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將潘家大姐許了個人家,又給潘二春娶了個媳婦,這兩樁親事辦過之後,老潘的手頭上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興許是老潘去的次數太多太頻,胭脂魚的數量也不復往日。
偏這時候,勞累太甚的潘娘又染了一場重病,沒多久就離了人世,家裡頭只剩下三姐、四姐還有小五三個。
潘大姐嫁得遠,而二春家的媳婦卻着實厲害,唯恐婆家佔了自家的便宜去,平時將二春管束的死死的,平時根本不讓二春回家。
老潘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日子過得着實艱難。所以去年頭上,潘慶年又將四姐許給了同村的一戶人家做童養媳,這樣家裡也能少一張嘴吃飯。所以如今這家裡愈發顯得冷清了。
只是四姐那邊的日子過得也不怎麼好,天天都有幹不完的活不得休息不說,飯還不給吃飽,整得個小人兒瘦得像顆豆苗兒。
聽三姐說起四姐,潘多魚臉上有些訕訕的,囁嚅道:“可就剩這麼多了。”
三姐嘆了口氣,明明只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竟是平白生出幾分愁苦:“吃吧,反正你四姐現在也不在,你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多吃點也沒什麼。若是娘還在也不能。”說到傷心的地方,眼角竟是隱現淚意。
小五子那還吃的進去,抹了把嘴,自告奮勇道:
“這兩天剛跟爹學的撒網,三姐你等着,我去給你抓幾條魚回來。”
三姐笑着摸了摸他的頭:“你有這心便是好的,只是也不瞅瞅這天都什麼時辰了,哪有天黑纔去捕魚的。”
剩下的那口殘粥,小五到底不肯自己全吃了,非要塞給三姐,兩個人推來讓去,卻不小心弄翻在地上,陶碗也摔得粉碎。
這下可好,誰也不用吃了。
三姐免不得要抱怨幾句潘多魚淨給她找事,此時卻聽院子外面傳來一聲朗笑:“三丫頭、小五子,還不趕緊出來迎迎你爹!”
“是爹回來了!”
小五子腿腳利索,刺溜一聲便從屋內閃了出去,只剩下三姐對着地上的陶碗碎片發怔,她嘆了口氣,把這些東西俱都收拾乾淨,又回頭望了望地上那人,這才掩上門走了出去。
只是姐弟二人誰也沒留意,捆在那個人身上的漁網,竟是隱然生出幾分綠意。
這張用破布條和麻繩搓成的漁網,用了已是有些年數,還是當年潘娘還在的時候織成的。儘管老潘平時使用的時候還算仔細,可裡面混着的麻線也早已經漚爛了。
然而此時那些烏黑的麻線竟是漸漸的變了顏色,貼近地面的幾處更是生出了幾片綠芽來。
而被蓋在他身上的那些乾枯稻草,也彷彿重新煥發了生機。
小五子一出門,便瞥見了那輛雞公車,欣喜的道:
“爹,這車是哪來的。還有米!還有肉!三姐,你快來看啊,爹帶了好多好東西回來!”
老潘將車在院牆邊上靠穩了,伸手捶了捶了自己酸脹的老腰,笑容滿面的道:
“臭小子,小聲點,莫讓外人聽了去。還不趕緊幫我將這些東西搬進屋去。”
此刻小五子卻已經摸到了那些裝着銅錢的袋子,他微微一怔,不太敢相信的問道:“爹?這是錢?怎麼會這麼多?”
老潘得意的笑了笑,想去後腰那邊摸酒壺出來,卻掏了個空。
這纔想起白日裡已是將最後剩下的那一口老黃酒都喝光了,不禁懊悔回來的太急,光記得買米買肉,竟是忘記了給自己打上兩斤老酒。
這邊三姐乖巧遞過一碗水來:“爹,喝口水。”
老潘欣慰的接過,一口飲盡,這才擦了擦嘴:
“這一趟城可沒白去,不光是多魚的彩禮有了着落,就是三喜你的嫁妝也有了眉目。你們倆給爹我搭把手,先把東西搬進去咱們再說!”
三姐並不知道自己的爹爹進城做什麼去了,所以這兩句話聽得也是沒頭沒腦,不過既是爹爹吩咐,便跟小五子兩個一項一項俱都搬擡進了屋。
最後進屋的則是老潘自己,他左右望了望,沒發現有什麼人,這才推着雞公車進院,順手帶上了門。
不多時,當中的一間海草房裡便點起了昏黃的燈火,更有陣陣驚喜聲隱約傳來。
此時院外卻有一名僕役打扮之人,鬼頭鬼腦的在低矮的院牆外面窺探了片刻,記清楚了左右的位置後,方纔悄然離去。
被潘家父子從江裡打撈上來的的那個人,正是蘇嶺。
只是此刻的他傷勢極重。
結結實實的受了地靈宗的洪長老的那一擊魚龍變,不僅使得蘇嶺經脈中的靈力渙散,四肢筋骨俱斷。
便是丹田之內那顆已見雛形的金丹,也裂開了無數細微的縫隙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
此刻他體內僅剩的一點靈力,只能勉強護住心脈和腦中的一點靈覺不昧,比諸死人,也只是多了半口氣而已。
金丹是一名修士的大道根基所在,就像是草木的根,最是要緊不過。
對於一株樹木而言,損枝折葉都算不得是什麼致命的傷害,甚至有些樹木即使被天雷殛的通體焦黑,一場春雨過後,仍然有可能重新煥發生機。
唯獨根系受損之後,便是百年老樹參天巨木,也遲早會支撐不下去。
蘇嶺的師尊清虛當年便是因爲強行運轉體內的金丹,往三生爐內爐灌注超過自身承受上限的靈力,才導致金丹大損,修爲退步,更是就此斷絕了再進一步的可能。
而此番蘇嶺的傷勢較他師尊清虛當年的情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轉世重修的蘇嶺,在修行上一直都是極爲順暢,雖然在實戰功法方面還有所欠缺,可修行進境卻是極快。
只不過用了短短六七年時間,他便已經越過練體境、鍛骨境,直逼淬腑中境。
這種速度已經甚至趕上了那些被宗門大教從小培養,天天守着洞天福地寸步不離拿靈丹靈石當糖豆服用的核心弟子。
若是傳將出去簡直是驚世駭俗。也正是因此,先前地靈宗陳凌纔會誤以爲他是北面那三大宗門派出來的精英弟子。