟林蘭遙談話的傅玄,用眼角餘光看到林承驍離開,提着的心微微一鬆,暗暗感慨,還好他機智,及時打斷了林承驍的話,莫凌和穆念琛倆口子必須感謝他才行。
林蘭遙也注意到了林承驍的離去,他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林承驍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微微一笑,說道,“跟着他,注意安全。”
“什麼?”傅玄莫名其妙地盯着林蘭遙,“跟着誰?”
林蘭遙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擡眸望向坐在角落的簡寧,簡寧自然知道他那句話是對她說的,立刻站起來,沒有絲毫猶豫地跟蹤林承驍而去。
傅玄是聰明人,只是一愣,便反應過來,順着林蘭遙的視線望去,看到一道靚麗的身影不遠不近地跟在林承驍身後,他便了然於心,輕輕笑出聲,“原來如此。”
林蘭遙收回視線,微微一笑,言簡意賅地解釋,“她是我的助理,我帶她來,是爲了以防萬一。”
若是旁人,定然聽不懂林蘭遙的意思,但傅玄知道內情,瞭然地點頭,又輕輕笑開,“你倒是很信任我。”
說實話,林蘭遙當着他的面吩咐簡寧跟蹤林承驍,確實讓他吃了一驚。
林蘭遙擡了擡手中的紅酒杯,喝了一小口,低聲笑道,“你是莫凌的朋友,她信得過你,我當然也信得過你。”
傅玄目光一閃,即便失憶了,林蘭遙也還是這麼信任莫凌,那麼,他對她的那份感情,是否也還存在?不過很快,傅玄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畢竟,他剛纔親耳聽到林承驍和林蘭遙的談話,林蘭遙對那段感情毫無記憶的模樣,不像是僞裝。
酒店中庭很大,昏暗的燈光下,一小片樹林鬱鬱蔥蔥,順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往前走,便看到假山流水,亭臺小橋,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風情。
這還是簡寧第一次跟蹤別人,她心裡緊張不已,就連寒冷都忘了,後背竟冒出冷汗,她咬着脣,脫下高跟鞋,以免待會兒走上小徑的時候發出聲音,驚擾到林承驍。
她一手擰着高跟鞋,一手提着裙裾,貓着腰,悄無聲息地鑽入樹林,順着小路往前走,赤足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實在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小石頭咯得腳板心難受,癢癢的,還有點痛,她死死咬緊牙關,避免自己哼出聲。
前方,男人沉重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她也趕緊停下腳步,躲到樹後,悄悄探出腦袋,望向前方。
假山旁,矗立着兩個身影,一個是林承驍,另一個側身而站,被旁邊的熱帶植物擋住了臉,簡寧抻長脖子打量許久,還是看不清楚他的長相。
林承驍本來抱着*的心態赴約,沒想到看到的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認識的男人,他冷硬的脣角不由一勾,語氣略帶嘲諷,“我還真沒看出來,原來陳副總是一名‘女士’。”
臉部被植物擋住的男人似乎並不介意對方的嘲諷,低聲一笑,聲音低沉磁性,“我如果不讓服務生那麼說,二少爺還會赴約麼?”
可惜啊可惜,距離有點遠,根本聽不到他們兩人在說什麼。第一次做間諜的簡寧,又着急又緊張,想要更靠近兩人一些,又擔心被人發現,只好縮在原地,抻長脖子,繼續觀望。
那邊,林承驍聞言,臉色突變,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冷笑道,“你不是林蘭遙的人麼,約我來做什麼?跟你的主子一樣,想要嘲笑我麼?”
“不,你誤會了。”男人好脾氣地笑笑,“如果我真的想要嘲笑你,又何必幫你解圍。”
林承驍冷哼一聲,陰鷙的雙眼直直地盯着他,“那你想要做什麼?”
男人深深地看着他,緩緩地吐出兩個字,“合作。”
“合作?”林承驍好似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哈笑了兩聲,緊接着,笑聲戛然而止,咬牙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跟林蘭遙打的什麼主意,想將我手中的股份奪走,沒門!”
“不,你誤會了。”男人沉默了一瞬,鄭重地說道,“事實上,我不認同林蘭遙的經營戰略,我覺得你比他更適合坐在總裁那個位置上。”
林承驍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男人的領帶,壓迫的氣勢立刻將他籠罩,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笑容,“我跟林蘭遙相爭的時候,你不站出來替我說話,現在花言巧語,想要騙取我的信任,你覺得我會上當?”
男人嘆了口氣,“我承認,當初是我太天真,只想着明哲保身,不想介入你們之間的鬥爭,可現在,我意識到你纔是最適合林氏集團的領導人,我希望你能回到林氏集團,重新主持大局,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林承驍眼睛危險地眯起,深深地看着他,薄脣緊繃,沒有說話。
男人毫不退縮,與他四目相對,同樣一語不發。
周圍的空氣似乎凝固了,寒氣逼人。
過了半晌,林承驍忽地鬆開男人的衣領,退後一步,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袖,待整理妥當之後,他才擡眸望向男人,淡淡道,“既然想合作,那就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男人微微一笑,“我會讓你看到的。”
林承驍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又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便走。
簡寧趕緊將身體往樹後縮了縮,小心翼翼地貼緊樹幹,就連呼吸都屏住了,還好,這條路上樹木鬱鬱蔥蔥,枝繁葉茂,路燈也比較暗,林承驍經過她的藏身之處的時候並未察覺。
直到林承驍的腳步遠去,再也聽不見,簡寧才悄悄鬆了口氣,但是,很快又緊張起來,那個跟林承驍見面的神秘男人,他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簡寧暗暗叫苦,她蹲了這麼久,雙腿早就麻了,他不走,她也沒辦法撤退啊。
咦,等一下,如果她現在穿上鞋現身,假裝是來這裡閒逛的客人,一路逛到假山那邊,不就可以看到那個神秘男人的長相了嗎?
這個主意簡直太棒了!
簡寧先活動了一下痠疼的雙腿,悄無聲息地站起來,一面警惕地盯着神秘男人那邊,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出口退去,退到足夠遠的距離,她才穿上高跟鞋,整理了一下衣裙和頭髮,昂首挺胸,朝着假山走去。
噠噠的高跟鞋聲音,在樹林裡面響起,不多會兒,站在假山邊的男人便看到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出現在視野裡。
女子也發現了他的身影,腳步頓住,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往前走,大概過了兩秒,她打定主意一般繼續往前走。
夜色如水,昏暗的燈光灑落在她身上,一襲淺藍色的晚禮服猶如水銀鋪灑開來,她就像踏着月色而來的仙子。隨着兩人距離的拉近,男人漸漸看清楚她的容貌,目光不由一怔,同樣,女子也怔住了,停下腳步,遙遙地望着他,半晌,她微微一笑,聲音猶如清泉一般,“陳副總,晚上好。”
原來,跟林承驍秘密會面的男人,是林氏集團的副總裁,陳卓。
簡寧心裡波濤翻涌,悄然握緊手指,臉上卻依舊保持着得體的微笑。
“晚上好,簡助理。”陳卓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幾眼,性感的薄脣邊彎起一抹優雅的笑意。
簡寧已經達到目的,便不欲久留,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在這裡,打擾你了,我還是去其他地方吧。”
陳卓玩味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爲什麼看到我就要走?我長得有那麼嚇人麼?”
“不是啦,我只是不想打擾你的清淨。”
陳卓下巴微擡,示意她看那邊的涼亭,微笑着說,“我一個人在這裡也很無聊,陪我到那邊坐坐吧。”
簡寧沒法推辭,只好跟着他走進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