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落座之後,陳卓微微擡眸,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昏暗的燈光灑落在她身上,將她的容顏暈染得柔和溫婉了許多,年輕的臉上帶着清淺的微笑,安安靜靜地端坐着,猶如清新優雅的蘭花。
“你今晚很漂亮。”他微笑着看着她,聲音溫柔磁性。
簡寧大方地微笑,“謝謝。”
他目光一閃,“陪林總參加酒會?”
“是啊,就在一樓的梅蘭廳。”簡寧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隨口問道,“陳副總呢?爲什麼會在這裡?”
“參加一個聚會,不過感覺沒什麼意思,所以中途退場了,到這裡來透透氣。”
簡寧笑得眉眼彎彎,“哦,原來是這樣呀。”
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就像盛開的太陽花,燦爛得耀眼。陳卓目光微微一動,視線往下,看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晚禮服,裸在外面的手臂上已經冒起一層雞皮疙瘩,只遲疑了一秒,便擡起手指,動作優雅地解着西裝外套的鈕釦。
簡寧一怔,“陳副總,你這是?”
他將西裝外套脫下,起身,走到她面前,在她驚愕的眼神下,將西裝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微笑着說道,“別凍感冒了。”
猶帶着體溫的外套裹住了她赤果的肩膀,貼在了她冰涼的後背上,他高大挺拔的身軀籠罩在她上方,讓她有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我不能要,陳副總,你趕緊穿上吧,不然你會感冒的……”
簡寧手忙腳亂,抓住外套,想要脫下來還給他,卻被他一把按住了手指。
她身體猛地一僵,一切的動作驟然停止,他握緊她冰涼的手指,微微俯首,她眼睜睜地看着他越靠越近,看着他伸出另一隻手落在她的耳邊,她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心臟撲通撲通狂跳,腦子裡有個聲音,讓她將他推開,可是,她發現自己雙手雙腳竟然不受自己控制了!
她已經緊張得沒辦法做出反應了。
他長得很好看,與林蘭遙的俊美不同,他的容貌更傾向於男人的英氣,是那種很帥氣的感覺,他劍眉星目,鼻樑高蜓,薄脣微微勾起,修長的手指觸碰到她耳邊的髮絲,溫柔地將散落的頭髮撫到她耳後,低聲道,“乖,把衣服穿好。”
聲音溫柔,語氣透着*溺,就像哄着不聽話的小女朋友。
簡寧已經被嚇傻了。沒有說話,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
他莞爾一笑,頭部微微往下壓,距離她的臉頰更加近了,近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噴灑而出的熱氣,這種*的距離,讓她心頭陡然間升起危險感,她僵住的手腳突然間恢復了行動力,她毫不猶豫地將身體往後一縮,再猛地挪動屁股,脫離他的掌控,然後飛快地站起,退到安全距離之外。
她這番動作猶如行雲流水般暢快,陳卓垂眸,看着指尖突然消失的滑膩觸感,眸底快速閃過一抹暗沉之色,微微擡頭,看她就像受驚的小白兔一般,警惕地盯着自己,他忽地又笑了。
“簡寧,你真可愛。”
他直呼她的名字,還說這麼*的話,她感覺很不舒服,抿了抿脣,剛想說什麼,裝在手拿包裡面的手機突然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的那個名字,簡寧鬆了口氣,連忙將手機放到耳邊,“林總?”
電話裡傳來林蘭遙低沉的聲音,“就說我找你有事,趕緊離開那裡。”
“哦,好的,我馬上過來。”
簡寧將手機放回手袋,尷尬地咳嗽一聲,臉色微紅地說道,“陳副總,林總正在找我,我先走了。”
說完,她動作飛快地將肩上的西裝外套脫下,遞到他面前,“謝謝你的衣服。”
陳卓眸光沉了沉,接過外套,英俊的臉上笑容溫和,“前面那段路有點暗,不太好走,小心腳下。”
“好的,我先走了,再見。”
簡寧頭也不回,快步走出涼亭,然後步伐越來越快,直到走進小樹林,她才稍稍鬆了口氣,放慢腳步。
走到出口處,她看到林蘭遙站在那裡。
淡淡的月光灑在他身上,俊美無儔的臉龐染上了夜色的清冷,他修長的腿站得筆直,單手插在褲兜裡,一雙冷冽的鳳眸幽幽地望着前方。
“林總……”她腳步一頓,不知爲何,這樣的他,讓她有點害怕。
他淡漠如水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後,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上,淡淡地開口,“他剛纔對你做了什麼?”
