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小步快跑來到主人身前,先是用腦袋蹭了蹭蘇嶺的褲腳,又往前跑了兩步後扭頭回望,示意蘇嶺快些趕路。
來福的這點小心思自是瞞不過人,趙潤兒寵溺的朝着它笑了笑:“你看,來福都着急了。”
蘇嶺撇撇嘴,心道只要提到吃東西,來福這傢伙從來都是精神滿滿。
哪怕是讓它每天都從早吃到晚,它都不帶發愁的。別人吃東西是爲了或者,來福這傢伙活着卻是爲了吃。
“咦,這包袱怎麼變小了?”趙潤兒驚奇的道。“來福,你過來讓我瞅瞅,是哪裡漏了嗎?”
來福聞聲則心虛躲到了蘇嶺的身後。“好啊,你竟然一個人偷吃!真是不夠義氣。本姑娘花的錢,自己還沒撈着吃一口。你趕緊給我過來,讓我好好摸摸我就原諒你。”
望着與來福戲耍做一團的趙潤兒,蘇嶺胸中的愁悶稍解,一切隨緣吧。
沐江綿延一千七百餘里,先後跨越西、康、桂、湖、梅數座州府,可謂是天南最重要的水道之一,最近數年雖然因爲大南州的俚人,往來於江上的商旅銳減,可總還是有人爲了求利不顧風險往來於江上。
此刻從沐江的上游順流駛來三艘大船,其中爲首的那一艘樓船,足有五千料的船體寬大,氣勢如山,上面遍插着土黃色的玄武旗,在江風中獵獵做響。見到這個大傢伙,附近經過的船隻無不避的遠遠,生怕被它不小心撞上。
船頭上迎風立着一名黃衣老者,神情極爲冷肅,一張淡金色的面孔下面隱隱有光澤流動一般。
“陳凌,此處距離湖州還有多遠?”老者頭也不回的問道。
“回洪長老的話,穿過前面的風唳峽就是臨江縣了,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一個時辰之後便能靠岸,今天入夜之前我們就能到。”
說話的是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灰衣漢子,身上的服飾款式和那老者相仿,只是顏色有所不同,並在袖口和衣領處滾了一道土黃色的鑲邊。
這兩人正是從康州趕來的地靈宗長老洪峰以及外門主管陳凌,而這艘樓船也正是宗門內的玄武戰舟。
無心觀賞岸邊的景緻,洪峰緩緩開口道:“田連山那邊幾番來信說今年來湖州交易的俚人有些不太安分,那位帶隊的鬼王黃奚更是獅子大開口索要二十萬石糧食,你我肩上之責怕是不輕啊。”
陳凌應聲道:“洪長老說的是,這些俚人慣會坐地起價,實在是讓人瞧他們不起。”
洪峰搖了搖頭:“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這倒也沒什麼。只是這二十萬石糧食。
着實有些難辦。先不說能不能籌措的到,就算籌到了,這麼多糧食想要運走,怕也很難避過官府的耳目。”
陳凌輕笑一聲:“洪長老,我們地靈宗行事,官府哪有人敢過問。管他們做什麼。”
“不然,朝廷畢竟是大義所在,我們地靈宗與俚人之間的交易還是儘量少讓人知道纔好。否則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傢伙必會羣起而攻,那時候我們就被動了。雲峰真人閉關日久,眼下一切還是以穩妥爲主。”洪峰眼底閃過一片陰雲。
“此番到湖州與俚人見面之後,儘量拖延,他們既是要的急,更不能隨隨便便答應,少不得再從這些傢伙身上剝層皮下來。
此番的底線便是要這些傢伙將下一次的貨品數目,在現有的基礎上再上浮三成,也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們地靈宗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欺負的。”
“長老所言甚是,弟子一切都聽長老安排便是。”
洪峰微微點了點頭:“嗯,我先回房去歇息片刻。這裡你先盯着點,等靠岸之後你再叫我。”
陳凌躬身下去:“弟子恭送長老。”
臨江縣是一處下縣,整座縣城也不過一千七八百戶人家,整座縣城依山而建,曲折而上,唯一能稱得上繁華的也只有江邊的碼頭一帶,龍王廟和縣學都在附近。
尤其是那座緊挨着江邊興建的龍王廟,已有五百多年的歷史,香火堪稱鼎盛。
只是每年發大水的時候,總免不了要被淹上一回,本地人經常自嘲道這是真正的大水淹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
沿着岸邊寬達丈二的臺階拾階而上百餘步,便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酒樓出現在面前。這是一座上下兩層結構的木樓,滴水檐下面懸掛着一塊用香楠木雕刻成的牌匾,上書着“快意樓”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只是因爲年份久了,牌匾上刷的清漆已經有許多地方斑駁脫落,但是無損匾上的三個墨意淋漓的大字,反倒平添一份古意。落款是景平四年春右山書,也不知是那位前前人先賢在此留下的墨寶。
知味停車聞香下馬的酒招,在江風中上下翻飛起舞,彷彿一位殷勤攬客的主人。
這處酒樓是什麼時候開起來的,就連臨江縣年紀最大的老者也講不清楚,只是景平的年號卻是太宗年間時用過的,從那時算起,少說也有三百年了。
有人曾懷疑這座酒樓是否有那麼久的歷史,縣學裡的教授卻證明那位右山先生確有其人,乃是當年大晉開國時朝中的一位大臣,曾官居湖州學政和西南巡撫使之職。
若這匾額上面的墨寶真的是那位右山先生所書的話,這快意樓的確可以稱得上三百年的老字號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既是坐落於沐江之畔,快意樓最拿手的菜餚當然是各色的魚膾,那些原汁原味,細膩潤白的魚肉,足以引發無數人的想象,細心的廚子會爲客人挑出每一根魚刺,將盤中的魚膾擺成種種誘人的模樣,不說是品嚐,光是看就是一種極大的享受。
只是可惜這幾年來樓中的客人中懂得欣賞這道魚膾滋味的卻越來越少。經過臨江縣歇腳的不是銅臭滿身的商賈,就是那些面色獰惡的江湖人,除了這兩者以外,少有其他食客登門。
往年裡那些沿江遊玩的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彷彿在一夕之內便全都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