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的神情卻有些怏怏不樂,說好了要管夠吃一頓的,結果卻連牙縫都沒塞滿,自家這位小主人也忒小氣了。
蘇嶺知道來福在鬧脾氣,他笑着將來福的身子抱起:“光吃米飯有什麼好的,我帶你去吃席去,聽小二哥說田家莊那邊可是酒菜管飽,只要你能吃得下,想吃多少都成!哎呦,來福福,你的身子可又重了,再這麼吃下去,我怕是都要抱不動你了。”
對於小主人的抱怨,來福嗤之以鼻。
它心中暗暗決定,若是這一次小主人再說話不算數,它至少也要三天,嗯,兩天不理他才行。
莊前並排擺着兩張條案,上面鋪着紅色的灑金箋,有人負責在上面登記送來的各色壽禮,一面寫着,一面高聲唱出:“南溝王老成,賀幛一副!”
“小園村劉山良夫婦,虎頭帽、百家衣各一件!”
“福壽居於掌櫃,長命百歲金鎖一枚!”
條案後面,各種禮物早已是堆積如山。登記完壽禮後,便有莊上的僕役將賀客們往莊內引去。
若是有人沒帶壽禮那也不打緊,去大門的石階前叩三個頭,喊一句吉祥話也成。
不過這些人就進不得莊去,而是被安排在大門兩邊的桌子坐下。
這些桌上的飯食看上去就要簡陋的多,不過饅頭米飯也是管飽的,隨吃隨添。
蘇嶺隨着等待登記壽禮的人羣緩緩向前挪動着步子,等輪到他的時候,那位記賬先生上下打量他一眼,發覺他兩手空空,不禁皺眉問道:“小哥,沒帶壽禮的人走另一邊!”
蘇嶺笑了笑:“誰說我沒帶壽禮來着?喏,這不是!”他順手指了指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來福,來福不禁大驚失色,連忙躲在了蘇嶺身後,只從他兩條腿中間露出個小腦袋向外張望。
“居然是個活物?”記賬先生楞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往紙上寫纔好。
蘇嶺拎着來福的脖頸,將它從地上提起,一臉無害的笑容問着。
“這位大叔,小子蘇樂跟來福兩個路經貴寶地時,聽說田大善人家的公子慶賀百歲,便想去席間表演兩個雜耍請壽星公瞧瞧,興許小公子和田老爺會喜歡呢?”
記賬先生這才釋然道:“原來是個雜耍班子。我說,你這班子就你一個人嗎?”
“這不還一個嗎?”蘇嶺將手中的來福往前舉了舉。這個被人揪着脖子的姿勢讓來福感覺很不爽,它張牙舞爪的想要從主人手裡掙脫下來,爪子險些掏到了記賬先生臉上。
記賬先生連忙往後退了半步:“你這隻花熊不會傷人吧?”
蘇嶺伸手按下來福的小爪子,小聲在它的耳邊道:“你不想吃好東西了?”然後才笑眯眯的對那記賬先生道:“怎麼會呢,您瞧它有多乖。不信您可以摸一摸。”
惦記着好吃的東西,來福只得老實下來,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甚至還衝對面的那個傢伙眨了眨眼睛。
這是它在魚嘴坳就已用慣了的招數,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它在姑娘們面前使出這一招,便能哄騙來各種各樣的吃食。
果然這一招是大殺器,男女通殺。那記賬先生也是笑了起來,提筆在紅紙上寫上“蘇樂雜耍一臺”的字樣。
“行了,你們進去吧。看好你的花熊,別讓它傷了人。”
“欸!知道了,多謝先生。”
蘇嶺跟在引路的僕役身後往莊子裡邊走,被他撂在肩頭上的來福卻用爪子扒拉着眼皮,衝那先生使了個鬼臉。
“這小東西!”記賬先生禁不住失笑,搖搖頭重新坐下:“下一位!”
田家莊的莊主田連山今年已經五十九歲了。
這個歲數擱在普通人身上,只能說是已經垂垂老矣,可田連山卻覺得自己還很年輕,無病無痛,筋強骨健,能吃能睡,甚至早起的時候偶爾還會一柱擎天。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他都還是好時候,未必會弱於那些年輕的後生。
可這一次,老八給他生下來的這個兒子還是他唯一的子嗣,對此田連山自然是大喜過望,勢必大操大辦慶賀一番。
還有那位即將被接進門的芳辰才一十六歲的第九房小妾,也同樣是喜事,只是一個兒子還是太少,他田家需要更多的子嗣開枝散葉纔好。
而且那些如花朵一樣鮮活的女孩子,可以讓他的心態始終保持在最年輕的狀態。
他將手掌移到身旁的美人瓶上,細細的摩挲着,那溫潤修長的瓶身就像女子纖細的身子,他滿意的笑了起來。
管家田誠悄聲來到房內:“老爺,南邊來人了。”
田連山眉頭一蹙,問道:“沒讓外人瞧見吧?”
田誠搖了搖頭:“沒請他們下車,車子是一直駛進三江院的。”
田連山神態稍微和緩了些:“那就好,好好安置,好酒好菜不得短少,不用怕花錢,仔細伺候。”
另外,挑幾個可靠的人手去三江院門口守着。
這幾日來莊上的人不少,保不齊便有閒人四下亂轉,你多費些心盯住了,無論是莊內還是莊外,所有人一律不得入內。
“是,老爺。小人一定盡心竭力。”田誠躬身答應,卻並未轉身離開。
“怎麼,還有事?”田連山問道。
“老爺,南邊來的那些客人索要女人……您知道,這些人手上沒個輕重,上一次便鬧出好幾條人命來……”田誠臉上現出難色。
“那就給他們重新再找!”田連山不耐煩的道,其實他對那些人也不待見,只不過上面的吩咐,也由不得他。
“去鎮上如意樓找幾個模樣差不多的梳洗打扮了給他們送過去。這些傢伙眼皮子淺,不難應付,你最好是尋那種沒有什麼根底的,死了也沒人惦記的那種,事後處理了也就是了。”
此時的田連山可完全看不出有半點大善人的模樣。
“明白,小的這安排下去。”田誠點頭道。
“你親自去辦,不要交給外人,萬一走漏風聲壞了我的事,回頭仔細你的皮。”田連山神色淡然,說話的口氣裡卻透着一股陰冷的味道。
管家連忙口稱不敢。
待管家離開之後,被壞了心境的田連山移步來到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