簡寧耳根處紅得更加厲害,就像暈染開來的胭脂,她咬着脣,微微垂着頭,羞於啓齒。
林蘭遙漆黑的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戾色,聲音低沉了幾分,“他碰你了?”
她連忙搖頭,可又覺得不準確,又點了點頭。
他臉色一黑,咬牙道,“到底是碰了,還是沒碰?”
她心虛地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碰……碰了……”
林蘭遙目光驟然一縮,修長的雙腿一邁,很快到了她眼前,用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擡頭看着他,聲音低沉得像是從胸腔裡發出,“碰了哪裡?”
他的手指,竟竟竟……竟然捏着她的下巴!
簡寧驚愕地睜大眼,臉頰已經紅得跟西紅柿一般,支支吾吾地說,“手……手背……”
“還有哪裡?”他面色陰沉得可怕,周身釋放出冰冷的氣息。
她結結巴巴地說,“耳朵……他,他幫我弄頭髮……碰,碰到了耳朵……”
林蘭遙沉沉地盯着她,盯得她心虛腿軟,就連寒冷都忘記了,他突然鬆開她的下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拽着她往前走。
“去,去哪裡?”
她差點被他拽倒,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後,或許是聽到她慌亂的高跟鞋聲音,他步伐放慢一些,但仍然緊緊抓着她的手腕,雙目盯着前方,薄脣緊繃,沒有回答她。
他拽着她一路奔走,穿過安靜的走廊,來到……
天,這不是男洗手間嗎?
看他毫無停下腳步的意思,她大驚失色,連忙提醒,“林總,這是男士洗手間!”
他冷冷地開口,“裡面沒有人。”
不不不,這不是有沒有人的問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已經被他拽進了洗手間,她失聲驚叫一聲,他頭也不回地拋下一句,“如果想被人圍觀,你可以叫得更大聲。”
簡寧連忙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愧是五星級酒店的洗手間,裝潢富麗堂皇,根本看不出是洗手間,璀璨的燈光,大理石的洗手檯,明亮的玻璃鏡,牆壁上掛着豔麗的油彩畫,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空氣清新劑的香味,再往裡,拐一個彎,纔是男士方便的地方。
準確的說,他只是將她拽到了男士洗手間洗手的地方。
還好還好,沒有撞見想象中的令人尷尬的畫面,簡寧稍稍鬆了口氣,但轉念一想,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二貨啊,笨蛋啊,還好個毛線啊,要是突然有人進來方便,看到她一個女人站在這裡,會怎麼想?還不將她當成*神經病啊!
簡寧的腦子裡,似有一千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林蘭遙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猛地一把將她拽到洗手檯前,拖着她的右手放到感應式的水龍頭前,溫熱的水立刻流淌出來,他用力搓着她的手背。
“疼……”簡寧秀氣的眉頭蹙了起來,實在搞不懂,林蘭遙在發什麼瘋。
他這麼粗魯地搓了幾下,她白希的手背立刻泛紅,他動作一滯,忽地鬆開她的手,冷冷地下令,“把你的手和臉洗乾淨!”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見他面容冰霜,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將自己的手洗乾淨之後,又用熱水將自己的臉洗了一遍,不過糟糕的是,她爲了參加今晚的宴會,化了妝,這麼一清洗,就像打翻了顏料盤一樣,紅的,黑的,狼狽不堪。
她看着鏡子裡面的自己,都快哭了,憋着嘴嘟囔,“我待會兒怎麼出去見人啊……”
沒有卸妝油之類的東西,怎麼洗得乾淨嘛!
林蘭遙面色一僵,顯然沒有想到這一茬,耳根處漸漸染上尷尬之色,他的表情依舊嚴肅正直,沉聲道,“你等一下,我很快回來。”
“喂——”
她無奈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
有沒有搞錯,讓她在男廁所等一下,萬一等來上廁所的男人怎麼辦?
她咬着脣,毅然決然地衝出了男廁,衝進了隔壁的女廁。
剛好,洗手間裡面,有兩個美女在洗手檯前洗手,見她一陣風似地衝進來,都好奇地打量她,她連忙垂下頭,假裝上廁所,快速衝進了裡面的隔間。
坐在馬桶上等了幾分鐘,手機突然響了,她連忙將手機掏出來,放到耳邊,“林總?”
“出來,我在門口。”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哦,我馬上出來。”
簡寧走到女洗手間門口,果然看到林蘭遙站在不遠處,她快步走到他面前,他遞給她一個嶄新的小瓶,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快點進去把臉洗乾淨,醜死了。”
“……”她弄成這樣,都是誰害的呀。
簡寧在心裡腹誹了一句,接過小瓶,一面往洗手間走,一面看小瓶上的文字。
“卸妝油?奇怪,這麼短的時間,他上哪裡弄來的?”
五分鐘後,她終於將臉洗乾淨了,清清爽爽地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奇怪的是,看不見林蘭遙的身影。
“咦,他去哪裡了?”
簡寧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奇地四處張望,找不到人,難道他回酒會大廳了?
她朝着大廳走去,剛剛走到酒店大廳,就看到林蘭遙的身影,他正從旋轉門進來,臂彎上搭着一件白色的毛茸茸的外套,咦,咦,那好像是她的狐狸毛披肩吧。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她靠近,此時的他,已經恢復正常,俊美的臉上神色平靜,步履瀟灑,周身透着高貴優雅的氣息,就好像剛纔那個氣得臉色發黑的傢伙是她想象出來的一般。
他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手臂往前,將狐狸毛披肩遞到她身前,惜字如金地說,“穿上。”
“哦,謝謝。”原來,他特意去車上將她的披肩取了過來,剎那間,她的心底似乎有暖流淌過,比這大廳裡面的暖氣還要溫暖,她在他的注視下,面色微紅地穿上披肩。
他再次開口,“走吧,回家。”
她猶豫了一下,“不用回梅蘭廳嗎?”
“不用。”
“哦。”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從酒店裡面出來,寒風拂面而來,不過,有了這件披肩,她竟不覺得冷了,身體和心裡都暖呼呼的。
無意間掃了一眼四周,她這才注意到酒店旁邊開着一家化妝品店,想來,他給她的那瓶卸妝油,就是在那家店裡面買來的吧。
兩人坐上車之後,林蘭遙吩咐司機開車,“去沙溪路。”
那是簡寧家的地址。
汽車在馬路上以極快的速度行駛着,簡寧望着車窗外快速後退的夜景,忽然想起林承驍對林蘭遙說的那番話,他說林蘭遙五年前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人,甚至爲了她放棄生命,放棄自尊……林承驍說的話是真的嗎?林蘭遙真的那麼深愛過一個女人?
簡寧心裡突然泛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滋味。
啊啊啊,林蘭遙有沒有愛過別人,那是他的私事,與她無關,她不能在意,也沒有資格去在意!
簡寧懊惱地閉上眼,恨恨地咬了咬牙,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忽然,耳畔傳來林蘭遙低沉的聲音,“抱歉。”
簡寧一怔,轉過頭,不解地看着他。
他俊美的臉上沁着一層清冷之色,薄脣微微一抿,沉聲道,“是我太大意,讓你差點陷入險境。”
她愣了幾秒,深深地望着他,“所以,你剛纔生那麼大的氣,是覺得對不起我?”
林蘭遙毫不猶豫地回答,“沒錯。”
他回答得太快,就好像早就思考好了答案。
“原來是這樣啊……”簡寧喃喃低語,心裡升起淡淡的失落感,他生氣,是因爲他強烈的責任感,不是因爲其他的原因。
他沉默一瞬,突然說道,“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做這種事。”
她輕輕“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簡寧突然開口,打破沉默,“林總,我跟蹤林承驍的時候,發現他是在和陳副總見面,只可惜距離太遠,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林蘭遙淡淡道,“我會查清楚的。”
汽車抵達目的地,在下車之前,簡寧將自己的羽絨服外套穿在了晚禮裙外面,然後向林蘭遙道了謝,這才從車裡出來。
林蘭遙透過車窗玻璃,看着她窈窕纖瘦的身影慢慢地朝着巷子裡面走去,一雙幽深的鳳眸晦暗如海,薄脣緊緊繃着,似乎壓抑着某種情緒,他深深地看着她背影,半晌,轉身,對司機說道,“開車。”
“喂,王阿姨,有什麼事嗎?”簡寧剛剛走進巷子,手機突然響了,一看,是住在一同一棟樓的王阿姨打來的。
“小寧啊,你快點到夜市來,你們家的攤子出事了!”電話裡,除了女人急促的聲音,還能聽到周圍人的吵鬧聲。
簡寧腳步猛地一頓,急聲問道,“出什麼事了?我舅媽怎麼樣了?”
“有兩個人在你們家的攤子上鬧事,你舅媽正在跟他們吵架,你快點過來吧,我怕他們一會兒要打起來!”
“好好,我馬上過來!”
簡寧心急如焚,也來不及回家換衣服,踩着高跟鞋,擰着一袋子衣服,在街上狂奔,街上地磚不平,她好幾次差點崴了腳,跌跌撞撞地跑到夜市,看到自家攤子前圍滿了人,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哎呀,小寧,你來了!快快,趕緊過來!”給簡寧打電話報信的那位王阿姨,站在人羣外,看到簡寧過來,連忙招呼她。
“王阿姨,你幫我把東西拿一下,我擠進去看一看。”簡寧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將手中的袋子交給王阿姨之後,雙手扒着周圍看熱鬧的人,焦急地叫道,“麻煩讓一讓,讓一讓!”
都是一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都搶佔着有利位置,不肯讓開,王阿姨一嗓子嚎起來,“你們都圍在這裡幹什麼,趕緊讓開,讓人家小姑娘進去!”
衆人這才讓出一條路,簡寧連忙鑽了進去,一看,嚇了一跳,她的舅媽馬淑芳,一手抓着一個笊籬,怒容滿面,聲音尖銳地大叫,“怎麼的?想訛我的錢?我告訴你們,門兒都沒有!”
與馬淑芳對峙的,是兩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一個頭發染成黃色,耳朵上戴着閃亮亮的耳釘,另一個頭發染成藍色加紅色,就跟火雞似的,兩人的穿着打扮,都跟小混混一樣,黃毛的那個,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大聲吼道,“媽的,麻辣燙裡面吃出蟑螂,你還有理了,今天你不給老子補償,老子就不走了!”
簡寧登時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心一橫,快步衝到馬淑芳身邊,冷冷地盯着那兩個混混,鏗鏘有力地說道,“你們要是執意在這裡鬧事的話,我就報警了!”
說完,她快速掏出手機,作勢撥打報警電話,一隻手掌猛地拍了過來,強大的力道,不僅將她的手機打飛,還差點將她手腕上的手鍊打掉。
“報警?誰他媽敢報警,老子捅死誰!”那個將簡寧手機拍飛的藍毛混混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水果刀,將鋒利的刀刃對準了簡寧的胸口,凶神惡煞地大叫。
拔刀了!
周圍的人紛紛後退,不敢靠近,馬淑芳嚇得臉都白了,猛地抓住簡寧的手臂,“小寧!”
黃毛大叫,“他媽的,趕緊把錢給老子掏出來!”
那把刀,距離簡寧的胸口只有幾釐米,她盯着鋒利的刀尖,後背冷汗直冒,但是頭腦卻異常清醒,她冷靜地說道,“舅媽,我沒事。”
然後,她擡起頭,望着那兩個混混,說,“你們訛詐不成,開始明搶了嗎?”
話音剛落,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爲膽大妄爲的簡寧捏了一把汗。
黃毛陰測測地盯着簡寧,囂張地說道,“什麼訛詐?什麼明搶?有人看見了嗎?我告訴你們,誰敢跟我們黑虎堂作對,我們就讓她全家老小沒有安寧日子過!”
黑虎堂,是這一片區的小黑幫,除了偷蒙拐騙的事情,這些人還放高利貸,追債的時候潑人家油漆,在門口撒雞血,綁架老人跟小孩這種事也經常幹,衆人都有所耳聞,紛紛退避三舍,沒有人敢上前說一句公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